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55、一百五十五

　　第二天一早醒来，有仙女传报：西王母传她去后花园。项澜梳洗一番，披上毛裘出了门。来到后花园，竟发现这里一片雪花也没有，远处大雪压山，而这里一派繁花似锦，古树茂盛参天。不过，她想神仙嘛，自然是有这种法力的，因此也不惊奇。
　　西王母看见她，倒是满口称奇：“这宫里大小路径曲折，你没有带领，居然能找到这里，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是……”
　　“娘娘”项澜行礼道：“您不必惊异，澜儿从小长于宫庭，对宫院布置并不陌生。”心想，“秦皇的阿房宫，比玉帝的紫微宫不知壮丽多少，复杂多少倍，若论享受，你们神仙也有不及之处啊！”
　　西王母点头，“原来如此。”但脸上不免失望。不久轩辕氏也来了，大家一齐在花园四处走走，项澜东看西看，觉得除了一些花草人间没有见过，其余感觉上跟父亲的楚王宫没什么区别。大半日下来甚感无聊，也不知芮坦当年眷恋哪里。
　　她失望，有比她还失望的。西王母见她没什么特异变化，不时与轩辕对视，双方均感觉不妙。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每天就是在宫里逛，有时一个地方上午去完下午还去。项澜也不好问为什么。
　　这晚，西王母在□□院置酒赏月，轩辕与澜儿相陪。一轮明月当空，峰顶高寒之处，连月亮也显得又大又清亮，辉映着地上莹莹白雪，一切如琉璃般透明。这样的景致，澜儿总算在人间没见过了，可依然没能打起兴致。娘娘的笑话讲了十几遍，轩辕尊神那点故事也听差不多了，她越来越觉得没意思，真后悔当初兴高采烈答应跟来。同时心里怨起某人来，“你也真是，就一点都不想我吗？都好几天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可又一想，自己跟王母还打着赌呢，目前自己是赢的！“哎，我想知道哥哥的下落，可又管不住自己不去想他！真矛盾啊！”
　　“小丫头！”西王母见她又发怔了，轻唤一声，不见反应，和轩辕对视一笑，提高声音道：“有人打赌赢了，却居然不高兴。真是让我费解。”
　　“啊？”项澜反应过来，“娘娘说什么呐？”
　　“呵呵”轩辕氏笑道：“娘娘说的也不尽然，赢不赢的，总要到回天庭的那一刻才知道。”
　　“我们要回天庭是吗？什么时候动身？”澜儿这句听的真切，急急地问。惹得西王母好一通的笑，笑得澜儿莫名其妙，“难道，哪说错了？”
　　“澜儿啊，我就不明白了，这里比天庭大好多。你看今晚的月亮，你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月亮吗？咱们这是在高山绝顶上，伴着这皑皑白雪赏月，别说天庭，找遍三界没有第二处能比，难道不好吗？”
　　“不是的，娘娘，我觉得，觉得这里挺好。”
　　“挺好吗？我怎么从你脸上看不到呢？轩辕尊神，你说呢？”
　　轩辕氏呷上一口酒，仔细回味一番，才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凡人啊有个怪癖：东西好不好不在乎，关键是看谁跟着一起分享！打比方说吧，眼前景致好吗？好！酒香吗？香！珍馔可口吗？可口！但那个一同赏景的人对吗？不对！因此以上皆变得不美！不知娘娘可意会否？”
　　“哦！”西王母装作恍然大悟，点头称是，“难怪，难怪！不过澜儿啊，不必多虑。我说过，这次打赌我赢定了。依某些神仙的性子，总要发呆两天，被人撺掇两天，起意两天，谋划两天，然后才能付诸行动！你要耐心等啊！”
　　“娘娘！”澜儿觉得实在没法跟神仙一起生活，什么心思都能被看破，脸微红，道：“您又取笑我了。”
　　西王母笑道：“取笑了吗？我哪有？轩辕尊神可以作证，是吧？”
　　轩辕氏跟着道：“娘娘取没取笑，我没听出来。不过有件事我要提出来，刚才娘娘讲了笑话，我讲了故事，下面该澜儿姑娘的了吧！”
　　“我？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西王母道：“随你啊，讲故事，说笑话，什么擅长来什么。”
　　项澜心道：“笑话？我现在哪有心情说笑话！故事嘛到有一箩筐，可惜我实在不想回忆自己那点悲惨经历。”于是道：“那就弹一曲，给娘娘和尊神助兴如何？”
　　“好啊！”轩辕抢先说道：“自芮坦下凡，天庭几乎绝响，今日可要一饱耳福喽。”
　　西王母也颇有兴趣，早有仙女将琴抱出放好。项澜久未操琴，天上众神又偏偏都有这雅好，今日被逼，想来真是名符其实的“献丑”了。
　　只见她整衣，焚香，净手，端坐琴旁。还没弹奏，光这番架式已经让西王母大开眼界，“没想到弹个琴这么多讲究？”她悄声对轩辕道。轩辕氏轻轻一笑，“娘娘有所不知，真正凡人弹琴，讲究比这还要多，什么沐浴、更衣、戒酒、心静……一大堆的记都记不住。”
　　西王母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呵呵，人类！”
　　项澜凝神片刻，觉得应该弹个欢乐的曲子，手指轻拨，只出来几个音符，就被轩辕氏叫停，“澜儿啊，看你的指法，想来学琴时日不短，需知曲由心生的道理。眼下你情思不悦，硬弹这样欢乐的调子反而不美，我看还是心里想什么弹什么吧。”
　　“是！”澜儿心道：“我的娘呀，神仙就是神仙，真不好胡弄。”
　　只好将心思沉静下来，不敢有任何的掩藏遮拦，跟着信手一拨，果然起调低沉了许多，伴着静静的夜色到也相配。
　　音乐真能营造一种氛围，古今相通。沉浸其中，定能忘却纷繁俗事。澜儿便是如此，一旦弹起来，柔美的曲子于指尖中流出，仿佛不是手指拨弦，而是弦带手指……渐渐，心随曲走，情不自禁唱道：
　　月既明，西轩琴复清，寸心斗酒争芳夜，千秋万岁同一情。
　　歌宛转，宛转凄以哀，愿为星与汉，光影共徘徊。
　　悲且伤，参差泪成行，低红掩翠方无色，金徽玉轸为谁锵。
　　歌宛转，宛转情复悲，愿为烟与雾，氛氤共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