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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伤往事 ...

  •   距那晚又过了两天,唯冬看到送东西过去的翠屏,就跟了过去,远远的就看到白微静坐在石亭里。翠屏好似很困倦了,放了东西便离去了。唯冬这才看到白姑娘是一个人在亭里独斟独饮,而石桌上放了一壶酒,又放了一壶茶,一个茶杯,一个酒杯。
      秋风过,半灰黑半枯黄的叶摇动着,唯冬觉得有些凉了,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虽然此刻这里只余两人,依他的行事作风是不该过去的,而且他不擅与女子相处,尤其是陌生女子。
      “白姑娘……”唯冬微微点头行礼,然后便自顾坐下了。微静看了他一眼,也觉得今日此人行为反常了,但并未追究,只是点了头看着他,甚至未起身回礼。
      “姑娘心内苦闷吗?”唯冬拿过桌上那只满盛而已冷的茶杯,倾尽茶水后倒了一杯酒。

      微静看着他如此自然而然的动作,微微吃惊却没说什么,听得他问,端了酒杯。男子果然也端起酒杯和她碰杯,然后两人一饮而尽。唯冬又为她倒了酒也给自己盛满,却没有继续问什么。
      秋风依旧穿过院子而过,微静端起酒杯慢慢饮尽,看到他又帮她倒满了。呵,如果不是面前这人,她恐怕要怀疑这人要灌醉了自己做什么坏事,只是他自己也陪着一杯一杯地喝着。
      结果酒盏空了,唯冬神色静然,“姑娘还要续杯吗?”
      微静眯着眼眸趴在了桌上,看着面前这人,的确是陌生人呵,以前一起喝酒的,绝不会有这样生疏者,哪怕是初次见面,也可以马上心灵相交,言笑无羁。
      唯冬看着女子眼眸里点点水光,应是半醉了吧,脸上浮着淡淡红晕,唇淡红而鲜艳。这样的白姑娘,的确也胜过了无数美人。唯冬这般想着,脸上仍旧只是淡然,轻声道出,“姑娘此时颇可胜贵妃醉酒。”
      这句话,若没有借着酒劲,恐怕也是不会吐出。

      微静没料到他此语,一时竟真的心下一跳,感觉脸上微热起来。坐起身吹着风,看着面前男子,摇了摇头,他不是故人。“苏公子喝多了。”
      “失礼。”唯冬说时慢慢起身,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去了,好似路人。
      微静轻叹了口气,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回房去了。
      一觉醒来,不知此身何处的感觉,她已经习惯了。这次,她要体验一下,长睡醒来,便觉今夕非昨夕。前尘过往,就当黄粱一梦吧。

      梦中,初遇时男孩子看来才七八岁,她还比他高,很是得意的去摸别人的头,忽然银光一闪,她堪堪躲过了那根银针。男孩瞪着她,眼里很凶狠,手上似乎是从袖中钻出一条小蛇来。那年的她,是十二岁,初到师父家。而他是陪着家人来此看病,好像是他的哥哥中毒了。
      擅毒者卒于毒,那便是当时她心里的闪念。
      渐渐熟悉之后才知道那年的他已是十一岁,只是身体发育较晚。她为此曾大笑不止,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比我小,依礼便该叫我一声姐姐。”
      他那时不肯,憋红了脸,最后说,哥哥都叫你靖姑娘,我也这么叫你!

      山里外出不便,而且师父不允许她出山,于是他们曾一起猎过野味,在山洞里躲过雨,燃过篝火烤过山鸡……难得遇到年龄相仿而又性格相投的人,她乐得逍遥了那么些日子。他们走后师父狠狠罚了她,但她知道师父毕竟是宽容的,并没有阻他们出外游玩,哪怕只是在那片穷山恶水里。
      这样想来,回忆不算太多。后来他回来过一次,说是来看看她学艺精了与否,考察一下。她没想到他竟然还未忘却自己,是以两人把酒叙旧,聊了通宵,那晚的月也皎洁耀人。最后他半醉着说,几年不见,你居然长成这般模样,哥哥见了都会被你迷住的。
      那一年她已是十五,距离那件可怕的事情,一年不足。
      她记得当时被夸,笑得猖狂,“本姑娘自是倾城绝色,不过也不会去祸害你哥哥的。”

      转眼又三年,再见竟是不如不见。

      只是他让她意识到,这世上,的确还是存在的,故人。虽然,对她来说,他们已经不再是故人。
      失去过去的人不可能重新开始,但是,存在过去的她现在应该已死。
      她是白微静,除此之外,她谁都不是。

      白微静,没有往事。

      三少走后,似乎心有不甘,又多番来小院里找她。微静对他视而不见,偶尔出外买药回来看到他在石亭吹风,只当石亭里多了一尊石像。三少每次也只是一脸研究的看着她,偶尔跟着她进进出出,偶尔说些可有可无的话。
      “喂,他们再过两日便走了,你真的不见他们吗?我给你安排怎么样,不费你一点力气。”他又说可以请人八抬大轿又说订好了酒楼。微静只是不搭理他,若是他挡着道了就干脆不过去。
      女人可以心冷到哪般地步,三少这次可真是见识了。难得这几天檀郎郁郁不欢,精神不振,而拓眼里的光芒也比以往更寒。他只听他开口说了一句,是对檀郎,他说,“靖姑娘已死。”檀郎竟也忍着没有如以往般大呼小叫。

      “就为了自己那点微末的性命,要置好友于无地吗?”他拿开她手里的医书,盯着她问。微静也只是看着他,连嘲讽地回答都没有,她点了下头,从他手里拿回书。
      此后三少再没过去,只是走时可能气红了眼,居然没看到唯冬目送他离开。
      唯冬这几日其实有发现反常,只是并未询问过,这是白姑娘自己的事,他是这样想的。
      那晚唯冬听到西厢那边有人吹笛,一首很凄凉的《送友人》。笛声悠扬而婉转,唯冬听之心动,于是上了房顶,看到那边房顶上一位黑衣男子正闭眼吹奏,而旁边似乎还坐着一人。

      微静那晚没有出房,只是听得屋顶上的声音,静静看着窗外那棵小树和围墙。檀拓的笛声多年未变,他未尽之语似都可以此诉尽。想来,自己也是许久没有摸过任何乐器了,身边也并无任何可发声之器。
      唯冬看到两男子下房的时候,犹疑了一下是否要过去看看,最后又止住了,应该并无恶意才是。
      听到敲门,微静开了门。门口那人看着依然是老实,只有一双眼睛漆黑而明亮,精光毕现。檀拓看着静静立着的女子,只是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的发,看着她的人,最后微微一笑,“前几日家弟打扰了姑娘,特前来道歉,同时…向姑娘道别。”
      微静脸上沉静,看一眼他身旁的檀郎,点了个头,“无事。”
      檀郎虽听哥哥解释了因果,可是,此时心里仍旧是波涛翻滚,开口叫道,“靖……姐姐。”微静愣了一下,微启朱唇似要低呼出声。最后她只是瞬间平复了情绪,“小女子白微静,两位多礼了。”

      檀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疾行而去。她曾说,若有一日你惹恼了我,只要你叫一声姐姐,我必笑不可抑。她刚才没笑,微笑都没有。哥哥还难得的笑了……
      檀拓看一眼离去的人,回首重新审视着女子眉眼,继续含着笑说了句,“白姑娘很似一位故人,但拓并不认识姑娘。另外,请姑娘不要介入这次的事情,拓感激不尽。”
      “微静谢公子好意。”她微微屈膝行礼。檀拓仍旧是带着笑,他发现居然无法止住,这笑容,也找不出第二种表情来面对她。
      当日听得传闻,也曾猜想她未死,只是,没料到今日却还是这样失去。不过,活着就好,以后哪怕是陌路,心口里仍旧是暖的。
      只是站了半晚,男子都未曾离去,微静便开着门坐回了桌边。半夜檀拓似才醒悟,鞠了一躬返身离去。

      最初相识时,以为她一辈子也是那般开心快乐永远不需要别人安慰,那时看着自己的手臂发过呆;再相见时她已然如出水芙蓉,比弟弟口中更清丽几分,那时他以为,她不会有孤单时需要靠到他怀里;时至今日,他发现自己这空空的怀抱,却无法承载她的悲伤。
      哪怕想要拥她入怀,给她一点点安慰,却也没办法做到。她已经不再是故人,却同样不需要人张开双臂保护。
      她的难过与看破,都只在她自己心底。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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