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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醒时刻,我不是我 ...

  •   村中小院,鸡啄米,猪食糠,雨露落盏,炊烟冉冉。

      回魂后第一次清晨,四周除了家禽的叫唤,也只有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谈论声。

      “老婆子,那丫头伤成那样,怕是不好醒啊。”

      “不好醒,就别醒了,让她这么睡着……”

      迷迷糊糊中,季子亦听不清他们的谈话,想睁眼却也都是模糊的一片。

      看不真切,听也不真切。

      磨刀霍霍声起,像是要屠宰什么。

      联想到刚刚那人说让他别醒,季子亦感觉自己死里逃生又入了狼窝。

      该死,起不来,好难受!

      身体好像被撕裂了一样,分裂的感觉像是拼不起来的木块。

      “哎,小姑娘,小姑娘醒了!”朦胧之间季子亦看着一个老汉走近了自己,随后一个手拿滴血屠刀的大娘,如狼似虎地也凑了过来。

      豁出去了,季子亦强行清醒意识,撑起身体后退。

      这瘦弱的身体,此时如千金重的巨石,简直寸步难移。

      “丫头,别动,骨头刚接上。”老汉慈眉中满脸担忧,出手按住了慢慢移动的季子亦。

      “老婆子!把刀收起来,你吓着孩子了!”

      在按住季子亦后老汉看出了他的害怕,于是赶紧让那拿刀的大娘把刀收起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吗?我是要给你炖只鸡补补,别害怕,我们都是良民!”大娘并没有老汉细心,在听到季子亦在害怕她拿刀后,这才抱歉地解释起来,说着还不自觉地拿着刀在季子亦面前比划了一下。

      更可怕了好吧!

      “多……多……谢(diǎn)”季子亦听明白前因后果后想道谢,却因为太虚弱而导致口齿不清。

      大娘除了“多”字啥也没听清,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耳背,以为季子亦要她多来点。

      “放心,我熬一大锅,一整只都给你。”

      大娘也是淳朴,并没有感觉季子亦这话哪里不好,笑眯眯地提着刀,转身继续去处理那只被摸了脖子的鸡了。

      “不,不,用(gòu)……”季子亦想解释。

      “不够?丫头,你安生休息,我去看看我家那老婆子,叫她再给你多加几个蛋。”

      老汉也没听清,说完后不做多想,给季子亦把被子盖好,也急匆匆出了屋子。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而就在季子亦倍感无奈心累,开始慢慢恢复意识之时,另一边的圣安城太医院内,那占了他身体的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回公主,驸马的伤已无大碍,没有伤至胫骨,待我开几服药,修养几天就好了。”太医常逊走出给驸马单独准备的屋子,对着一直在外等待的长公主凌悦儿禀报道。

      凌悦儿退去嫁衣,带着没有完全卸去的妆容,着了一身桃粉齐褥长裙坐在庭院外。

      在听到驸马无碍后,也松了口气。

      “有劳常太医了,接下来驸马这里有我看着。陛下日理万机不能事事顾及周全,现在出了这事,他日后怕是又要为本公主的婚事烦忧。故此之后还望常太医多多为陛下解忧,莫要让他太过劳神伤身。”

      “是,下官明白。”花甲之年的常逊在宫中任职多年,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明白。

      “霜儿,送送常太医。”凌悦儿对守在一旁的静霜吩咐道。

      静霜屈身领命,带着常逊告退。

      常逊一离开为驸马静养的院子,内心思绪万千。

      驸马出事陛下只慰问了一下,连看都不来看一眼,长公主担忧驸马,现在尚且还有余心为陛下忧思。

      这姐弟俩,真的生疏了吗?

      虞朝现在的皇帝是凌睿,与凌悦儿是孪生的龙凤姐弟,从小相依为命,感情甚好。

      可自从凌睿登基,他们姐弟关系便日渐疏离,尤其是凌睿,若是凌悦儿不去找他,凌睿无事也不会召见凌悦儿。

      凌悦儿待弟十几年如一日,凌睿不然。

      在外人看来,凌睿与凌悦儿早就成了表面姐弟,实际上早就不认她这个姐姐了。

      而且同意季子亦与凌悦儿的婚事,看似是为了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是政治的笼络——虞朝和隋阳国的联姻策略。

      而这些凌悦儿向来听听就过了,根本不会在意。

      “我去看看驸马,你在外侯着。”凌悦儿在外小坐了会儿,等静霜回来后步入了驸马休息的屋子。

      屋内,驸马的随身书童汪正,正愁容满面地守在昏迷不醒的驸马身旁。

      “汪正。”凌悦儿轻唤了一声眼里只有他家主子的人。

      汪正回过神,立马来到了凌悦儿面前请安,“公主。”

      “你且先退下,这里我来看着。”

      “公主,你已经一夜没休息了,现在驸马身体无碍,小人来照顾就好。”汪正看起来呆板,可他也知道尚未拜堂的男女独处一室,有伤风化。

      “退下,听不懂?”凌悦儿语气不紧不慢,眼神却突然变冷,汪正被吓到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是,小的告退。”汪正在凌悦儿面前卑微低头,悻悻地退出了屋子。

      等屋内只剩下她和卧床不起的驸马时,凌悦儿垂眸,原先的寒意散去化作柔情,可突然的变故加上连夜的未合眼,却难以掩盖那眼底清晰可见的怠倦与说不出的悲凉。

      凌悦儿走到驸马床边坐下,若有所思。

      床榻上男子本该俊秀清润的容颜,此时苍白的只透着些许微红。

      圣安城女子恋慕的对象,此时安静地躺着,散发着触手可及地诱惑。

      这对于荒淫无道,贪恋男色的长公主凌悦儿来说,简直一亲芳泽的天赐良机——即使他现在受着伤。

      可凌悦儿此时可提不起半分兴趣,只是安分地陪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不知何时,那一动未动地人儿坐起了身,抬起了温热的手,轻轻地盖在了凌悦儿放在床榻上的手。

      凌悦儿本来靠在床边小憩,现在被突然触碰了一下,立马睁开了眼看向她的驸马。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渴了吗,饿了吗?”凌悦儿见他醒来有些欣喜,看着他有些干枯无色的嘴唇,准备起身先为他倒一杯水。

      可那人立马拉住了凌悦儿,“不用,就这样好了。”

      这话让凌悦儿一愣,已转过的身再次转回看向了那床榻上的人。

      这空洞的眼睛着了一层看不穿的阴霾,凌冽如风仿佛蔑视一切。

      “你……那你要什么?”凌悦儿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试探性地问着那有着让她感觉熟悉,而又心有余悸的眼神的男子。
      而此刻床榻上的男子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久久未说话。

      “你想……要什么吗?驸马?季子亦?”凌悦儿再次问道,一字一句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过来。”男子用着像是命令的语气对着凌悦儿说道。

      而这一声让凌悦儿的心跳,忽然慢了几个节拍,身体仿佛跟着了魔一样,真的跟着他的话,就这样乖乖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随着凌悦儿坐下,男子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示意凌悦儿靠近点躺在自己怀里。

      凌悦儿又照做了。

      在男子揽住了凌悦儿娇弱柔软的身躯时,他凑到了凌悦儿的耳边。

      用着极轻又咬字清晰,温柔却不容抗拒,悲凉又杂着几分眷恋的声音问候到:

      “我想你了。”

      我的公主。

      ……

      六年前,梅雨时节,雨淅淅沥沥,不间断地不落在坑娃泥泞,布满横七竖八尸身的大地上。

      楚嬴在血泊中厮杀三日,终于大败钟家叛军。

      可他万万别想到,他没战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反而死在了那个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那个弱不禁风的丫头手里。

      他在得知真相前都还惦记着他对她的承诺:待他凯旋之日,他要身披战甲为她穿上嫁衣,让她做世上最美的新娘。

      可她的一刀,把他所有为他们未来编制的美好幻想全部击穿。

      楚嬴记得她,虞朝的长公主,金枝玉叶的凌悦儿。

      整日华服出席的她,那天穿了一身冷冰冰的盔甲,带着冷冰冰的眼神,将冷冰冰的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

      甚至在他疲惫到麻木之时,她还只是冷冷地回道:“你别回去了,就这么倒下吧。”

      楚嬴那时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

      即使在最后一刻,他也想听到她的解释。

      可得到的只是冰刃在他心脏里的更进一步。

      他不解,他痛,在倒下的那一刻,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他恨了。

      在满满的激愤,痛苦,失望,懊悔,困惑中,他死不瞑目,不入轮回。

      在成为凶灵,在游荡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时,他才发现,他的公主原来从一开始遇见他,就是计划好的。

      一招美人计用的简直天衣无缝,如火纯情。

      他一个阅历无数,身经百战,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玩弄了。

      那个对他笑颜如花,对他不离不弃百般体贴的女人,一切的一切,竟全是她装出来的假象?

      把他的心偷走,又无情的揉碎。

      凌悦儿,手段耍的他都不得不佩服。

      这样一个把他推入深渊,让他难入轮回的蛇蝎女子,他恨不得将她也一起带入地狱。

      可当看着她穿上嫁衣,那熟悉的面容已经长开到更加如花似玉,美艳绝伦。

      他承认他还是动心了。

      这样一个本该属于他的女人,却马上要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不甘。

      也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凌悦儿那倒霉驸马居然遇刺了。

      这对楚嬴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活人生老病死之时,阴阳失调,像他这样戾气重的厉鬼,正是踢出对方虚弱阳魂的大好时机。

      他的女人,就算丧偶,也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染指。

      于是借体重生的楚嬴,开始了他计划已久的复仇计划,他要把自己受过的伤,全部加倍还给那个负了他真心的女人。

      “驸马,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主动!”凌悦儿抱着楚嬴,言语轻佻丝毫没有因他刚刚那暧昧的问候,而脸红心跳。

      楚嬴也有些意外,他的公主真的长大了。

      “走了一趟阎王殿,现在多少有些后怕了,想着以后可能见不到公主,难免有些感慨。”

      楚嬴松开了凌悦儿,这个他曾经朝夕相处三余年的女人,现在竟有一丝陌生。

      三年又三年,离开的三年里,她真得如传言中那样贪恋男色吗?

      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有些姿色的文弱书生?

      “驸马,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太医检查的时候漏了什么?”

      凌悦儿关切地捧起楚嬴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在想扯开衣领之时,手被楚嬴握住制止。

      “公主放心,都好着呢。我现在就是大病初愈,虚弱而已。”

      楚嬴温和一笑透着不言而喻的邪魅,握着凌悦儿的手将自己的衣领掀开,随即将她的手触到了自己坚实的肌肤。

      “公主不信,可自行检查。”

      顺流而下,自然而然。

      凌悦儿尤知分寸,及时撤回了手不再继续。

      “你说的我哪有不信的,来日方长,日后我再慢慢检查便是。”凌悦儿为楚嬴把衣服穿好,“天还冷,你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先好好休息,听话。”

      凌悦儿将楚嬴按回床上躺着,随即为他盖好被子。

      “你醒了肯定饿了,我去吩咐下人准备点你可以吃的。”

      眼看楚嬴还想说什么挽留,凌悦儿又接了一句:

      “我马上回来,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这相似的话,熟悉的语气。

      当初楚嬴受伤卧床之时,她也说过一样的。

      可惜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现在这话八成是对她的驸马,季子亦说的。

      “我等你。”楚嬴学着季子亦的语气认真地回道。

      凌悦儿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驸马,你变得可爱了。”

      “可爱”一词,楚嬴不喜欢,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暴露了。

      可凌悦儿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醒时刻,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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