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海棠》朝夕匪伊

4、04

　　窗外的风简直到了肆虐的地步，把厨房的纱窗几乎要刮烂，庄雪闵手忙不停地将窗户关好，清理着厨房案台上飘来的细细雨丝。

　　身后传来的庄阁的脚步声，庄雪闵下意识回头。

　　见他已经将睡衣换上，似乎是挺满意，眼中带着微笑。这件居家服将庄阁冰冷的肤色趁得温柔了许多，锁骨处微微敞开着些，庄雪闵怔了怔，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细碎的水晶项链。

　　那不是她的东西吗？

　　庄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微微泛红的脸，忍不住轻轻抬起手。

　　骗她说：“你脸上好像有些什么东西。”

　　不料却被庄雪闵微微侧倾着脸闪躲过去，她在脸上胡乱一揩：“什么都没有啊。”

　　庄阁却用极其小心的力道，飞快迎着那张避开的白净脸上擦了擦。

　　“有一点灰，可能是你不小心沾上去的。”

　　庄雪闵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厨房，在客厅的穿衣镜前照了照——镜子里的脸白皙光洁，干净红润。

　　她盯着刚才被他碰过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庄阁也跟着看似闲散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接着看电视，随口问：“林书远也来过你家做客么？”

　　“你怎么知道林书远的？”

　　“你的荧幕CP，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庄雪闵无声惊诧，她转过身背对他，佯装继续照镜子，实则从镜面的光泽中仔细观摩着他。初凡的日记自然不假，那么庄阁不可能会喜欢初凡，然而现在连她的荧幕CP都开始关切起来。

　　他上一秒还挂着宠溺的微笑，转而她转身后的那一刻，忽然就冷了目光。

　　她只好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庄阁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道：“随口问问。听说他是个音乐才子，你去参加选秀，还是他带着你的。”

　　“一个公司的前辈，他带着好几个师妹呢。你好像挺不喜欢他？”

　　庄阁的指尖一顿，而后头也不抬道：“为什么这么说？”

　　庄雪闵不回答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态度。

　　她闷闷地猜想：庄阁会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她就是庄雪闵，这次是专门来找她的？

　　可她就是想不通，他不应该如此热切的。

　　她有大脸面值得他这样跑来跑去么？两个人以前也没什么感情，他对亲生父母都那样冷冰冰，何况是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我有点饿了。”

　　庄阁将苹果切成小块，插上一两个牙签，摆好盘后放在庄雪闵眼前。

　　庄雪闵收回烦乱的思绪，随后看了一下表，道：“厨房里有点菜。”

　　“随便做点就行，不用麻烦。”庄阁想了想，然后问她：“你给林书远做过饭吗？”

　　“做过生日餐，我们已经认识两三年了。”

　　“那你没给他做过什么？”

　　庄雪闵愣了愣，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没事找事，也就忍着说：“置物架上还有几个鸡蛋和半包挂面，我没给他做过这个。”

　　他又重新微笑起来，嘴角扬着看向她：“那就吃这个吧。”

　　“嗯，我给你煮点泡面。”

　　她很无语地走到厨房，简单地洗了两个西红柿，切了些葱姜蒜之类的配菜。

　　趁着水还没有烧开，庄雪闵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天气预报，透过窗外漆黑瓢泼的天空，满怀期待地想要这雨快停下。

　　庄阁闻着锅里的鸡蛋香走过来，她赶紧把手机合上放在围裙的兜里，就见他笑道：“很久没有吃过煎的鸡蛋了。我总是图方便，在水里煮着吃。”

　　将鸡蛋翻出来，庄雪闵开始倒油煎炒西红柿丁：“你自己做饭？”

　　“嗯，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厨师，都不符合我的口味。后来干脆自己做着吃。”

　　庄雪闵笑了笑，心里却嘀咕着以前的他好像连鸡蛋都不会打。正在煮着番茄的汤汁时，看见他从置物架上拿出两根火腿肠，刀工熟练地切着，整整齐齐地摆在配菜碗里。

　　“你这么会，为什么让我来做饭？”

　　“……是你主动要去做的。”

　　“可你说你饿了。算了，都快做好了，吃完洗洗睡，明早天亮你就走。”

　　庄雪闵将面条倒进锅里不再搭理他，轰隆一声，嘈杂闷沉的窗外响起道惊雷，闪电顺着黑夜将半个天空都照亮。她下意识抖了抖，把差点把调味的鸡精给撒到桌面上。

　　静默许久，她这才觉得刚才好像有点乱发脾气。

　　悄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庄阁好像没有很在意，只是闻着锅里的番茄丁的香味，笑道：“应该很好吃吧。”

　　庄雪闵没有回答，就要去洗碗，却见他很勤快地去柜子里拿碗筷。她道：“你还挺自觉的。对了，你的司机为什么不来接你呀？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算什么回事呢？”

　　“可你已经答应让我今晚在这里住的。”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庄阁避而不答，像个听不懂话的人一样将两个人的碗端到了餐桌上。他说：“今晚我睡在哪里？”

　　庄雪闵吃着饭，抬手指了指沙发。

　　“你听说过《我家的餐厅》这档节目吗？”庄阁忽然问她。

　　庄雪闵点了点头，这档很火爆的节目大概就是几个明星要去指定的素人家去做饭，共同度过美好的一天。而素人大多都是事先找好的，明星组合也是前辈带晚辈。

　　“你出道以来也没有什么资源，今天你去试镜的那个剧组我看过。男主有很多黑料，大概率翻不出什么水花。”

　　“你的意思是……”

　　庄雪闵看着他那张几近完美的侧脸。

　　“这个节目是花荣投资的，他说加个素人拍录，没什么问题。”

　　“哦，这样啊。”

　　庄雪闵很自然地将鸡蛋夹在他的碗里。

　　她知道花荣只是庄氏集团的打工仔，真正把握话语权的人大概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在残存的倔强与现实的诱惑之间衡量一秒，庄雪闵选择后者。以她目前的背景资源来说，这无疑是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什么时候录节目？”

　　庄雪闵望着他，微微弯着明亮清澈的眸子，轻声道：“我时刻准备着，绝对好好表现，不辜负您的期望！”

　　“……”

　　庄阁差点被温开水呛到。

　　她的态度转变这样快，倒连他也没有预想到。只是他忽然产生一股从前未有过的矫情——这些温柔都是因为这些资源，而不是因为他本人。

　　吃完饭后，庄雪闵洗完澡，在卧室里捣鼓了很久也没有出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庄阁几乎都要倒在沙发上睡着，恍惚间就听见她的声音：“庄先生怎么能睡在这里？那我的良心怎么能安呢？我已经把床单被罩和枕头全部换了新，您去睡吧！”

　　他被推着进入房间，坐在软软舒适的床上，周边围绕着安眠熏香。

　　“那你呢？”

　　“当然是沙发啊。”

　　庄雪闵微笑着祝他睡眠愉快，接着就去转身关门离开，却听见庄阁道：“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她回头，想了想，答应过他什么？

　　“如果我们都是彼此单身的话，你要做我女朋友的。”庄阁面色平静地说着，随后就拉她一起坐下，“还算数吗？”

　　庄雪闵看见他锁骨下蹩脚的项链，微微一怔。那是她小时候扔掉不要的手工作业。

　　“这项链还挺新奇的。”

　　怪不好看的。

　　庄阁听后将它拿出来展现在灯光之下，水晶的折射光芒很耀眼，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畸形的心状：“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是我喜欢。”

　　“谁送的啊，你这么珍惜。”她顺势问道。

　　“一个爱了很久的人。”

　　……

　　庄雪闵扭过头，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却激起了阵阵涟漪，不敢揣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将项链又重新放回锁骨处，伸手摸了摸庄雪闵清瘦的脸：“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很唐突，他明白。

　　庄阁无法再向平时那样冷静克制，只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似乎还带着些祈求。

　　他宽阔怀抱里的淡淡香味慢慢嵌入鼻息，庄雪闵过了很久，才回答：“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答应过你这件事。换句话说，我可能今天才刚认识你。”

　　说罢她松了口气，看到他将脸扭过一边，然而眸子里隐隐约约闪着亮亮的光，恍然明白他情绪竟然如此失落。

　　庄雪闵问：“那我和这个送你项链的人比，谁更重要？”

　　庄阁忽然不说话了。

　　庄雪闵这才抽身站起来，快步离开，关上了房门。躺在沙发上，她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收到庄阁发来的短信：明天早上雨停后，节目组会过来。

　　擦掉眼泪，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于是在聊天框中回复：【收到，金主爸爸晚安。】

　　过了几分钟，才收到庄阁的消息回复：【你也早点睡。】

　　入夜不眠。

　　庄雪闵脑子里全是关于庄阁的影子——今天猝不及防地就这样重逢，竟然还把他带回了家，而这一切都是他主动的。

　　想不到时隔多年，他还是那样清朗明俊，虽然性格仍是不太好——但那长相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可她再怎么垂涎这张脸，也不可能去真正地跨出心中那道沟壑。

　　罢了，她强行让自己不再去瞎琢磨这件事，双腿一蹬，将盖在身上的小毯子踢到地上，翻了个身。

　　第二天五点的闹钟响起来，庄雪闵发现自己身上仍旧盖着那条小毯子，便往卧室那边瞧了瞧，他应该还没有起床。她跑到阳台看天仍旧是阴沉，然而没有下雨，只有路上的积水还没有退散。

　　忽然门铃开了，是节目组的人过来，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开始录制节目。

　　她和那个脸被划伤的队友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庄雪闵看见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她只好按着剧本讲的内容笑道：“芸芸，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