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狐》时有弦鸣

4、进城

　　午夜，窗外树上蝉鸣不已。
　　顾离是被一阵寒意唤醒的，人身果然是不抗寒，如果是狐狸的原身就拥有柔顺保暖的皮毛，也不至于在这区区秋夜感到寒意。
　　打了个喷嚏，扯过掉地上的被子嘟囔着准备继续睡。
　　突然察觉屋外似乎有动静，听不太仔细，他用法术化出狐狸的耳朵，竖起仔细听。
　　在半狐狸的形态中，他既能使自己听觉比人形灵敏，更能使自己的行动敏捷。
　　“嗒、嗒、嗒嗒。”声音似乎是从楼下大堂传来的，像是脚步声，难道是有人在跳舞？不对啊，这个时辰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况且只听到脚步声也听不到琴声。
　　他轻手轻脚翻开被褥下床，渡步轻声开门，房门外一片漆黑，但却大雾四起，这间乐坊二楼是一条走廊呈方形。中间镂空能直接看到下面大堂中心，他探头扶着栏杆往楼下看，果不其然看到底下一位女子在黑暗中起舞。
　　夜间视力卓越的他迅速的看清楚了底下的人，身穿大红色锦绣长裙，头发披散着，乌黑细长垂在身后，手里执着一把白色扇子，上面无字无画，因为俯视顾离只能看到女子的头顶，看不到脸庞。
　　她无声无息的跳着舞，踩出着富有节奏的舞步，手中的白扇转动，随着越来越快，她的动作逐渐变急，在黑夜中旋转着，最后女子定格在舞最后的动作中定住，她双手像是抱着一个人，头斜斜歪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一滴泪痕落下。
　　顾离看得晃神，在朦胧的迷雾中有些发晕，渐渐迷失方向感，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就在他闭上眼睛即将要坠下阁楼时，耳边在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
　　顾离大梦初醒般扶住木栏，循声望去，只见柳思秋站在走廊尽头，刚刚的铃铛声估计是她手腕上系着的铃铛传来的。
　　她手里托着一盏烛灯，像是刚起夜，一脸疑惑看着顾离道：“顾公子，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跳舞。”顾离指着楼下，“咦？人呢。”望下去时，底下人影都没有，刚刚的迷雾也好似幻觉一般全部消失不见了。
　　柳思秋听了走过来往楼下望了望，也没看到人，笑他道：“你莫不是梦游了？这大晚上怎么会有人跳舞？”
　　“但我刚刚确实是见着了，穿着红色衣服，手里拿着白扇。”
　　柳思秋表示不能理解：“我在这里十年了，都没见到有穿红衣服半夜跳舞的。”
　　“那你最好小心些，这位跳舞女子绝非常人。”顾离说道。
　　单单靠一支舞便能使他失了神智，他好歹也是狐妖一族，狐族天生擅长蛊惑人心，据说他这一脉是青丘狐的后裔，自小不必修行便能化人身，与生俱来的条件，不可能会被一般的妖物所受制，那么这位女子必定是修为不凡的。
　　柳思秋点了点头，见顾离这么说了确实应该注意一些。
　　“深更露重的，公子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出发呢。”
　　“好，我睡了。”
　　临走前，顾离又望了望大堂中心，确认没有踪迹了，转身回房了。
　　次日上午，屋外的马车已经备好，顾离随着乐坊的姑娘出发，进城的姑娘有十一位，分别配备了三辆马车，算上顾离正巧坐满。
　　一辆车里坐四人，顾离随柳思秋和另外两位姑娘坐一车，此时的他身上带着铃铛，她们看自己是女子身份，但顾离也是非常不适应的。
　　他孤身惯了，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只有薛清哥哥，乍然和三位姑娘同处一车，僵硬如同一块木头，挺着腰板手放在膝盖，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柳姑娘从一开始看他上车便憋笑着。
　　“柳姐姐，这就是你远房来的表妹么？”其中一位女子搭话道。
　　“是呀，想着此次有机会，带她到城里见见世面。”柳思秋一手拿着手帕掩在嘴边。
　　“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当真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小姐哈哈”说着那姑娘便上手轻轻掐了顾离的脸蛋。
　　“哟，这手感还真是细腻，云舫你来摸摸。”另一位姑娘闻声也上手了。
　　“还真是，这怎么保养的？”
　　顾离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此时的他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般，一脸哀求望向柳思秋。
　　终于柳思秋玩笑看够了，开口从把他从魔爪上解救了下来“你们两个丫头行了，我这表妹怕生，你们别去逗她了。”
　　之后她们便是开始谈论入宫的事，聊了些许八卦，皇宫多么金碧辉煌，三皇子多么英俊潇洒云云。
　　而顾离想的却是薛清之前描述的皇宫，里面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可惜他不能随她们一起进去，当务之急还得找到薛清哥哥。
　　幸好离主城不算太远，大约两三个时辰便抵达了城门口，顾离撩起车床的帘子，望向前方，高大的城墙大门上耸立着“南昭门”，城门下许多官兵严守以待，进城的都需要检查登记人数和来历。
　　近来昭鸿国有许多西彧人入城，管辖城池治安的大人下令城门要严加看守，不允许我城有外来人入内。
　　马车经过一位检查的士兵，乐坊那位年纪较大的女人将手中信件给他，士兵草草看了两眼便还给她，挥挥手让前面的士兵放行。
　　初入主城着实和武安城大不相同，这里的百姓大多数穿着较好，偶尔能看到一些锦衣玉服的小孩和玩伴有说有笑的走在街上，建筑也是比武安城华丽的许多，一家家酒楼客栈富丽堂皇，气派不已，阁楼的飘窗能看到许多雍容华贵的大爷，坐在楼上喝茶听曲儿。
　　顾离看着这华丽的楼房应不暇接，一家家饭馆酒馆传来阵阵香气，顾离眼睛看得亮晶晶的，深吸着空气里的红烧肉的余香，恨不得下车进去酒楼里把好吃的饭菜都吃个遍。
　　真想现在下车偷偷溜进去啊......
　　等等，他是要去找上官大人询问薛清下落的，绝对不能让一时的口腹之欲给迷失了心神！
　　给自己确立了目的后，顾离才压下了贪吃的念头。
　　到达了安排好的客栈，因为柳姑娘需要准备进宫，顾离准备自己只身前往那位上官大人的住处。
　　但两人都不知道这位大人的住处，顾离只能自己出去找。
　　“你若是有事便摇摇铃铛，就能找到我。”柳姑娘说道。
　　为了方便联系，顾离带好铃铛便出发了，主城足足有四个武安城只大，大大小小的街巷横纵竖排，地势繁华，没有方向感的人很容易就找不到方向，稀里糊涂绕了几条街，发现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准备问个人时便有人喊他。
　　“小兄弟，哎哎喊你呢小兄弟。”说话的是一位坐在墙角一张木椅许久不动的中年，旁边一小张方桌和凳子。
　　望过去他身形消瘦，面容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凹陷，脸上留着八字胡乐呵呵笑着，身穿棉麻制成的旧袍，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抱着臂，墙边靠着一杆长方黑旗，上面写着“千指百算，神佛清明。”
　　顾离走近些，还不待开口，便听这位中年人道：“瞧你张望半天是在找人吧。”
　　顾离不答反问：“你如何看出我是男子？”柳姑娘给的铃铛难不成失效了？
　　那人语速时快时慢，甚为得意的道：“我给人算了大半辈子的命，这双眼睛也看多了，人称“魔眼张”，你这点小伎俩还是瞒不了我的。”
　　“你不是人？”
　　“呸呸呸，什么不是人，我说我的眼睛妖魔鬼怪都逃不过！”
　　“奥......”
　　貌似是挺厉害的样子，不妨向他问问路，顾离思索着。
　　于是顾离问道：“你知道上官大人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离不解，这人挤眉弄眼的话也说一半。
　　寻常通透一点的人都知道给点铜钱好开口，岂不知顾离一直刚下山的狐狸哪里懂那些人情世故，暗示半天也不见反应，中年人憋得气不过直接明示了。
　　“你身上有钱不，两个铜钱和你说。”魔眼张撇了撇嘴角。
　　顾离点头，低头把昨日卓拓给他的那串铜钱掏出来，匀了两枚给他。
　　魔眼张颠了两下铜钱说：“你往这城里最宽的大道往北走，尽头能看到一座府邸上面写着‘上官府’那便是了。”
　　“谢谢”顾离转身就要走，魔眼张又出声喊他：“哎等等，你要不要找我算算命，见你我有缘给你打个折，怎么样。”
　　顾离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很需要，但是魔眼张执意将他拉回来，“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命数？以后是否能修成正果？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私定终身的良人？这些我都能算。”
　　顾离有些诧异，真有这么厉害？对他说的这堪比神仙的能力半信半疑，魔眼张见有机会，便笑呵呵的让顾离坐在自己桌前，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自己的八字胡，让顾离伸手。
　　手指放在桌前，手掌向上摊开，魔眼张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皱着眉，嘴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念叨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