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十七入画

19、第 19 章

　　因为说到底，她从没给过他“反馈”。

　　他们一直处于礼尚往来的状态，似乎总隔着些距离，带着几分客气。

　　只不过，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她称呼他为“林先生”，到现在她可以自自然然的叫他“林陌成”，这样的转变当中，应该也是有些许变化的吧。

　　林陌成的脸上扬起一个无声的笑，牵着许馨安进了电梯。

　　“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

　　“小馄饨？”

　　“好。”

　　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让她心如鹿撞，对方说什么她就答什么，完全没了思考能力。

　　她甚至不敢看他，也不敢乱动。

　　两人并肩站着，就这样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从电梯出来，又一路往外走，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像一对正在散步的恋人。

　　许馨安终于忍不住偷看他一眼，他今天穿了件羊绒大衣，剪裁合身，线条流畅，显得人十分挺拔。

　　就这么一眼，她就又垂下了眼，完全不敢多看一秒。

　　再然后，她就悄悄看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他戴了一块银色的手表，样式很简洁，和他今天穿的衣服很搭。

　　“在想什么呢？”林陌成忽然开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

　　许馨安的视线赶忙从他手上移开，心口突突直跳。他笑着收回视线，两人出了小区。

　　街边的早点铺子虽已过了用餐高峰期，但热气腾腾的豆浆、金灿灿的油条，依旧透着满满的烟火气。

　　他们进了一家小吃店，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人胃欲亢盛。

　　两人相视而坐。吃东西的时候，她很安静，和之前在斐济时完全不一样。

　　吃完早餐，路过一家超市，林陌成问要不要去逛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顺势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不一会儿，推车里塞满了东西。

　　“太多了吧。” 她说。

　　“多吗？还好啊。”林陌成说着又往车里放了瓶鲜奶。

　　“真的太多了。”

　　许馨安笑着将牛奶放回原处，一转头，那人又给她放了瓶酸奶进去。

　　林陌成看着她，忽然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以后周末你管我饭，我付你钱怎么样？”

　　前者扭过头，笑得更深了。

　　买单时，她说都是我的东西——话都没说完，他钱就付完了。

　　回到家，他帮她把购物袋拎进厨房，但不知道她的摆放习惯，便问：“要不要帮忙？”

　　“你买太多了。”她笑着说。

　　“那你就当是我的，你先帮我吃着。”

　　他心说反正要常来了，这点儿东西哪儿多啊。

　　噗——她笑出了声，转身进了厨房。

　　两分钟后，他说：“有个事问你。”

　　“怎么了？”

　　“你上次写那花的种养方式，写‘见干见湿，不干不浇水，浇则浇透’是吧。”

　　“是啊。”

　　“那怎么确认干透和浇透呢？”

　　许馨安边收纳边说：“不是干透，干透了就死了，浇透就是浇水一直浇到花盆底部有水流出来。”

　　林陌成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她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忽然有种特别的感觉。

　　他高中时就离开上海去了英国念书，工作后，更是天南海北的飞，“家”的概念一直是模糊的。

　　即便现在回了国，也不常待在父母家里。他好像过惯了独居的生活，对组建一个家庭更是毫无兴趣。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他在英国的第一个女朋友。

　　那女孩是个中英混血，性格热辣，在一场派对上结识后，女孩就对他展开了追求。

　　那一年他生日时，女孩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顿海鲜大餐。她问他好吃吗？他清清嗓子，犹豫着怎么说才不会扫对方的兴。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当时的场景，除了那顿海鲜大餐不怎么合胃口，其他的事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淡薄了。就连他们分手的画面，也变成了生活中细枝末节的部分。

　　厨房里传出声响，拉回了林陌成的思绪。

　　他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她身上，忽然，他又半真半假地说：“说真的，以后我付你饭钱，你管我一日三餐，怎么样？”

　　“......”

　　“要不然，我们开个面馆，我投资，你运营，怎么样？”

　　许馨安听着那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终于笑出了声，“嗯嗯，那你快给面馆想个名字吧。”

　　收拾好厨房，林陌成又研究起沙发边的小书柜。

　　“你看的书也挺杂的啊。”

　　他随手抽出一本，嘴角轻轻扬起，是查尔斯·狄更斯的《圣诞颂歌》。这书他前段时间刚看完。

　　这个一人高的原木书架几乎摆满了书，有些很新，有些则透露出了岁月的磨痕。

　　就像林陌成说的，书的种类很丰富，历史、文学、社会学......这些书的主人似乎是个阅读兴趣很广泛的人。

　　许馨安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自在。

　　这些书属于阅读者隐私的一部分，而这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探究她内心世界里的一隅之地。

　　她看着他，思绪渐渐飘散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拥有让人倾心的一切。

　　颜值、气质、谈吐举止、身份背景......

　　一开始，她对他的评判很主观：

　　这是个有钱有闲，对男女关系十分开放的高富帅。毕竟，邀请一个相识不久的异性一同旅行，确实会让人产生刻板印象。

　　但相处久了，她对他的看法立体起来。

　　这人看上去玩世不恭，却并不轻浮。慢慢地，她对他的印象被一点点纠正，他好像在说，看啊，其实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还看科幻小说啊......”他忽然说。

　　“怎么了，看科幻小说有问题吗？”

　　许馨安扬起下巴，有些哭笑不得。

　　书架上，林陌成看到了巴奇加卢皮的《发条女孩》，接着又看到了阿西莫夫的《神们自己》。

　　“这本好看吗？”

　　“好看啊。”

　　“和《基地》系列比呢？”

　　“......”

　　他转头，见她没说话，慢悠悠开口：“那这本我借来看看了。”

　　“哦。”

　　“对了，我那儿有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要不要改天去我那儿看？”

　　去他家吗？

　　这问题有点暧昧。

　　“......哦。”她的眸光飘忽起来，声音也有些虚。

　　半晌，林陌成的笑容出现微不可查的变化，因为他发现对方正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却仿佛多了许多声音。

　　“口渴了，我去煮咖啡了。”

　　许馨安佯装想喝咖啡，转身又进了厨房。不知为何，她的心砰砰砰地开始乱跳，跳得比早上还快。

　　她在橱柜里取杯子，弄咖啡机，想让自己的心跳平复在这一系列的动作里。

　　然而，她的余光里却有一抹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般乱成一团。

　　狭长的厨房里，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窗外，时而飘来喧嚣声，时而有麻雀鼓翼飞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平淡又真实。而真实，就是这一刻最动人的画面，一如现在林陌成心中所想。

　　不知是不是看多了浓妆艳裹的庸俗，他觉得眼前这女人真是格外顺他的心，合他的眼。

　　他走过去，抬起手，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挽到了耳后。

　　许馨安心头一颤，眸一抬，对上了一双意味深长的瞳仁。

　　那双眼睛那般深邃，那般温柔，她渐渐沦陷进去。

　　她甚至感觉到心跳的地方热热的酥酥的，进而她的脸也变得红红的，好像回到了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

　　就在她恍神时，一个吻，占据了她。

　　他拥着她，辗转厮磨，缱绻万分。

　　许馨安在对方的气息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惊慌、不安，以及一丝久违的欢愉，开始兴奋滕旋。

　　她仿佛融进了对方的整个世界里。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因为她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就好像两颗不同星轨的星星，却在彼此引力的作用下，开始了他们的羁绊。

　　可是，有什么东西开始脱轨了。

　　接着，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由弱变强，由缓转急，带着不可饶恕的敌意从她心口喷发出来。

　　她呼吸一滞，推开了对方。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

　　对不起？林陌成怔住。

　　“我......”

　　“嗯？”男人疑惑蹙眉，等着她把话说完。

　　许馨安却向后退去一小步，只将那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怎么了？”

　　她的反应让他不解。

　　空气静滞了好久后。

　　“林陌成......刚刚......”许馨安的胸口还因为那个吻起伏着，可在这一刻她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殆尽了。

　　她话至一半，换了种说法：“我想......我们可能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她的声音很轻，最后那几个字仿佛飘在空气中的水雾，一转眼，便散了。

　　林陌成又是一怔，时间突然静止了一般。

　　“你确定？”他问的很平静。

　　“嗯。”

　　看起来，她答的也很平静。只是，她别过脸，连那人的余光都不敢收入眼底。

　　林陌成看着她，心说这是玩儿的哪一出？他开始有些烦躁，一种莫名的失落迫促登场。

　　是她还没想好？

　　要不再给她点时间？

　　嗯。就先这样吧。

　　......
　　......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少了份悠闲与明达。

　　自那天起，许馨安的生活算是彻底地发生了变化。

　　对于林陌成发来的信息、打来的电话，她统统用一种疏离的态度去回应。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沉睡着，遏抑着的某些东西喷薄而出后，又迅速瘪掉。

　　仿佛一个即将登顶的人，一转身，又孱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