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沙》浔咎

5、平民

　　顾郗正弯着腰看被吓趴在地上的程延，眉头微皱。
　　他注意到有目光在盯着他看，于是起身看了眼刑亦谌，正对上他的目光。
　　顾郗问道:“好看吗?”
　　刑亦谌笑答:"正好长在我的审美上。"
　　被晾在一边的祝汣白了他俩一眼，大步绕过她们，走到长桌边。
　　程延一脸唯唯诺诺，指了指长桌的方向，道：“那个…要不先去抽卡吧？游戏要紧…”
　　谌郗二人瞥了程延一眼，一同决定先完成系统任务。
　　顾郗走到餐桌前，桌上不仅有图案滑稽的彩蛋，还有四张扑克牌。
　　他试着拿起其中一张，发现卡牌被无形中的力量亚在桌上，无法移动。
　　他又向另外两张下手，亦是如此。
　　直到他拿起最后一张，上面印着一个手握玫瑰的女人，是草花Q。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可能游戏的隐藏规则。
　　只有相对应的人才能拿起卡牌。
　　祝汣突然向顾郗问道：“我有点好奇，你的卡牌是什么？”
　　顾郗将牌收好，回道：“我认为我有权利保留线索。”
　　祝汣无奈转向剩下的三张卡牌，道：“我爷爷曾经有跟我提到过四种花色的意义。”
　　她指着桌上的牌：“方片意为钻石，代表财富。草花意为十字架，象征权力。黑桃对应宝剑，象征着战争，灾难，或正义。而红心对应圣杯，代表爱情和其它各种感情。”
　　程延也慢慢蹭了过来，看着剩下的卡牌。
　　他眼神空洞，无意识地伸向其中一张卡牌，手却在半空中被截住。
　　顾郗扣住他的手腕，向他发问：“等等，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王文的去向，不然我不放心让你进行抽卡。”
　　程延一顿，恐惧再次占据他的瞳孔。
　　他颤抖着说:"王文…他…他死了…"
　　顾郗皱起眉头，随之很快就松开，看了眼刑亦谌和祝汣。
　　一开始他们就想过王文有很大可能已经死了，至于谁杀的，谁都有可能。
　　如果是刑亦谌在幕后杀人，可能性也不小。若是程延反水，将其杀害，也不是毫无可能。
　　但如果说是祝汣在离开顾郗后去找到王文并且杀害，及时不是在迷宫里，这对于一个女学生来说，基本也不可能。
　　可这一路上祝汣的种种行为，真的可以证明她清白的吗?
　　顾郗敛息道：“既然系统让抽卡，那就上吧，速战速决。”
　　出于女士优先，祝汣上前一步，挨个对着卡牌试了一遍，最后选中的花色似乎让她感到轻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程延速度很快，几乎是看准了那一张，一下就拿了起来。
　　刑亦谌拿起桌上仅有的一张卡牌，系统又传来提示：
　　“叮咚!
　　所有卡牌分配完毕！
　　接下来开启审判场，请所有玩家找出平民，送上断头台。
　　祝您游戏愉快！”
　　四周的建筑物突然扭曲，变成一间呈五边形的黑色房间，四个人一人占了一个角，中间是漫布鲜血的断头台。
　　祝汣开口试探道：“这是不是和狼人杀的淘汰环节一样，现在是讨论时间：”
　　顾郗赞成：“是这样，断头台顶上有个沙漏。”
　　白沙石开始掉落，变成红色粉末铺在沙漏底下
　　顾郗正色道：“我先说我的看法吧。”
　　“按概率排序，首先是程延，从一开始你就对王文唯唯诺诺的，但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他，甚至厌恶。如果你突然反水，并不是不能。”
　　“祝汣，一个女高中生，身为第一个进入花园的玩家，你在迷宫中度过的时间比我们少得多。要是你真的在进入花园前找到王文并杀了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程延看到你不会没有反应。其次，就算不在迷宫中，想要杀死一个成年男人，我不认为你做得到。”
　　祝汣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可顾郗再次开口:
　　“但不代表我不会怀疑你。”
　　刑亦谌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看向他。
　　顾郗转向刑亦谌，撞上他的目光。
　　“刑先生，我想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我认为你并不像会在暗地里动手的人。”
　　刑亦谌笑意更深：“我觉得我们会很合得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
　　“永远可以。”
　　顾郗收回目光，向祝汣，问道：“祝小姐，如果你现实中的生活已经死亡，你会选择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
　　祝汣愣了几秒，答道：“不会。”
　　顾郗露出平时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那么现在，我需要大家提供卡牌的信息，来分析接下来的推理路线。想必没有人想拖到时间结束吧？”
　　祝汣和程延心怀芥蒂，没有一个人开口接话。
　　刑亦谌也正皱着眉头端详着他。
　　顾教授无奈，只好率先翻出自己的卡牌：“喏，草花Q。下一个该谁了？”
　　众人对他感到意外，两个小孩纷纷犹豫了。
　　刑亦谌紧接着他掏出卡牌，朝着顾郗的方向晃了晃：“黑桃J，这样算表达诚意了吧，顾先生？”
　　顾郗挑眉。
　　祝汣看刑亦谌自曝卡牌，心中疑虑少了一半，加上迫切想要结束游戏的心，也亮出了卡牌。
　　“如你所见，黑桃Q。”
　　程延稍微从战战兢兢里回过神来，捏着牌放到身前的铁栏杆上。
　　方片K。
　　程延颤抖着，突然大笑起来：“…是K！我是国王！是贵族，我是贵族！哈哈哈哈哈…”
　　大小…花色…都是乱的……
　　到底还漏了什么……
　　顾郗看着头顶的沙漏，时间不多了。
　　刑亦谌突然开口道：“如果是要研究身份的话，是不是和人物有关？
　　祝汣顿时反应过来：“对啊，要是花色和大小都找不出线索的话，有没有可能是让我们钻研卡牌上的人物？”
　　顾郗单手拖着下巴思考，默认了他们的想法。
　　他抬眼看向祝汣，道：“那就麻烦祝小姐向我们分析一下卡牌上的人物了。”
　　祝汣撩着头发，懒洋洋地说：“你这是不计前嫌了吗，顾老师。”
　　顾郗对她笑了笑。
　　“哪有这样求人的。”祝汣拿起自己的卡牌，介绍道，“黑桃Q雅典娜，是扑克牌里唯一一位手持武器的皇后。哦当然，虽然她有武器，但她是掌管智慧与正义的。”
　　“没记错的话，顾老师是草花Q吧。这位是阿金尼，在拉丁语中，是女王的意思。嗯哼，当然本人是英国的贵族，象征着和平。”
　　顾郗挑眉，向她问道：“是你自己查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祝汣愣了一会，回答道：“这很重要吗？”
　　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这也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曾一向让我牢记这些东西，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顾郗看到刑亦谌眉头微皱，示意祝汣继续说下去。
　　“那位…隐藏的先生，是黑桃J吧。一位可怜人的儿子罢了，输掉了王国，被送到敌军的宫殿里当侍卫。真是可笑。”
　　程延跳了起来，指认到：“是他！一定是他！输掉王国变成侍卫，这还算什么贵族。他一定就是凶手，那个可恨的平民！”
　　刑亦谌瞪了他一样，那边顿时安静了不少。
　　顾郗也顺着刑亦谌的目光瞥过去，说道：“不具备全面的条件和完整的线索，你没有资格断定任何一个人是凶手。”
　　程延被二人气场压制，咬牙缩了回去。
　　祝汣看闹剧平息了，于是继续说道：“最后一个，程延，你的卡牌方片K，代表人物凯撒大帝。”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当凯撒死去，他依然能够击败敌人。”
　　“这是一个典故，凯撒大帝被元老院刺杀后，当着罗马居民的面被谴责，激起了群众对元老院的怒火。继而才有了在死后利用群众的仇恨反杀。”
　　祝汣呼了口气，道：“我说完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程延又嚷嚷道：“是他啊，那个隐藏人物。他是最可能杀人的！”
　　刑亦谌对此不屑一顾，轻描淡写地反驳了一句：“王子就算是被抓，那他也还是王子。”
　　程延颤抖地指着他：“就是你！不然…不然还有谁能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王文！”
　　顾郗说道：“这件事的重点是指出平民而不是知道凶手。所以我不认为他有太大的嫌疑。”
　　“倒是你，程延，为什么在凯撒大帝死后会有群众为了维护他的尊严，而杀死元老？身为平民的群众们为什么会维护他，这样看，嫌疑最大的是你。”
　　程延咬牙，怒吼着：“你们要陷害我…是你们，你们都是平民！”
　　顾郗笑着说：“你看，急了。”
　　“程延先生，你那么肯定我们三个是同一立场，是不是自曝身份了？”
　　程延撑在栏杆上，反驳道：“那又如何？系统刚开始就没说过有多少个平民，要真是我，我也没作案动机可言。”
　　顾郗摇摇头，道：“你错了，这场游戏的动机，只有你可以完成。”
　　“你的主观意识很强，让我猜猜，王文用了什么手段让你臣服于他呢？你并不忠诚于他，甚至对他怀恨在心吧？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你产生这种感情，程延，告诉我！”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凶狠的语气说出来的，破了程延最后一道防线。
　　他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哭喊着说：“他想杀了我爸妈啊，他想杀了他们！”
　　三人向他望去，程延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他知道我在哪读书，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我父母都是农村出来的，他威胁我要我给他做那些龌龊的事，如果我敢反抗，就杀了他们啊…！”
　　刑亦谌摸了摸下巴，问道：“所以你是因为他逼迫你为他做些什么而起了杀心？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了他，因爱生恨？”
　　他的眼神冷得让人害怕，程延顿了顿，瞪着他说：“我怎么可能撒谎，我是恨他啊！”
　　顾郗接着道：“不对吧，身为社会混混，就不可以左拥右抱？况且，你只是个玩物，没必要躲着你吧。”
　　程延的手在地上扣出了血，指着顾郗说道：“你懂什么！？他对我的是爱，他爱我啊，他怎么会跟别人上床？”
　　他狂笑起来：“就算真是我杀了他，可我也不是平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汣懒洋洋地撩着头发，说道：“你错了，知道为什么凯撒最后被平民拥护吗？一切源于他的‘平民政治’。贵族出身的凯撒在施政上，一直通过为平民作贡献，获得平民阶级的拥戴。”
　　程延冷嘁了一声：“无聊。”
　　他突然站起来，从口袋里翻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
　　是白玫瑰。
　　程延摊开双手，笑道：“诶，把我投了吧。是，我杀了王文，我笃定我赢不了，所以我和白骑士做了约定，给予我杀人的能力。”
　　他最后叹了口气，道：“遗憾的是，我没能最后见我爸妈一面。”
　　“喂，我说，那边的顾教授，是S大的吧。我见过你，我爸是你们学校便利店的老板，麻烦送朵玫瑰给他，要白的。谢谢。”
　　顾郗微微颔首，道：“我会向他传达你的愿望。”
　　最后一粒白沙落下，系统发出了声音：
　　“叮咚！
　　检测到玩家找出‘平民’
　　即将开始‘砍头仪式’！真是令人兴奋的环节呢！
　　前方高能预警！画面血腥，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程延就被传说到断头台上，祝汣转过身去，后退了几步，担心血溅到她。
　　顾郗闭上了眼睛，听着砍刀“哐”得一声掉了下来。
　　整个地牢被血腥味弥漫着，顾郗睁开眼睛，看见刑亦谌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竟有几分心疼。
　　“他是不是盯错人了……”顾郗心想。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叮咚！
　　恭喜玩家顾郗，祝汣，刑亦谌通关游戏‘红皇后的后花园’。
　　玩家顾郗到达二层梦境。
　　玩家祝汣、玩家程延到达三层梦境。
　　晚安。我的朋友们。”
　　一切尘埃落定，黑雾再次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把顾郗从头到脚包裹住。
　　不过这次的速度慢了不少，在昏迷之前，他看见刑亦谌好像笑着对他说：
　　“再见，我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