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多元化》怡鹃佑兰

3、水仙万岁2

　　一个周，两个周过去……又是一次深夜，布鲁西放下手中的牛奶，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装出笑容。
　　阿尔弗雷德就站在阴影里，而这个孩子也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阿弗，兄长还是不愿意出来吗？”他的语调仍平静得不像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
　　但在这之下，又是阿尔弗雷德能隐约察觉的、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焦躁。
　　老管家叹着，疲惫地摇了摇头。
　　“我想和兄长聊聊。”布鲁西抬起眼，那双与布鲁斯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却沉淀着某种阿尔弗雷德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悲悯的洞察力。
　　阿尔弗雷德没有阻止，他感到欣慰和担忧，为两位少爷。
　　他们终究会有自己的路。
　　没一会儿，“哒”、“哒”、“哒”布鲁西踏上楼梯，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倾听。
　　里面死寂一片，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兄弟就在那儿，在绝望的深渊里沉沦。
　　现在的兄长还没有那么坚强……
　　“布鲁斯，”他轻声开口，声音透过门板，精准地传达到里面那个蜷缩的灵魂。“我知道你醒着。”
　　没有回应。
　　布鲁西继续用那种平稳的、仿佛在讲述故事的语调低语：“昨晚又下雨了，哥谭的天气总是这样。你房间西边的那扇窗户，关不严了，冷风会灌进来……我让阿弗明天请人来修。”他顿了顿，又继续低声说着：“你不需要觉得愧疚，布鲁斯。”
　　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倒影，他们都是如此相似，所以……
　　“活着的人继续生活，不是背叛，是为了延续，为了……传承。”
　　一片寂静。
　　但布鲁西能“听”到那压抑的呼吸声。
　　他太熟悉了，这种将一切痛苦锁在胸腔里的方式，他的兄长正在急促收缩着心跳，又有什么如同雨滴一边砸落在地板上。
　　静静地聆听着心碎，布鲁西垂下眼，睫毛落下的阴影盖住了他自己的神色。
　　“你不必独自面对这个，布鲁斯。”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定律，又带着一点点的诱惑……此时，他就是伊甸园的那条蛇，连安慰都嵌入了一丝深渊的气息。
　　“我会在这里。无论你需要多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这里，就像你对我一样。”
　　嘎吱，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哟，这可真是个惊喜，布鲁西像一个黑色的棉花悄悄绽放，然后丝滑的溜了进去。
　　…………
　　门再次锁上，卧室又回寂静，黑暗中两兄弟相望，布鲁西已经卸下了笑容，大步向前握住布鲁斯的手。
　　如此寒冷，就像此刻他们紧张崩裂的心。
　　突然的动作像是打破了什么界限，布鲁斯实打实被吓了一跳，可布鲁西没有管他的挣扎，“Your grief is like a thorm because you're angry with me, brother？”
　　“……”布鲁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那是如此复杂，他想或许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哥哥，他因此感到快感却也因此唾弃。因为布鲁西和他才8岁……这意味着他们是否知道并且理解“死亡”的重量——那把被第二次被举起的枪。
　　一股黑暗的、不该有的快意如岩浆般涌动，它吞噬了布鲁西，那他该怎么办呢？
　　久久地，久久地，布鲁斯回答：“不。”
　　他没有再去挣脱，反而主动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形成一个包裹的姿势——充满了包容和共鸣。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弟弟的额头，呼吸交织。
　　“我的愤怒……是针对这一切。针对那个歹徒，针对这个不公的世界，也针对……没能成功阻止，并且感到了快意的自己。”他闭上眼，声音近乎耳语，“布鲁西，我们回不去了。”
　　布鲁西此刻失去了言语，变成了一座雕塑，他听见他的话语充满了坚决。
　　“所以，答应我。”
　　布鲁斯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默，“无论未来如何黑暗，我们都必须共同凝视它，正如你所说，我们谁也不能再一个人踏入阴影，而我……也不会独自留在光明里。”
　　难以言说，布鲁西感觉自己的喉咙在发烫，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不堪，谁也想象不到，这样的话语居然是个孩子所说出的，是如此，令人动容的言语。
　　但，这就是布鲁斯·韦恩……这就是他。
　　在那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蓝眼睛里，没有找到丝毫杂质，只有一片让他心痛的纯净，以及燃烧的、近乎天真的火焰。
　　布鲁西心中涌起无尽的怜惜与悲哀——他一直明白，布鲁斯会永远坚守某种光明，而这注定会让布鲁斯自己遍体鳞伤。
　　什么呀……这个笨蛋！
　　不知不觉，布鲁西自己的眼眶也已积满了眼泪，如同崩塌的堤坝——这几个周以来的第一次哭泣。
　　因为他感觉此时此刻，就像是把淬了冰的刀，一股混合着悲哀与愤怒的暖流冲撞着他的胸腔。
　　布鲁西为布鲁斯悲哀。
　　到了这种地步，布鲁斯首先想到的，竟是近乎自毁的“共同承担”。
　　这种可敬的、近乎愚蠢的高尚，让布鲁西感到一阵刺痛——哥谭不配拥有这样的灵魂，而这个世界，会啃噬掉他。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啊，布鲁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妥协般的泄气了。
　　他将脸深深埋进兄长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坚定：“我会的。”
　　于是，在黑暗中布鲁西悄悄定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他会永远守护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尽管，或许未来他的兄长不会理解，甚至与他决裂，他也甘之如饴。
　　最终月亮还是回归了夜晚。（再不睡就天亮了）
　　于是力气更大的布鲁西俯身抱住同样年幼的布鲁斯，小小的手掌顺着布鲁斯的脊背轻柔抚摸——就像当初母亲做的那样。
　　他享受此刻兄弟的颤抖和脆弱，因为他对他毫无保留，也因为……爱和一份沉重守护。
　　夜晚也终究展开了它墨色的羽翼，将哥谭、将韦恩庄园、将这对伤痕累累的兄弟轻轻覆盖——让他们能够在广袤的寂静中，相抵而眠。
　　遥远星空之上，世界之谜的终点，“永恒”柔和地投下了注视……
　　“命运”也平静拉开了序幕：Freshness or repetition，那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