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十七入画

35、第 35 章

　　林陌成正要下班，发现总经办的灯还亮着，走近一看，眼里涌出了愕然。

　　他疾步走过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许馨安想直起身，但她使不出力气。

　　“许馨安，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林陌成半蹲下来，想确定她的情况。

　　后者在剧烈的眩晕中艰难地抬起头。她脸色煞白，唇色如灰，头发被汗水贴在脸颊上，看起来糟糕极了。

　　“低血糖了......”

　　她说的极其费力，声音轻到快要听不清。话音未落，就又趴了下去。

　　林陌成眸光一紧，起身道：“等我，坚持一下。”

　　......

　　数分钟后，静谧的办公室再度响起脚步声。

　　林陌成匆匆下楼又仓促返回，他拿着在便利店买来的饮料和巧克力，轻拍她的肩，说：“来，喝点饮料。”

　　许馨安从桌上艰难地支起身，接过了饮料。

　　又隔了好一会儿，她她用手抵住额头，缓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好点没？”

　　她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一种压抑后的怒气，但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晕眩后的错觉。

　　她点点头，神情里流露出少见的狼狈，“嗯，谢谢。”

　　“走吧，我送你回去。”

　　“明天要交的报表还没做完，就差最后几个字了。”

　　“明天要用的就明天做。”

　　啪的一下，林陌成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电脑。

　　夜比先前的更深了，极目所见，是灯海一片。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语。车里放着很轻的音乐，但彼此间钳口不言的样子，还是让许馨安有些不自在。

　　而且，她真的觉得他在生气。

　　他是心情不好？还是工作遇到问题？

　　“今天谢谢了。”她率先打破了僵局。

　　一阵短暂的沉默。

　　“以前也这样过吗？”

　　男人的声音依旧寡淡，仔细听，又觉得比平时沉。

　　“......嗯，有过。”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好像除了工作，两人已到了无话可讲的程度。

　　“阿嚏——”许馨安打了个喷嚏。刚才冒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寒意渐起。

　　主驾上的人目视前方，神情冷然，却默默关掉空调，又将窗开了半扇。夏夜的风带着一股热气与喧嚣，立即迎面而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同吹进了许馨安的心里。

　　又是那种感觉。

　　就像醉酒的那晚，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东西在她心头缠缠绕绕，一丝一缕，让人无法入眠。

　　这一刻，亦是如此。

　　夜风仍旧拂面而过，带着呼呼的风声，带着尘世喧杂。车里的静谧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默。

　　不久，到了目的地。

　　林陌成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小区，拐进第一个路口，停在了四号单元门的下面。

　　他摸出一根烟，神色不明，一边点火一边说：“到家了吃点东西，不要让胃空着。”

　　“嗯。”

　　“拿着吧。”

　　他将刚刚买的巧克力递过去。

　　许馨安一愣，“谢谢。”

　　两人目光有短暂的交织，虽只是一瞬，她还是立即收回了视线。她的脸上有一种微妙的矛盾，再次道谢后，下了车。

　　车内，那双瞳仁里的凛冽渐渐淡了，先前蕴出的那点怒气也消失在那个背影里。

　　袅袅烟雾中，林陌成重新开车上路，开到小区出口，迎面走来一家三口。妈妈牵着小女孩有说有笑地往里走，爸爸拖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跟在母女身后。

　　他眸光微动，想起那场计划外的旅行。

　　那个时候，他让她上楼去拿护照，她走到楼道口，又转身看他，脸上有种俏皮的神色。两人目光在夜色下隔空交织，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待他们到了机场，她忽然说，啊！一件行李都没带呢！他说这不挺好吗，一身轻松。

　　林陌成想到那时的画面，又垂眸笑了。

　　笑过，他狠狠吸了口烟，一个加速，车身呼啸而去。

　　许馨安回到家，开灯、换鞋、放包，重复着每天都会做的事。只是，今天的她显得有些木然，像是一个空架子。

　　她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盒过期牛奶，一把发蔫的青菜，什么都没有。她又回到客厅，蜷缩进沙发里就再不想起来。

　　其实她早该想到，家里已经很久没备食物了，天天加班的日子，晚餐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眸一抬，她又看到了那块巧克力。

　　她的思绪在目光中定格起来，看似在放空，脑子里却全是那人的身影。所谓的放空，只不过是任由心底念想明目张胆地游走罢了。

　　她开始不安，开始害怕那个叫林陌成的男人会打断她所有的计划。

　　她可以对着顾宇潇洒转身，但刚刚，她却连直视那人的勇气都没有。

　　许馨安闭上眼，情绪颓唐到无以复加。

　　......

　　盛夏的夜，马路上人潮如织，车轮滚滚。有人赶着回家，有人的夜生活则刚刚开始。

　　明澄澄的月光轻轻洒下，仿佛在为人间铺路，但林陌成却突然没了方向。他不想回家，更不愿再折回公司，一时间随着车流漫无目的地兜起来。

　　遇到一个红灯，手机响了。

　　电话里，顾宇说我等着你的资料呢，你人呢？林陌成这才想起车上有份文件要带给他，两人便约好在老地方碰头。

　　酒吧里。

　　“你最近忙什么呢，老五他们都说现在找你，还得先和你秘书预约啊！”顾宇半开玩笑地说。

　　林陌成笑笑，没接话，将手上的文件递过去，“喏，你要的东西。”

　　对方接过文件袋，突然想起什么，边掏手机边说：“对了，等我一下，先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小安，嗓子好些没？刚在药店给你买了润喉糖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正好给你拿过去。”

　　顾宇温柔低缓地讲着电话，林陌成则是埋头喝酒。

　　他不想知道他们聊了哪些内容，也不愿去想电话那头的人是何种状态。酒到中途，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嗨！”

　　一个妩媚的声音拦住了他的路。

　　林陌成移开手边的烟，姿态显出几分慵散。女人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宛如她的衣服一样热辣。

　　“一起？”

　　女人问的直截了当。

　　他笑起来，但看着有些疲倦，“我太太一会儿来。”

　　“......”

　　对方扬眉，继而耸了耸肩，迈着猫步离开了。

　　林陌成回到吧台时，顾宇恰好挂了电话，“她最近好像忙的很，嗓子也发炎了。”

　　前者的脸上有了一点微不起眼的变化。

　　他知道。

　　他一早就听出她嗓子发炎了，声音哑哑的。

　　“你们最近很忙吗？”顾宇问。

　　“嗯？她抱怨工作太忙了？”林陌成反问。

　　“那倒没，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反倒弄的我特没存在感。”

　　“她......不跟你聊工作的事吗？”

　　顾宇的眼里闪过一霎黯然，语锋一转：“叫代驾吧，我明天一早还有会。”林陌成说好，恍惚间，他好像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怅然。

　　两人从酒吧出来，向着各自的车走去。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正如同命运的阴影，也已在身后悄悄逼近了。

　　......

　　七月伊始，赤日炎炎。

　　日子依旧忙碌，加班仍是家常便饭，以至于总经办里的灯，总是全公司最晚熄灭的那一个。

　　因为加班，许馨安甚至和两位轮班的保洁阿姨熟络起来。

　　其中一位阿姨总说，哎哟，现在的小年轻也挺不容易的呀，天天弄到这么晚，真辛苦啊！每每这时，许馨安便从电脑前抬起头，冲那阿姨笑笑，“不辛苦。”

　　“但是天天弄到这么晚，胃受得了吗？”

　　“茶水间里有零食的。”

　　不久前，公司改良了福利。以前只在员工餐厅层有无限量的小点心提供，现在每个楼层的茶水间里，也都提供各种糕点零食了。

　　又一个周一，这天项目组的人开会，唯独少了外出办事的许馨安。

　　会议中，有人提到最近和赫兹电子的沟通很不顺畅，双方在资产核价上总有分歧。

　　话题说到这儿，项目副总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林总，我们下周和对方还有场会，我在想，关于分歧的部分，可以让人提前和对方老板沟通一遍。”

　　“说说看。”林陌成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许馨安啊，心细、沟通能力强，两边信息有出入或是有分歧，完全可以让她先和对方的乔总做一轮沟通，另外......”

　　项目副总笑了笑，继续：“赫兹的乔总和她也挺聊得来的，要不让她那边多接触接触？”

　　其实这话项目副总早就想说了，上次的饭局，谁都看得出来那乔建国就愿意和许馨安说话。

　　不得不说，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漂亮的女性会有更多的优势，如果不仅漂亮，能力还强，那就更不得了了。

　　副总的话，获得了在场多数男士的认同，只有lili黄笑了笑，没吭声。

　　主位上，林陌成神情淡漠，口吻如常，他淡淡扫视一周，说：“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完。”

　　项目副总楞了下，见老板不接这茬话，心头微微有些诧异。

　　其余人又提了些不痛不痒的内容，直到会议结束，大家这才发现老板压根儿就没提许馨安的事，于是刚刚那个提议就不再有人说了。

　　收购案一事进行的如火如荼，董事会的人也都格外重视此项目。

　　一来因为赫兹电子的股权实在是太分散，二来这次收购对于云达集团来说，又涉及到重大资产重组，所以这项目即便所有人都快马加鞭的去做，一晃眼，也已到了仲冬时节。

　　某天临近晌午时分，忙碌许久的收购案终于尘埃落定。

　　董事会的最后一份文件传来时，许馨安正在忙着其它的事。

　　同事告诉她收购的事大功告成了，她“哦”了一声，一时间竟有些理不清心头情绪。

　　直到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着电脑里那个标题为“收购-赫兹电子”的黄色文件夹时，久违的成就感油然而起。

　　第一次和乔建国吃饭的场景，分明还历历在目，转眼间，这事就这么大功告成了。

　　就在收购项目结束的那一周，许久不见身影的林陌成终于在公司露了面。

　　他请项目组的人一同吃了个饭，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席间，许馨安是滴酒不沾，只在那人和大家一一碰杯的时候，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两人酒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这声音仿似有种强大的穿透力，直抵她心头。

　　她说谢谢林总，林陌成笑笑，说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