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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爷回府 ...

  •   过了几日,影五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只余几条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蜜色的胸膛上。

      且不提影五在这焦躁的等待几日,终于等到了百川的口谕,说三爷已回府,命即刻收拾去主人身边护卫。

      影五心里高兴的不行,这么久都没见到主人,不知主人夜里睡的好不好,在外面可有好好吃饭。但是主人还是没提要罚自己的事,这让他又有点隐隐担心。

      主人肯罚自己,是因为主人觉得自己还堪大用,主人连罚都不愿罚自己,那大概是真的想不起自己了吧。

      影五一刻也不敢耽误,穿起一袭黑色的影卫服就朝着主人的宫苑奔去。

      三爷是皇帝的同胞亲弟,两年前圣上还没登基的时候,影五随那时还是三皇子的主人在宫里侍候。

      以前的影卫服不似现在这般精贵,只是黑色的粗麻衣剪了剪,冬日不耐寒,夏日穿着更是热。

      后来新皇比二皇子先一步赢得兵权登上皇位,三皇子也变成小三爷,有了自己的王爷府,影五也跟到府上侍候。

      三爷到新府百废待兴,影五鞍前马后,三爷将府上许多装修事宜交给他操办。

      大到什么选哪处僻静的院子做卧房,选哪处做书房,小到墙面上挂几联的壁画都要影五去准备,搞得影五苦不堪言。

      影五给三爷表达了自己的难处,表示自己打小就是粗人一个哪懂得这些精细的事情。

      彼时三爷正伏案挥毫泼墨,头也不抬地问,王爷府他影五不操持这些事谁来操持。

      这个问题影五早就想好了答案,毕竟前所未闻哪家的装修事宜是由一个影卫来操持的!

      什么宫中四处搜罗来的能工巧匠,风水大师,再不济还有皇上赏给小三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客、女官,何时轮到一个影卫能做主呢?

      哪知道三爷越听越不耐烦,直接打断了眼前一脸局促的影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王府就是影卫的终身住所,就应当为王府的安居乐业操心,那些清客、女官又不会一直住在府里,他们哪能从本王的角度考虑问题,再说你影五小时候在山里,不也是把几间陋室打理的井井有条吗,如今还使唤不动你了?

      影五当即红了脸,心说主人提什么不好,非要提小时候的事情,只能一脸尴尬的退出去,硬着头皮继续替主人操持各项王府的安顿营生。

      其实影五想不透为什么偌大一个院子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安顿,但是三爷的一句话倒是恰好说到点子上。

      影五满心眼里只有他的三爷,什么都想要三爷享受最好的。

      影五了解主人,知道他自小就缺乏安全感,所以府上的安全防护一定不能有疏漏。

      影五了解主人,知道他虽然表面上悠闲自得,不爱管闲事,但实际上生活精细,喜欢精致,有情调的奢侈生活。

      诸如此类,种种不提。

      反正就在影五忙里忙外,满头大汗的时候。

      小三爷率一众侍女,抱琴的抱琴,拿瓜的拿瓜,奏乐的奏乐,扇风的扇风,没骨头似的躺在潇湘贵妃椅上,怀里漫不经心的搂着个散发悠悠体香的少女,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椅子上的横梁,两只眼睛随着影五的动作上上下下。

      影五站在烈日下指挥下人们挂正堂的牌匾,天气炎热,影五流汗不停,干活间不经意漏出半个肩膀,橄榄色的皮肉上被影卫营那身粗布衣裳磨了几道极浅的红印子。

      三爷当即大手一挥,不知搭错哪根筋,冲着影五直皱眉。喊来府里的内务总管,发作一顿脾气,吓得内务总管一阵哆嗦。

      众人也都摸不到头脑,搞不明白这位任性的主又哪里没伺候明白。

      影五也吓得够呛,心里埋怨自己怎么没注意到主人的情绪波动,主人原本就爱惜羽毛,凤凰不捡梧桐不栖。自己这一身臭汗的哪能站主人身边侍奉呢,主人定是嫌弃自己。

      影五只在这面暗暗的不住埋怨自己,三爷那面却发完了脾气。

      然后王府里本来搞的如火如荼的装修事业就此打住,皇上给的那些眉眼儿精致的秀娘,本来是赐给三爷和今后的王妃量体裁衣的,结果竟然好好的全发落去给影卫营设计新影卫服去了。

      原本的粗布黑麻衣变成现而今绸缎的立领影卫服,虽说为了便于伪装仍然做成黑色,但是那衣裳的里子却用细密的针脚老老实实的给包住,袖子和脚腕处衣料一针一线的秀上对称的团花纹,除此之外又给影卫营每人都添几件冬衣。

      三爷的这一顿大手笔操作可是花不少银子,三爷自个儿倒是不心疼,横竖府里他也没有女眷要养着,况且当今皇帝倒也宠他,不过都由他乱闹。

      只是这长安城的影卫兄弟们私下里却也相互攀比,每每一起执行任务,弟兄们齐齐往那房梁上一蹲,身上的行头高下立分,惹得他人眼红。

      影六这刺头,这时就趁机开始耍起宝来。

      影五也无奈,小六比自己还可怜,也是打小没了爹娘,送进影卫营当差,影五见他身材弱小被人欺,便带在身边,当弟弟照养,小六也十分依赖他,只要影五在身边,到底是少年心性,耍宝调皮便是家常便饭。

      总而言之,谁不说伴君如伴虎呢,主人心海底针,谁也不知道三爷耍什么疯,搞这一身不菲的影卫服给这些没名没户,像影子一般蛰伏在黑暗中的人穿。

      自此这事,三爷是背上任性的名头,不过是给大家添点饭后谈资罢了,真正的原由,怕只有三爷自己清楚吧。

      这面影五换上新做的影卫服,手口和腰身都用绑带系住,影五本就身材高大,玄色的衣服衬的他越发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好像在这白杨树一般挺秀的身段下,蕴含着巨大坚韧的能量,缎子做的束腰下又显出一截有力的腰身来。

      影五走进主人的殿院,一个漂亮的鹞子飞升转眼上房梁,随即收敛气息。

      这是影卫营给主子守卫的规矩,影卫只藏在阴影里并不露面,影卫比不得侍卫,有时被守护的人甚至不知道有影卫守护着自己。

      如今新皇虽然已经上位一年多,但是曾经的二皇子,现在的二王爷仍然把持着部分朝政。二王爷的母亲身份显贵,且在先皇那里极为受宠,外戚多结党营私,此人至今仍然贼心不死,妄想篡位。

      同母所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兄弟二人,自然与二皇子势不两立,兄弟两人的母亲虽然贵为皇后,却因先皇风流且皇后并不得宠,因此两人在宫中自小可谓是受尽冷眼。

      因此新皇现在格外注意三爷的人身安全,就怕万一遇上刺客,这影卫就是保护三爷的最后一层防线,不得已之时是要替三爷挡刀挡箭的。

      影五还在房梁上沉浸在终于能见到主人的急切心绪里。

      也许主人并不愿搭理自己,甚至主人可能都不知道今日是影五值守,但是影五能远远的看主人一眼,知道主人好好的,内心也满足了。

      不过片刻,就听得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是一众人簇拥着三爷进来了,但却只听得脚步声,并不听得见喧闹。

      因为三爷喜静,若谁叨扰到主人,定是要小闹一番脾气的,所以这院子常年都是安静的,下人并不敢喧嚣。

      影五细细打量走进屋里的那人,月白色的布料下包裹着纤瘦的胸口,细碎的发丝一直挡在若隐若现的侧脸颊前。

      但是影五知道来人生得一双眼眸形状格外精致的眼睛,盈盈望着你时,有着像猫科动物那样淡淡的媚意,皮肤透着一种常年晒不到太阳的病态白皙,嘴唇很红润,但是很薄。

      影五不知道从哪里听得,嘴唇薄的人,往往都很薄情。

      三爷今年不过二十,身形好似夹杂在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

      他睫毛微微颤动着,嘴角微微抿起,少年人的幼态似乎还在他身上并未完全褪去,但周身的气场却宛如黑暗中的鹰,冷傲孤清却不经意间流露出盛气逼人的神色 ,孑然独立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强势。

      三爷有种举世独立的美和傲骨,但是这种美和傲骨,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却未必是件好事,影五就觉得三爷这些年,越发沉默了下去,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但是他初识三爷的时候,三爷的性子却并不像现在这般乖戾阴鸷。

      可是在什么时候呢?主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影五说不上来,明明这人自己日日夜夜的守着。

      几息之间,三爷修长的腿已经迈进正厅。

      影五赶忙敛气屏息,在房梁上收好心神。

      只见三爷径直走向一张酸枝美人椅,长腿一收一放,随性的躺在椅子上。三爷眯眯眼,很快地、不易于察觉的扫了一眼房梁,又很快合上精致的眼睛,不舍得睁开似的。

      影五很久没见过主人,心猛然砰砰直跳起来,但是却丝毫猜不透主人的心思。

      影五在影卫营里修习的时候,听百川和其他影卫说过,主人睡觉非常不安稳,极其容易惊醒。但是每当影五值守的那一天,主人一直睡的都很安稳,基本上半夜不曾惊醒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守卫所以主人睡得安好吗?可是这个问题影五不敢猜测。

      三爷在那美人酸枝椅上不过小憩片刻,睁眼又扫一眼房梁,那里垂着影五衣服上的半截布料。

      影卫的身形深深的藏在房梁的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楚是何人在值守。

      “影五!”三爷闭着眼睛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影五心下一紧,一个漂亮的旋身落在三爷的椅子前。

      “你的伤养好了吗?这就出来守夜,说出去别是我苛责下属!”三爷仍旧闭着眼。

      影五心下一酸说:“主人,已经大好了,无甚大碍不影响守夜”。

      “属下必尽心尽责,守卫主人安全。”影五叩首继续道。

      但三爷丝毫不领情,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眼睛直视着地上虽大只但努力将自己缩起来的影五。

      “安全,什么安全?为一颗珠子你倒是肯舍命。”三爷勾起唇角冷笑道。

      影五的心又狂跳起来,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这位爷脾气阴晴不定。

      “主人说宝公子喜欢微尘珠,属下只想着带回来了,那天…偷那微尘珠的人不简单,属下偷听他们言语,好像是二王爷那面的人,属下想刺探下他们的情况,找点证据,他们…”

      三爷不耐烦的打断影五,“你现在倒记得我说的话了,我以前是怎么给你说的啊,任务可以不完成,但是必须保障自己的安全!你倒好回回落一身伤回来。”

      影五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小声辩解道:“都怪属下学艺不精,请主人罚,可是影卫教习第一条任务不可不完成...”。

      “你的主人是我,不是影卫营,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要你看好你的小命,很难理解吗?”三爷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影五额前的一缕头发。

      影五此时装着一肚子的委屈,却不敢再开口。

      三爷撩起影五额前的那缕头发,细细看这人的眉眼,坚毅的脸庞,橄榄色带着风霜和粗糙的面肤,一副普普通通粗鄙的样子,但是眼睛却又黑又亮,里面仿佛有星星似的。

      三爷盯着这眼睛,感觉自己要被吸进去。

      译鹤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影五还不是影卫,只是普通的猎户阿顺,因为自己常常缺乏安全感要紧紧的赖在阿顺哥哥身上。

      可是那时,阿顺家境困顿,阿顺哥哥从早到晚都在操持两人的生计,自己只能找一切机会缠着他。

      阿顺哥哥编草席时,两只灵巧的大手上下翻飞,打着大大小小的活结,自己就死皮赖脸地依偎在阿顺哥哥的臂弯里。小译鹤对阿顺哥哥娴熟的编草席技术一点都不感兴趣,只直直地盯着阿顺哥哥专注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起宫中的那些人,当真干净啊,像天上的星星,里面只有小小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阿顺哥哥的眼睛依然还是只有自己吗?他能永远不被这污浊的深宫污染吗?

      译鹤不住地摩挲着影五额前的头发,小指头有意无意的带过影五的眼睫毛,影五顿时又痒又紧张,却不敢反抗,呆呆任由主人施为。

      译鹤低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影五,一脸的赤诚,虽然他面容粗糙但那带着犹豫和关心的表情,似乎在译鹤的心里奏着一首且高且低的清平乐,译鹤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

      多少次?他的阿顺哥哥总是将他冻成冰岩般的心融化成一汪春水,一种邪念积压已久,想让阿顺哥哥心里永远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译鹤自顾自低声笑起来。

      影五呆呆地看着三爷,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笑,是在取笑他吗?或许小时候他可以明白,但是现在,他是主人,他是三爷,他是这全天下的主人。

      三爷的世界已经不像儿时那般是他可以理解的。

      “孤没事,你起来说话。”三爷很是愉悦,眉眼微微眯起,睫毛打在眼下有一小片阴影。

      “今天晚上,丞相府的小公子摆宴行弱冠之礼,陛下一定要孤去。你既大好了,便随行护卫吧。”

      影五点头称是,心下不由一喜,主人这是终肯用自己。

      三爷端起云纹玉杯,品一口香茶,看着茶烟袅袅,哂笑一下:“今晚可当好你的暗卫,藏好了,可别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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