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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重筑惠国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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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重筑惠国渠
朱立没有料到一个贩席之人,手法如此轻快,想要反戈一击,寻些面子回来,好给躲在一旁的姑娘和小红看看。精钢水尺往前一递,朱立感到肩头一麻,水尺差点从手中滑落。这让朱立恼羞成怒,往前一扑,想要抢下篮子,一看究竟。“扒”,脚下吃了一拌,朱立狗啃屎跌在地上,样子十分难看。后面躲在店铺后观瞧的我,心中已有十之八九的判断,令人想不明白,为何他不愿亮开身份见我。
汉子用手一稳斗笠,目光关切看看手里提着的篮子,舍弃铺满一地的竹席,迈开大步直奔安乐坊坊街奔去。满面涨红的朱立,蛮牛般拼命在后追奔,安乐坊青石铺街,一脚踏在积水处,响声惊动路人。我看不好,一手拉起小红,在后紧追。可以不见我,但是孩子一定要还我。
接到小阿古斯大王亲笔书信,萨里满满心激动。
定州五万铁骑,已经趁势攻入均州,均州边将暴鸢不敌,率军溃退至前投水库一带。只因惠国渠大溃堤,那一带道路泥泞积水,不利骑兵行军,小阿古斯才决定暂停进军。小奥古斯大王信中密令,此刻可能是百湖之锁泄露,才会创造如此天赐良机,要萨里满追杀百湖之锁传人,在王城积蓄力量,等待大军到来里应外合。
萨里满苦思冥想,在手下一名部属提醒下,方才悟懂百湖之锁传人极有可能是郑邦之女郑英。百湖之锁即望春大坝。郑邦只此一女,平生所学定传于此女。跳湖之后,萨里满隐蔽起来,等待机会,直到亲眼目睹惠国渠酿出惨剧,这才一路访寻,追到王城中来。
萨里满不知贩席之人是何人,但他认准郑英无误。他率手下三五疾步紧走,不想错过到手的机会。
两个青铜浇注的“王宫”两个大字,赫然位于高大城墙正央。王宫宫门紧闭,渠水宽阔平静地流淌。那深不可及的渠水下面,闪着冷光的是坚硬生铁铸就的无数铁刺、铁蒺藜,如有不明情况的人,冒险以血肉之身游过,就会触动报警机关,铁刺会从四项斜出,穿刺刺客的肉身。足底一踏上河底的铁蒺藜,就会血涌如注。即使乘坐船只,想要不经通过强行闯关,形如一人臂膊粗细的铁椎,总共有八十一根,会在机关的作用下,一齐从渠底向上快速升起,不但刺穿船的底部,让其漏水不能航行,还会继续上升,形成托举船只的态势,直到高高托举出水面。
暗器机外,王宫水系护卫的水探们,不分昼夜潜伏在水中,手持渔网、水刺、水叉等器具,盘查截杀来往于水底的不速之客。曾有王城百姓遭遇拥挤,不甚失足掉入护城河水之中,脚早已让铁蒺藜扎成满是眼洞的筛子。
那汉子一路狂奔至“王宫”前,停住不动,两眼直勾勾望着巍峨宫墙。我唯恐朱立为泄一己之愤,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脚下发力赶在朱立之前赶到。此刻,朱立和小红远远拉在身后,是时候和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摊牌了。
“暴哥!”我看到他浑身像受到雷劈一样震颤一下。
我亦有些不知所措,一眼望到他手里的篮子,一句巨大力量涌动上来。
“我是英妹。”暴鸢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是我的孩子嘛?”我两眼直勾勾望着篮子,就像揭开上面的蓝花布。不过,如果暴鸢不同意,我是不会走过去,掀开那块蓝花布的。
暴鸢戴着斗笠的头轻轻点了两下,喉头一上一下,哽咽着吐出:“是。”
“你怎么会在王城?是你救了孩子?”我疑惑不解,大将军暴鸢,我的夫君,应当率军戍边,据我听闻,小阿古斯率军寇边,此刻他应当拒敌于边关。
“岳丈督水监水丞郑族大人,眼看惠国渠渠毁坝亡,已经自沉江底,溺水而亡。”暴鸢没有回答我,而是给了我晴天一道霹雳。
此前,我做好父亲不在人世的准备,但心存侥幸,总觉得父亲一生事水,准能遇水化吉。直到暴鸢亲口对我说出,才戳破我的偏执。
不停啜泣,泣不成声,不能痛快哭出来。想起那日与父亲去祭拜河神,父亲曾说,渠在人在,渠亡人亡。单凭几条小舟去封堵那么大的坝孔,父亲已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知天命尽人力。惠国渠筑成不到月余,即坝溃渠毁,老父亲天下第一水工,自觉无颜面活在世间。
“君上亦亡于离阳。”暴鸢闪出第二道雷。
“挖开满屋的泥沙,君上去的倒也安详,对得起一国之君的名号。君上一人端坐于桌旁,正在饮酒,桌上四菜,银酒壶、酒盏,君上不畏那股来得出奇的奇水,正在饮酒作乐。”暴鸢的话,可驳倒均州王庭对父亲的污蔑之词,足以洗清父亲清白。
“你为何在此?”我发问道。
“定州寇边,我看是虚张声势,加之惠国渠溃堤,小阿古斯的骑兵寸步难行。我担心你和岳丈安危,令副将稳住中军,不与小阿古斯接战,我自来探寻你们。”听完,心里阵阵发暖。
“你道害死君上是何人所为?”暴鸢问道。我心里大概有底。
暴鸢手指王宫,急声道:“便是这一宫之主,外加走狗鹰犬督水监副水丞成所为。”
不知为何,听到成的名字怒不可遏,恨不能怒斩其首级,等听到他,心里犹觉不忍。
“哇哇哇”篮子蓝花布下面传出婴儿啼哭之声,两人都趋前观瞧。只见篮子里,渠儿面皮白净地打着哈欠,身下铺着在渔船上出生时我备下的铺盖被褥。我激动万分,泪如泉涌,想要轻轻抱起渠儿。
“渠儿,暴哥,你如何救得渠儿?”
“渠儿,好名字,惠国渠之子。”不知暴鸢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望望王宫,神情没落下来。
暴鸢自顾自地讲起来:“英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惠国渠咋么会垮掉。一路走来,想必你也见到水患给均州百姓带来的苦楚。原本十年九旱的西北诸县,都遭遇到大水,农人们今年可能会颗粒无收。但是,我亲眼看到,一些地方大水退却之后,厚厚的淤泥堆积在原来贫瘠的土地上,只要来年保证充沛的浇灌,地力只会变得更加肥沃。均州百姓的日子还会好起来。啊,英妹,渠儿也要跟着你从小学习水务,成为一名他阿公一样的天下第一水家。英妹,你可曾想过,早日将垮掉的惠国渠重新修复起来,造福百姓?”
暴哥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我从未想过重修惠国渠之事,一路之上看到惠国渠垮掉后的种种惨况,一心只想着为父亲和督水间洗清罪名。心里没有想着黎民百姓,这与父亲生前常以水家安澜济世大不相符。念及此,羞愧红及耳根。
暴鸢道:“现在大水正在慢慢褪去,我沿路查看了惠国渠实际情形,由于岳丈大人十年间费尽心力的营造,惠国渠十分结实牢固,即使挨了这多年罕见的暴雨,除望春大坝少数堤段外,贯通均州全境的惠国渠大部保持完好,只要稍加修护即刻重新启用。若不是君上急功近利,逼迫岳丈大人三月内完工,岳丈无奈想出石船堤沉江筑坝之法,怎么会有坝毁渠亡的今日?”
暴鸢的话,说的我心内阵阵惊悸。身在边疆戍边的暴鸢,怎会对惠国渠之事知之甚密?暴鸢不愧为高瞻远瞩的大将之才,所说句句在理,点醒我这梦中之人。难怪乎父亲平日里没少夸奖于他。难不成,暴鸢会知道孩子的事,会不会知道我和他的事情?
抬眼看到“王宫”二字,瞬间感到天旋地转般的晕厥。诺大的王城,暴鸢为何要来此处?
我想要抱抱渠儿了。抱着渠儿,望着他白皙粉嫩的笑脸,为娘的一颗心都要化了。
萨里满于王宫前一条小巷内,屏气凝神望着郑英和那一卖席汉子。身后一人探着身子上前,瞧瞧耳语一二句。萨里满大惊,用眼神再次问询。
“千真万确,小的曾在战场上见过此人。正是均州御边大将军暴鸢。”
萨里满满心疑惑,暴鸢不在前线带兵,怎得跑在王宫前与唯一解得百水之门的女人郑英在一处。不管怎的,一并处决。念及此,手中摸出一枚鹿骨镖来。
右腿忽然有些发软,继而失去麻木知觉,我站立不稳,血洇湿了一大片。
右腿上不知何时竟然中了一只镖!
此时,身后猛地冲出几条大汉。
“英妹,护好孩子。”暴鸢将篮子交给我,迎上去对付那几人。我知暴鸢身手极好,百万军中无几人能敌,非朱立可比。放心交由暴鸢去应付。我则提篮观瞧我的渠儿,再次泣不成声。
身后一阵阴风袭来,来者不善。糟糕,来人兵分两路,一路引开暴鸢,这一路才是对付我们孤儿寡母来的。为首这人满面虬髯,看着有几分眼熟,仓促之下,竟不能识得。更糟的是,我身抱渠儿,无法分身去取混水绫,即便有绫在手,也施展不开,劲敌一个箭步晃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