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棠玉宫中事》七炼银

50、番外（点香旧时缘）

　　向夜和向晚八岁那年，向大人接到皇帝的亲笔信和任命诏书，带着夫人和一双儿女从江南来京就任。
　　乍然离开故里，到了一个新地方，两个小家伙兴奋不已。
　　京城的人文风貌与江南相去甚远，他们在尚书府安顿下来之后，向晚一连几天都说想要出去看看。这天，恰逢京郊山上香火最盛的秀禅寺逢了庙会，听说热闹非凡，正巧向夫人也想着带两个孩子四处走走看看，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和风土人情。
　　于是三人并伺候的嬷嬷坐上马车，带了几个护卫，一路逛着，慢慢往秀禅寺方向去了。
　　秀禅寺建在半山腰，门口有一大片空地，正好用来作为庙会的场地。
　　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此时一眼望过去也是人山人海。
　　进到寺中，院子里最显眼的就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丝带，仍有很多人在树下努力往上挂，似乎很是灵验的样子。
　　向夫人让府里的嬷嬷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去找庙里的师父捐些香油钱。
　　嬷嬷给两人买了糖葫芦，以为有零食拿在手里吃着，两个孩子就能乖乖地和她呆在原地了。结果一个没留神，向晚就不知去向。
　　嬷嬷一瞧就急了，赶紧嘱咐向夜站在树下别动，自己钻入人群中找向晚。
　　向夜倒是听话，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百无聊赖地看树下的大人们费劲地挂红绳，许多人口中还喃喃地念着月老保佑，赐段好姻缘。
　　他虽小小年纪，倒是个有主见的。这般情景第一次瞧见，也渐渐生出些感慨来。这些人宁可在这里跳着高，一次一次地试着把红绳挂到尽量高一些的树枝上，也不去真的努力追求一下，着实让人不解。
　　向夜正看着，忽然就有个穿了一身浅青色锦袍的男子走过来，刚巧站在他面前，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向夜皱了皱眉，便见这人也如其他人一般，手里捏了段红绳，伸手就要系在面前垂下的树枝上。
　　男子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就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月老在上，你若是真的灵验，就求你保佑嫣然姑娘也能倾心于我。到时我愿捐出一半身家的银子，将这寺庙修葺一新。”
　　向夜听了，便扑哧一声笑了。
　　男子转头，这才看到旁边竟站了个锦衣的小公子。
　　他弯下腰，不解地问道：“你为何发笑呀？”
　　向夜适才刚咬了口糖葫芦，此时还未咽下，便含糊道：“我觉得你甚是有趣。有了心上人不去追求她，在竟这里求月老。”
　　“不然呢？”
　　“万一月老和那位嫣然姑娘不熟，那你岂不是白求了？”
　　男子见他小小年纪，这般煞有介事，便也笑了：“那依你看，我该如何？”
　　咽下糖葫芦，向夜想了想，道：“我娘常说，要不是我爹当年日日给她写情书，送礼物，把她感动了的话，她早就嫁给别人了。你也去写情书、送礼物呗。”
　　男子闻言笑道：“哈哈哈，瞧你年纪不大，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情书我也不会写呀。”
　　向夜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捏着竹签蹲在地上划拉道：“我在兵法上读过，智者不用己之短，不用己所拙。若你不会写情书，自然就不能用这招了。” 他仰起头问：“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我会制香，算吗？”男子也一撩衣摆，蹲了下来。
　　向夜眼睛一亮，“当然算，女子皆爱香。我姐姐前日还说，若有人能教她制香，让她以身相许都行呢。”
　　瞧着这小公子生得白白嫩嫩，脸蛋鼓鼓的，一板一眼地在那里帮他分析，男子觉得十分可爱，于是伸手揉了揉向夜的脑袋，笑道：“是吗？那我明日就去找嫣然试一试。”
　　向夜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站起来对着男子身后唤道：“嬷嬷，你找到姐姐了？”
　　男子转身，正见一个妇人领着个小女孩走过来。令他没想到的是，来的小女孩竟与这小公子生得一般模样。
　　“这就是你姐姐？”他惊讶问道。
　　小公子点了点头，便朝她们迎了上去。
　　这龙凤双生的孩子他倒是也曾见过。只是还不到十岁的年纪，一个用着兵法帮他出主意追求心上人，另一个说出为学制香愿以身相许这样的话，这倒是真真不多见，着实有趣得紧。
　　所以，就算是过了整整七年之后，当他在城外客栈的后院再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依然只短短一眼便认了出来。
　　不光是因为那小公子当年出的主意，真的让他和嫣然姑娘结为连理，恩爱至今，也帮他省下许给月老那一半身家的银子；更是因为这个为了学习制香，小小年纪就能把自己送出去的姑娘，无论如何也要搭救下来。
　　他略一思忖，便对着那个蹲在角落里灰头土脸、发丝凌乱，还在瑟瑟发抖的姑娘伸出手，低声道：“快上车来藏好，我帮你甩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