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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归 ...

  •   回程路上,宋宣娆选了件清淡的素色衣裳,坐在装饰奢华的马车中一言不发。队伍在路上颠簸了一整日,后半程宋砚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再无法骑马,只能挤在姐姐的马车中打盹。

      等在星空满天之时回到了国公府,他迫不及待的丢下随身的小厮,迫不及待的冲向自己的睡房,看的宋宣娆和竹音一愣一愣的。

      “小公爷心思单纯,长久以往下去,只怕会越发不懂朝廷险恶。”竹音小心翼翼把宋宣娆附近屋内,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此事慧无法师也向我提过,我总觉得砚儿年纪还小,再天真烂漫几年也无妨。”宋宣娆在八仙桌前悠悠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玫瑰酸酪,“你忙活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下去歇着吧。”

      “奴婢忙碌惯了,没那么娇弱,也想趁早把带到猎场的东西收拾出来。”竹音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唤了两名婢女进屋收拾沿途换下的脏衣去洗。

      “在城外我就觉得疲乏无比,等折腾一番回了国公府,反倒没有那般倦怠。”宋宣娆用软帕点了点嘴边胭脂色的残汁,若有所思地看着碗底,“这味道有点似曾相识。”

      “郡主去马厩的时候,唐先生差红豆送来过一个信封,里面写的是那日您饮过梅子汤的配方。奴婢见天色已晚,吩咐厨房用其中几味宁心静气的药材加入酸酪中,又拿玫瑰汁浓郁香甜的气息遮掩过去,这样即使失眠,人躺在床上,脏腑熨贴也能好受些。”竹音喜滋滋地说。

      “我就说怎么感觉和平日里吃的点心不一样,劳你费心了。”宋宣娆拿牛角梳子蓖了头发,换了身家常的素纱衣裙,抬脚出门打算去院子里走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宋砚所住的前殿,隔着窗前放下的碧影纱,能听到熟睡时酣畅淋漓的鼾声。她微微一笑,对大门前守夜的侍卫无声颔首,背着手信步闲庭回到了院中。

      这两日羯帝从丧子的悲戚中回过神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睿王的丧事,又赐了一大车金银珠宝给受伤致残的肃王以示慰问。宋宣娆暗想,肃王的反应也太冷静了些,面对亲兄长的去世,表现出来的悲伤程度还不如平日和睿王关系平平的凌王。

      凌王受了惊吓,在回燕都途中就发起了高烧,裹得跟粽子似的躲在女眷们乘坐的马车里,到后来竟不时说起胡话来。巫医熬了一大碗浓黑如墨汁的药水喂凌王喝下,又说是在山林中遭邪魔附身,等回到燕都就要开坛作法驱魔。

      “郡主怎么独自坐在这里?”轩云打着灯笼平稳地走过来,一袭白袍将他挺拔的身姿衬的愈发儒雅。

      “老毛病了,这几天累得慌,吃不香睡不着的。”宋宣娆环着双膝坐在石凳上,勉强笑道,“砚儿倒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对了,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值夜啊,怎么不在营中陪着钱老将军?”

      ‘我找今天值夜的侍卫换了班。”轩云摆弄着柔顺的流苏剑穗,嗓音低沉,“几日前得知你们在皇家猎场出了事,我恨不得立刻飞身过去。”

      “出事的不是我们。”宋宣娆反驳道,“你手中没有圣旨,就算千辛万苦赶到,也只能被拦在外面,根本进不了营地。”

      轩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大门口驻守的侍卫一路小跑着到了宋宣娆身边,躬身行礼,“郡主,门房来了位南楚内侍想要见您。”

      “来人叫啥名儿?”
      “红豆。”
      “让人上些热茶和点心招待着,我披件衣服就过去。”

      轩云听的一头雾水,正准备跟过去顺便询问几句,却被宋宣娆冷淡的眼神制止了。“放心,这位红豆公公是襄王的近身内侍,估计是替主子传话的。”

      红豆喝着门房送上来的毛尖,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见宋宣娆带着竹音姗姗而来。
      “夜伴三更,公公不在郡主府内伺候襄王,到国公府来做什么?”

      “竹音姑娘,奴才是替主子办事跑腿的。”红豆似有若无地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滴,对宋宣娆轻轻拱手,“郡主,我家王爷请您过府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宋宣娆柳眉轻蹙,“何事不能等到日上三竿,在光天化日下谈?”

      “王爷的要事自然不会告诉奴才。”红豆咬着嘴唇,腰身几乎弯到地面上,“襄王的软轿就在府外,请郡主跟奴才走一趟。”

      宋宣娆想到庭院内徘徊的轩云和屋内熟睡的宋砚,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终归是个不眠之夜,就当回府邸察看一番,如果发现了差池可以毫不客气的顺势把府邸讨要回来。

      “罢了,我清点几个随从,勉强跟你过府一趟吧。”她悄悄拉过竹音的手,耳语交代一番,小丫鬟点点头,轻盈地闪身出去了。

      “你们都,都走。这事除了天水郡主,谁也没法给本王答案。”乔照半卧在郡主府的侧院内,耳侧微红,就着半壶醇香四溢的竹叶青,前言不答后语着。

      门外,李元谋和唐廷睡眼惺忪,面面相觑。李元谋恨铁不成钢地往里边瞟了一眼,质问唐廷,“王爷参与春狩不到十日,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我一个酸腐读书人,拉不开弓骑不得马,怎么知道猎场上发生的事。”唐廷装傻道,“倒不如红豆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王爷口口声声念叨着郡主,咱们就把人请回来好了。”

      李元谋哼了一声,“你们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还特地从旁门抬了轿子溜出去,防贼似的生怕我知道一星半点。”

      “这不是怕将军误会,坏了王爷的好事吗?”唐廷满脸堆笑,“这回信使捎来的竹叶青味道可真绝,王爷知道我好酒,特地赏了我一坛,将军不如跟我去后院里,就着这皎白月光,温几样小菜,边吃边聊可好。”

      唐廷作为南楚首屈一指的知名才子,清雅文士,从来眼高于顶,哪怕同在乔照麾下,也与李元谋这种舞枪弄棒的赳赳武夫不过点头之交,今日能主动邀请同饮,在后者看来已经属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元谋本能的想拒绝,又抵挡不住油然而生的好奇心,实在想知道这位老谋深算的唐长史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唐廷才拉着李元谋离开,红豆就领着宋宣娆进了侧院,还礼貌地邀请竹音姑娘到偏厅喝茶。竹音心里犹豫,将宋宣娆的胳膊扶的更紧了。

      “不打紧,你先把带过来的人领进正殿,到我房内清点一番,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宋宣娆笑道,“郡主府的侍卫和婢女都与我相熟多年,就算襄王心怀叵测,也绝不会选这里下手。”

      竹音和红豆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宋宣娆神色微敛,盯着乔照印在窗前的一抹清俊的剪影看了许久,终于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面色酡红的乔照得意洋洋地冲宋宣娆勾勾手指,“唐廷说你今晚应该睡不着,我就让红豆尝试着去国公府走了一趟。唉,长夜漫漫啊。”

      “听说叛乱的缅人已经被歼灭了十之三四,暂时偃旗息鼓,退回了淮河南边。”宋宣娆皮笑肉不笑,“恭喜襄王,离南归又进了一步。”

      “哈哈哈。这竹叶青味道香醇凛冽,入口绵甜,回味悠长,与北羯那些辛辣浓厚的奶酒简直是天上地下。来,你也尝尝。”乔照不由分说,借着三分醉意,踉跄着拉宋宣娆坐在,又将斟满美酒的白玉盏端到宋宣娆眼前。

      她舔舔嘴唇,用柔夷素手端起酒盏缓缓喝下。乔照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畅快,呼吸一滞,又斟了一盏递过来。

      “你就不怕酒里有毒吗?”乔照坐回位上,玩味地盯着眼前娇娆而妩媚的美人。酒气把她眉眼间笼罩的薄霜散去,化作微暖的桃花色浅晕。

      “就算对我下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宋宣娆握着空杯,淡淡一笑,“你费尽心机远赴这里,可不是为了杀人越货的。”

      “这里四处都埋伏着眼线,平日和唐廷出去随意逛逛都有人跟着,明面上说是保护我这个金尊玉贵的楚国皇子,事实上人人都知道我早已沦为阶下囚,如若父皇反悔,我便会立刻身首异处。”乔照嬉笑着吃了一筷子菜,“如果我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往酒里下毒最万无一失了。”

      宋宣娆顾自浅酌了一口,“你就那么盼望着丧命于此?连垫背的人选和方法都谋划的明明白白的?”

      “我也是万般无奈啊。”乔照夸张地长叹一声,“如果能有选择,我巴不得能早点回去。春风和煦,草长莺飞,河豚鲜美,春游的才子在郊外流觞曲水,教坊中的小娘子们正竞相描画着桃花妆,正是一年最好的光景啊。宣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我的名字和画像还刻在南楚的通缉令上,襄王抓捕要犯归案,可是大功一件。”宋宣娆懒懒地看他一眼,“现在已是亲王,不知楚国皇帝,又会拿什么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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