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十七入画

52、第 52 章

　　门外的人唇角紧抿，一个跨步，半个身子已在屋内。

　　门里的人一惊，扑面而来的戾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电话那端，林陌成隐约听到了顾宇的吼声，一丝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

　　“许馨安？是顾宇吗？”

　　他的话尚未落音，手机里突然传来“啪嗒”一声，接着是几秒杂音，最后断了线。

　　门厅处，顾宇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像是两团骇人的火球，他的手还扬在半空中，许馨安的手机已狠狠摔到了地板上。

　　他的眼神不再温柔平静，不再情深款款，取而代之的，是着了魔般的愤怒。

　　“你出去。”

　　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许馨安，她侧身一步将门开到最大，示意他出去。

　　谁知砰的一声，顾宇反手关上了门，门框随着巨大的响动震颤了下，许馨安心口又是一惊，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手腕就被人一把钳制住。

　　“你在和谁打电话？林陌成？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不是”从顾宇喉咙里咆哮出来，仿佛炮弹引子上的火光已无限接近弹体。

　　他打了一天的电话，从白天到黑夜，从心灰到绝望，最后到抑制不住的怨愤。

　　这样的心理变化，在许馨安开门的那个瞬间被刺激到了顶点。原来，她并不是拒绝所有人的电话，而是偏偏不接他的电话。

　　“你疯了吗，放手！”

　　许馨安想挣脱对方的钳制，但她手腕上的力度被越收越紧。她有些慌了神，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人。

　　“啊！”

　　拉扯中，她被逼到了墙角，一股强烈的不安迅速攫取了她。

　　“是啊，我是疯了！你满意了吗？！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顾宇已不再克制自己。

　　又或者说，他已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这段畸形关系所孕育出的不甘、愤怒、恐惧，乃至卑微、谨慎、克制......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在今晚拉满了。

　　像一枚撑到极致的弓，手指只要轻轻一松，就回不了头了。

　　“你接他的电话不接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他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放开我！”

　　许馨安挣扎起来，她拒绝的态度激起了男人更强烈的驯服欲，他上臂力道一紧，将她一下推倒在沙发上。

　　“许馨安！是你逼我的！！！！”

　　他一把扯住她的领口，面料被提起的瞬间，巨大的恐惧让许馨安一下从头皮麻到了脚底。

　　夜色中，一辆黑色保时捷正疾驰在路上，两旁呼啸而过的景色犹如倒退的快放镜头。

　　电话在骤然断掉后，林陌成心一紧。

　　强烈的不安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车库。他一边提速，一边回拨电话，但那头永远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再打给顾宇，是同样的无人接听。

　　他知道出事了。

　　已近午夜的路上，这辆车像阵飓风。

　　抵达目的地时，他顾不上是否停好车，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门外的人在与时间赛跑，门内的人正声嘶力竭地咆哮。

　　“你为什么逼我这么做！为什么！”

　　顾宇已彻底失去理智，他死死钳住许馨安的手，双目圆瞪，“你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这么狠！”

　　“啊！”

　　“江文静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我不知道她死了！我不知道！！”

　　在最后一声咆哮中，他的眼里迸出了火。许馨安也彻底耗尽体力，她只觉得手腕一松，领口被人扯了下去。

　　她在绝望中颤栗起来，未来人生的全貌仿佛从这一刻起就全面崩塌。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有人将门重重踢开——

　　林陌成被眼前场景狠狠惊诧到。

　　顾宇回头的瞬间，他一个跨步，将人狠狠甩了出去！许馨安觉得身上一轻，看清那人时，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他脱下外套给她罩上，转身又是一拳，顾宇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他的眼底突然迸射出怒气，他从未如此愤怒过。可在他夺门而入的那一瞬，血液一下冲到了脑门。

　　“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你求我帮你，是要这么帮吗！你说话啊！”

　　蓦地，顾宇懵住。

　　他脸上是火烧火燎的痛感，身体里那股原始的冲动却偃息了。

　　空气突然停止了流动。

　　他看着那双暴怒的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数秒后，他的目光越过林陌成肩头，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那人埋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忽然，他全身掠过一阵战栗。

　　一切都完了。

　　他不敢相信刚刚那样对待许馨安的人竟是他自己。

　　顾宇的肩头缓缓垮了下去，他想解释那不是他的本意......

　　他想说来的时候喝了太多的酒......

　　他想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

　　可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慢慢瘫软下去，明白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与她之间，彻底完了。

　　“顾宇，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林陌成蹲下来，盯住顾宇的眼睛。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目光里的呵责却是无比的重。

　　后者用手抵住头，喉结深处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对不起”顾宇在低语中缓缓起身，他想过去安慰那个人，但他已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他走到门边，余光里是一片狼藉。

　　他的信念，也跟着支离破碎了。

　　门轻轻拉开，又慢慢合上，他像行尸走肉般离开了。

　　门在一开一合中，沙发上的人又是一阵颤栗，她紧紧拽住那件男士外套，转身进了卧室。

　　那个夜晚，窗外繁星似锦，一轮明月在云里时进时出，星空也就跟着时暗时亮，仿佛人生旅途中的起起伏伏，高高低低。

　　轮回，是不是就是这样。

　　林陌成最后是怎样离开那里的，记忆已难以辨识。

　　拒绝回忆，让他的脑海里只残存了些零星片段与画面，细节早已弥散。

　　那时，他帮她捡起地上那些零碎物品，小心翼翼地将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他坐在沙发一角等她。

　　房间很静，甚至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不一会儿，他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面带淡笑的许馨安。

　　她换了身衣服，整理好了头发，那笑容像太平盛世里的微风。

　　她说你回家吧，我没事了。说这话时，她的眼里写满了坚定。

　　他说陪她，她坚持不用，将他轻轻推到了门口。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已打开。

　　那时，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情绪堵在嗓子眼，叫人无从开口。

　　她看着他，眼里有种绮丽的光。再然后，她露出浅浅的笑，那笑容纯真而美好，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林陌成看得发怔，像被收了魂的人，真的任由她关上了门。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又抬头看着那扇窗，徘徊许久，迟迟没有离去。直到那扇窗灭了灯，他又抽了根烟，在走与留之间迟疑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

　　但那时的他不知道，人生岔途已蹲伏在脚边。

　　......
　　......

　　“哇，吃的好饱——”

　　一家茶餐厅，某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将手边茶水添满，笑吟吟地说：“陌成，这家的新茶真的很不错耶。”

　　严佳嘉抿了口茶，神态惬意。

　　其实今天这顿饭，原定是三人的。

　　她上次见到顾宇，还是在他母亲的生日宴上，说来已是好久前的事了。后来她出了小半年的国，不久前才回来。

　　回国那日，她给林陌成打电话，说我国外的事情忙完啦，把顾宇也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吧。她的声音很轻快，电话那头的人却沉默下来。

　　就是那次，严佳嘉惊觉有些事起了变化。

　　之后的某天，她借口去林陌成家借高尔夫球杆，那天他的电话特别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起初她以为是工作电话，直到她发觉那人脸色越来越差，她才意识到，他是遇到大麻烦了。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名字。

　　“言午许，温馨的馨，平安的安，对，是的，信息我发给你了，好，查到给我消息。”

　　许馨安？

　　严佳嘉脑中闪过某个画面，那是顾宇的女朋友，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十分好奇，那个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林陌成口中。

　　“许馨安？她怎么了？”

　　她随口一问，那人突然看过来，眼里迸出一种骇人的光，将她吓了一跳。

　　再后来，她听说了一些事，细节难以求证，但证实了她的猜想。

　　就是那之后，“许馨安”这个名字，她再也没提过了。不给自己添堵，也没必要让这三个字在某人心里反复记起。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

　　服务员的声音拉回了严佳嘉的思绪，她清空脑中画面，目光重新回到林陌成身上。

　　他还是那样的帅气，利落的轮廓，周正的五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时，有种同年龄人所没有的气势。

　　在剑桥上学时，他身上痞气最强烈，又酷又拽，活得十分肆意。

　　但现在的他，寡言了许多。

　　不过严佳嘉是满意现状的，即便他们的关系仍旧停留在“朋友”的阶段，至少，那个许馨安不再出现了。

　　两人从餐厅出来，到了停车场各自上了车。

　　“陌成——”她上车前转头叫他，笑的很甜，“下礼拜一起去打球吧。”

　　黑色座驾的车窗降至半程，男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再说吧。”

　　再次起步时，那辆保时捷提速驶去。车内，林陌成微微侧头，咔嚓一声，点了根烟，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在火光下略显凌冽。

　　正如严佳嘉所说，他还是员工眼中那个矜贵迷人的老板，朋友口中潇洒不羁的型男，只是，如今的他沉闷了许多。

　　仿佛历经了一场人生蜕变，曾经那个风流倜傥的林陌成，如今被寡言和冷峻取而代之。

　　时隔九个月，自那个荒唐的夜晚，他就再也没见过许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