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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兄弟反目 一 ...


  •   如她所料,看到白卿手上的淤痕时,李伯仲眉梢未动。
      他不动,她也不说,反正有人会替她说,比如凤宣。
      入夜,对着铜镜拆发髻时,他正好进来,站到铜镜旁就那么俯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里交汇,谁也没逃开谁。
      “季冬打的?”他开口问,当然是指她手上的伤。
      “小孩子淘气,没什么要紧的。”拿下耳坠,将长发拨到身后。
      他拿过她的手,打开,上面是一道一寸宽的血印子,直通整个手掌,她的手太过纤细,所以尤显得突兀。
      看了半刻,松开她的手,什么后话也没有,步到床榻边,躺了下来。
      白卿半侧过脸,看着他倒在床上,滞一下,拿起箅子,继续梳着头发。
      半盏茶的功夫后,凤宣抱着一只红漆木的小盒轻轻推开房门,“夫人。”将红木盒放到梳妆台上,打开盒盖,里面是几件玉饰,最招人眼的是一对翠绿的翡翠镯。
      这就是补偿?白卿抬头看向铜镜里的他,对方也正看着她。
      笑,为他这高价的补偿。
      伸手取出那对翡翠镯,全套进了左腕,起身来到床榻跟前,给他看,像极了贪慕虚荣的女人吧?
      镯子碰撞之间发出“叮叮”的声响,就那么横在他的面前。
      李伯仲微起唇,这次不是生气,只是好笑于她这么得志意满,捻过她的手腕,如果她只是这么容易满足、贪慕虚荣的女人,也许真得挺适合他,这样的女人好养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权势纠葛,当然,她要懂事,还要懂得怎么受委屈。
      屋里这厢的气氛变得融洽,丫头凤宣正打算退出去,不想有人敲院门。
      凤宣赶紧看向李伯仲,得到首肯后,才匆匆出去开门。
      来者是李伯仲同父异母的兄长,以及另一名堂兄,两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看上去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卿没出来,只在内室的门口,仗着帘布的遮挡,隐在角落。
      无疑,李家男人的相貌都不错,圈了那么多美色佳丽,想生丑的也不容易,李伯仲的这两位兄长也算得上人中龙凤了,只是有些过于龙凤,显得浮躁。
      “伯仲,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威是东军的大帅,你说撤就撤,一旦军心动摇,怎么收场?”质问的这个正是李伯仲同父异母的兄长李修竞。
      这李家的规矩不少,嫡出的子女与庶出的子女,在姓名上有很大差别。
      汉北王一共生六子,三子嫡出,其余三子如今不住在王府里,都被派到各郡县里去了,这住在王府里的三子,那子孙可就多了。
      像李伯仲的父亲,在娶妻之前就已经有了两妾,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来娶了汉西王的侄女,才生下了李伯仲这唯一一个嫡子,取名“伯仲”,而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一个叫“修竞”,一个叫“修隆”。
      白日里拿竹剑的冬少爷,全名——李季冬,三爷的嫡子名为李叔期。
      李家三子的嫡出排序为——伯仲叔季。
      庶出的则是以“修”字打头。
      所以在这府里,但凡名中带“修”字的,就表明他是庶出。
      嫡庶非常严明,听白日里那冬少爷只叫李伯仲为大哥,就能知道一二。

      “要是军心动摇,那就杀了周威。”这是李伯仲的回答,说得很平淡,说话时,还伸手邀请兄长入座。
      “你……”李修竞一时无语,随即看了一眼陪同而来的堂弟,也是二爷的庶出长子,名叫修晏的。
      “大哥,你先别急,听伯仲把话说完嘛。”这李修晏到是看上去挺沉得住气。
      听李修晏如是说,李修竞这才压下火气,入座,不过却把茶碗捏得吱呀乱响。
      “周威胆子太小,不适合留在东军,如果大哥觉得撤职太过唐突,也可以调他回西平来,中护军还有几个校尉的空缺?”李伯仲说得平静。
      不过听得人就没那么平静了,周威是李修竞的表兄,他当然平静不下来,一个堂堂的北军大帅,调回来当校尉,还不如撤职来得痛快!
      李修竞嗖得起身,面色发赤,唇发抖,拳头攥了半天,不过只是捏了两下,然后转身就走。
      “伯仲,那你先歇着,我们先走,这事明天再说。”李修晏安然起身,态度很平静。
      “兄长走好。”李伯仲起身相送,表情很平静。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相争吗?倚在帘子后,白卿看着这态度各异的兄弟三人,不禁了然。看来,这个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祥和平静。

      等李伯仲返回内室时,白卿正在折被褥,红艳的被褥,红艳的帐,月白的薄衫,翠绿的镯子,到出奇地搭调,看来真是看久了,什么都能顺眼。
      “要回去了吗?”白卿问,他一直不在她这儿睡的,看现在的时辰,再看刚刚的场面,估计他也没心情玩什么牡丹花下做鬼的事。
      李伯仲缓步来到床前,弯身倒在了这红艳艳的床上,今晚他不走了,就睡这儿。
      就睡这儿?那她要睡哪儿?
      与人同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懂得进取与退让,否则就难以共存。
      四更天,夜正眠,他睡着了,而她却只能缩在床头的一角,看着他僵挺地占据她的床位,这男人太过僵直,连睡觉都是如此。
      她宁愿忍受床笫间的不舒服,因为那时间还短些,像这样整夜的坐着,似乎更痛苦。
      五更底时,他醒了,她才好不容易占据了一小块地盘,可也就只能睡那么一小会儿,大户人家的男人都是没长手的,因为女人是他们的手。
      替他更衣时,她已经开始迷糊了,她真得不期望他以后睡在她这儿,实在是太累。
      “后天过冬,你一起去东府。”看着她的额头,他如此陈述,她毕竟是他纳来的妾室,算李家的女人,虽不必隆重推出,可也得要人知道,尤其她连他的长辈都没见过,这相当失礼。
      “嗯。”她淡淡的应着,因为困倦。
      “要祭祖,弄得干净点。”平时穿成什么样他不管,祭祖宗这种大事,不好马虎地对付过去。
      “嗯。”右眼皮直跳,因为太困,她抬手掴了右脸颊一掌,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掴一掌可以抵灾,这是小时候姐姐教得,她此刻正模糊着,习惯性地使了这么个动作。
      李伯仲把一切看在眼里,不过没什么表情,嘴角是平的,看起来心情挺好。

      好不容易,他走了,黎明将至,天色黑地出奇,窝在艳红的被子里,她睡得很熟,因为没人再跟她抢床位。
      不过他的话她还是记得的,后天祭祖,他要她弄得干净些……
      倏得坐起身——祭祖?!不就是说她可以见到他所有的家人?
      睡意全消,为这个消息激动不已。心里全是“娉儿”两个字,娉儿是姐姐给女儿取的名,虽然李家也许并不会用这个名儿,可姐姐还是一遍遍地跟抱走女儿的人那么叮嘱着,因为那是她能给女儿的唯一的东西。
      娉儿……她现在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也许没人能理解,那种满世界都是人,可满世界的人都跟你没关系的感觉。
      亲人是心灵的归属。
      她真要感激李伯仲,不管他拿她当什么,她都得谢他,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让她有机会接近她这唯一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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