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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缘灭 ...

  •   陆佳微不满意地盯着案桌上的画,秀气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个结。
      太丑了……没有半点窗外那棵梧桐树生机勃勃的精气神不说,连形似也谈不上。
      若是求父亲替她请个画师,也不知会不会同意……她暗自思忖着。
      “啪”,额角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陆佳微伸手去拿,是一片小小的梧桐叶子。
      “喂。”树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年轻,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你的画好丑。”
      陆佳微警惕地抬眼往窗外望去,那棵梧桐树粗壮的枝干上半躺着一个少年。
      他没骨头似的慵懒地靠在枝干上侧对着她,青碧色的长衫细软如烟,隐约流动着月光般的光华,松松地垂了一大截在半空。
      如墨的长发没有束冠,只是用一条玉色的发带随意地绑起,却是一派疏朗的俊逸风流。
      “你是什么人?是山上的精怪,还是路过的鬼神?”陆佳微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少年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直起身子,似乎是想笑又生生忍住笑意,最终嘴角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我是你窗口那棵梧桐树修炼成的精。”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陆佳微看,似是想要看到那张俏丽的脸上露出震惊或是害怕的神色。
      陆佳微“哦”了一声,面色平静。她当然不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就是他口中的树精,可是冥冥之中又坚信他不会伤害她,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没由来的,她的胆子变得十分大,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少年恶趣味地拉长声音,翻转了个身正对着陆佳微坐直,才笑眯眯的突然吐出两个字,“胥平。”
      胥平是吗?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扬起一个明亮的笑脸。“我叫陆佳微。”
      她滴溜溜转了转眼珠,胥平下意识地就觉得她在打小算盘,清澈的乌眸弯了弯,像一只小狐狸。
      果然,陆佳微大声道:“我的画明明很好,你可是第一个说丑的人,那不如,你来教我画画怎么样?”

      胥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是在天上当了几百年的神仙实在太过无聊,遇上一个胆大的小姑娘,让他觉得有趣,还是单纯的被鬼迷了心窍?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丢给陆佳微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嘱咐道:“要找我时,就捏这块玉佩三下。”
      话才出口,他又懊恼起来。本来只是打算到凡间逛一圈的,如今免不得要耽搁上几年,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那你便是我的先生了!”陆佳微笑逐颜开。
      罢了,胥平心头那点儿恼意烟消云散。不过是天上的几天而已。

      陆佳微不明白胥平为什么格外青睐她的窗户,放着好好的椅子不要,偏喜欢坐那一根木头,也不嫌硌得慌。
      她觉得胥平当真是个好脾气的精怪,哪怕她找他不是了学画,只是想要说说话,他也从不嫌她烦。
      “你们梧桐树要修炼多久才能成你这样啊?”陆佳微托着腮看胥平聚精会神地转笔,突然开口道。那毛笔还是从她的笔架子上顺走的呢。
      “千儿八百年吧。”胥平想也不想,随口胡诌了个数。
      骗子。她哼了一声,撇过眼不去看他。外头那棵树明明只有几十年的树龄。却也不拆穿他,她怕他不再来找她了。
      陆佳微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通房,父亲娶了正妻后,便将她们母女俩远远打发来了这偏僻的庄子。母亲去世后,她真正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所以,哪怕你不是人,哪怕你甚至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是什么,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你看!”胥平雀跃地喊了陆佳微一声,她一扭头,只见他手中的笔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尾端竟慢慢地抽出新叶,吐出一个嫩生生的骨朵儿,旋即又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莹白如雪的花。
      “厉害吧?”胥平得意地挑眉,笑得像个炫耀的孩子。
      陆佳微惊喜地盯着那根已看不出原样的笔,这就是法术吗?
      胥平抬手将笔插进了她的发间,眉眼弯弯瞧着她笑。
      “你戴这花好看。”陆佳微听见他开口,“送你啦。”

      胥平是费了心思教陆佳微画画的,可惜她于此道着实没有天赋,胥平费了许多口舌也没法使她掌握要领。只好站在她身后,虚虚地环住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运笔。
      陆佳微觉得她的全身都被笼罩在一阵清淡的香气之中,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像雪后初霁的山林。她悄悄地回头,胥平正专注地低头带着她作画,俊秀的脸庞离她只有咫尺之隔。
      他长得可真好看,陆佳微暗暗想着,甚至分心数了那些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手上究竟在画什么,却是浑然不知。
      “我刚才讲的都记住了吗?”
      “啊?”陆佳微茫然抬头。
      胥平气结,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要学就专心点!”陆佳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小姐,该用午膳了。”宋妈妈在房门外喊道。陆佳微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刚要提醒胥平离开,就看见他已不见了踪影。
      她再一次直观感受到了胥平与她并不同,一时间有些黯然。

      一眨眼便是五个春去秋来,陆佳微的画技在胥平的指导下有了不小的长进,只是……
      陆佳微挫败地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画卷,画上的少年身着青衣,身姿俊逸,面容却是一片空白。她不死心地提笔,细细描绘上五官。少年眉眼顾盼神飞,可不一会儿笔墨就从画上消失,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你是天上的神仙吗?为什么我总是画不出你?”陆佳微喃喃道,眉间郁结了淡淡的愁色。她出神地看了画卷许久,突然一把将它卷起塞进柜子里。
      她摩挲着腰上系着的玉佩,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捏了它三下。
      胥平如约出现在她面前。五年过去,陆佳微已然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他却没有一点儿变化,一如初见的少年模样。
      他眉眼含笑:“佳微,明日便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他如今喊她的名已是亲昵熟稔。
      “你明天晚上带我出去玩,好不好?”陆佳微软着嗓音撒了一个娇。
      当她那双乌黑的杏眼专注地盯着他,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时,胥平总是拒绝不了她的要求。他笑着应道:“好啊。”

      胥平在九重天上看过无数美景,神女双手一挥便是漫天的璀璨星辰。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一个凡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吹着醉醺醺的晚风,看人间的浩瀚星河。
      陆佳微喝醉了,她靠在胥平的肩头,不时打个小小的酒嗝,抱着他的胳膊像奶猫一般使劲地蹭。他全身发僵,动弹不得,有些后悔没能抵得住她的撒娇买了酒。
      “胥平。”陆佳微突然开口,醉后的嗓音软而黏,甜得好像能滴出蜜来,“你是天上的仙人吗?”她指了指高高的天穹。
      “嗯。”胥平觉得他也有些醉了。
      “那你迟早是要回去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染上哭腔,抬头望天,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胥平不忍心骗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斟酌措辞来劝慰,一低头,却发现陆佳微已经枕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她的睡颜乖巧而恬静,只是眉头还紧皱着。他怔怔的看着他的脸,魔怔似地伸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皱,却在触碰到肌肤的刹那,如梦方醒般受惊似的缩回手。
      胥平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良久才轻叹一口气,抱着陆佳微回到庄子里。
      仆从被他施了仙法还未醒来,他抱着她一路回到她的房间,刚把她放在床上,胳膊就又被紧紧抱住。
      “胥平……”陆佳微意识不清地呢喃,“不要走。”
      胥平静静地站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生怕把她吵醒。他又叹了口气,眼底的金色翻涌成浪,定定地看了熟睡的少女半晌,才狼狈地转身离去。
      佳微啊,神仙最后,是要回到天上的。

      “我的小姐,您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晚?”宋妈妈轻声把陆佳微唤醒,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陆佳微含糊地应了一声,宿醉后却不觉得难受,身上也没有酒气,应该是胥平施了法吧。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宋妈妈麻利地递上一件簇新的衣裳,“小姐可得快些,赵管事在外头等着呢。今日可是有天大的喜事。”
      喜事?陆佳微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能有什么好事,被宋妈妈仔细梳妆打扮了才来到前厅。赵管事是父亲身边的得力人,她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
      不单是赵管事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周围的丫鬟仆妇也个个喜气洋洋,她却平白生出一种恐慌。
      “请小姐安。”赵管事笑眯眯地迎上前来,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老爷夫人给小姐订了一份极好的亲事呢。”
      “亲事?”陆佳微心头重重一跳,呼吸一瞬间变得困难,咽喉也被扼住了似的几乎无法开口。
      “是啊,小姐好福气。”赵管事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朵菊花,“那齐王世子虽说体弱了些,将养着也定能寿泽绵长,若不是您的八字正正与他极配,这般光耀门楣的喜事也得不来呢。虽说是个侧妃,也是能上皇家玉牒的……”
      他说了什么陆佳微已经听不见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失态。脸上的笑可能比哭还难看,丫鬟仆妇们的道喜声阵阵向她涌来,吵得她头脑发晕,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道完谢送赵管事离开的,挥退了丫鬟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跌坐在床上,浑身发冷。
      陆佳微颤抖着拿起玉佩,险些儿便拿不稳要掉下去。她狠狠地捏了三下,几乎要将它捏碎,指尖发白。
      一眨眼的功夫,胥平就出现在她眼前,那熟悉的清浅笑容看得她想落泪。
      没等他说话,陆佳微抢先开口:“我父亲给我定亲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
      胥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他才扯扯嘴角,艰涩地开口:“你要,嫁人了?”
      听到那清朗的声音,陆佳微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泪水夺眶而出:“我不要嫁那劳什子齐王世子!胥平,你是天上的神仙,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紧紧地抓着胥平的衣角,像是抓住了黑夜中唯一的一盏光。
      “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有办法的。若你命定的姻缘是他……”胥平觉得喉咙发干,每说一个字都极为艰难。他的眼底有些热意,仰头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似乎也要将那多的少的、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一齐咽下。
      陆佳微几乎绝望,瘫软在床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胥平亦是极为不忍,僵硬地抬手,想为她拭泪,举到半空,却又无力地垂落。
      “胥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浓浓鼻音的这一声呼喊却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闭上眼,似是下定了决心:“你等我几个时辰。”
      陆佳微迷茫地抬眼,透过朦胧的泪光,胥平已然消失在眼前。

      胥平急匆匆地闯进司命星君的殿阁,司命正捧着他那本记满凡人命格的册子,躺在贵妃榻上抓耳挠腮,见到来人立刻翻身坐起,颇为惊喜:“哟,小凤凰,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今日有事,改日再请你喝酒。”胥平歉然道,“你那命格簿子借我看一眼,我不看别的,就看一个人。”
      司命瞬间板起了一张脸严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胥平,双手将那小册子紧紧护在胸前。
      “谁的?”他警惕地问。
      “魏国陆尚书的女儿,陆佳微。”胥平急道。
      司命盯着他看了许久,语气有些严厉:“小凤凰,你知道的,人间的因果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沾染的。”
      “我知道。”胥平抿唇,他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看穿了似的,“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看一眼。”
      “行吧。”司命叹了一口气,翻开册子的某一页,将其他部分遮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行小字:陆氏佳微,年十八适齐王世子。
      “喏,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胥平身形一震,踉跄了一步,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子孙满堂……”他忽然哈哈大笑,眼角笑出了泪。“多谢了。”随即决绝地转身离去。
      “唉……”司命似是有话要说,最终还是咽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小凤凰……”

      胥平冷着一张脸风尘仆仆地回到凡间那个小小的庄子。天上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人间已到了黑天。
      他急忙来到陆佳微的房中,只见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怔怔地盯着屋子里的一处出神,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看见他来,眼珠才转了转,恢复了一点生气。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虚长了几百年的岁月,此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与那齐王世子……天定良缘,子孙满堂。”胥平斟酌着说道,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陆佳微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她面如金纸,苍白的唇翕合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露出一个凄凉的笑。胥平觉得,她此刻单薄得像纸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自那天后,陆佳微再也没有用玉佩唤过胥平。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胥平也没有再踏进过那个庄子。
      他去附近的酒庄打了好几壶酒,躺在树上,没有知觉似地一壶壶往嘴里灌。
      人间的酒里哪里比得上天上的琼浆玉液,灌不醉他,也喝不醒他。可是他却迟迟不愿意回天上。
      胥平迷蒙着眼,眺望向某个方向。是不是还有三个月呢?

      九月十八,宜嫁娶。
      陆佳微一大早就被叫醒,丫鬟们服侍她更衣洗漱忙得团团转,她却平静得像个局外人,任由妆娘将她摁在装梳妆台前精心梳妆。
      慢扫蛾眉,轻点朱唇,精美的金饰步摇被插入繁复华丽的发髻之中,妆成一位容色姝丽的完美新娘。
      她的手摩挲着被掩盖在层层叠叠喜服之下的玉佩,轻轻地,捏了三下。
      那个身影没有出现。
      陆佳微忽然笑了,她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面若桃李的盛装女子。
      她从来没有严妆过,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竟像是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脸上的每一笔都被细细地描绘过,宛如一个最精致的人偶。
      她勾起一边的嘴角,眼波流转,丹唇轻启:“好看吗?”
      “好看极了!世子爷当真好福气。”喜娘赞不绝口,“怪不得世子爷疼您呢,这嫁衣盖头都只比正红浅了一点儿,不细看谁看得出来?”
      陆佳微但笑不语。
      “吉时到——”
      她站起来,喜娘给她披上盖头,鲜艳的红遮挡住了整个世界,正如那看不见路的未来。
      她搀着丫鬟的手一步步迈出门外,嫁衣随着动作带起阵阵环佩叮当。
      今天是大喜之日啊。
      陆佳微笑着笑着,倏的落下泪来。

      随着新娘的远去,小小的闺房内已是空无一人,一个着青衣的人影逐渐显现。
      胥平木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良久,才自嘲般地轻笑两声。
      “好看极了。”他轻轻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似水温柔。

      胥平没由来的,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席卷了他的全身。仙人的直觉是很灵验的,他慌了神,一瞬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回到了九重天。
      “司命!司命!你的命格簿子再借我看一眼。”胥平形容狼狈,仪态尽失,上前去夺那本小册子。司命一时不察,真被他夺了去。
      他懊恼地直跺脚:“哎!你这凤凰好生无礼!”
      胥平没理他,急急地将命格簿翻开。没了遮挡,那几行墨字得以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陆氏佳微,年十八适齐王世子。三皇子欲反,齐王等设局以待,于礼之即日执之。陆氏不幸射矢而死。”
      胥平如遭重击,脸“刷”地惨白。“这就是你说的,子孙满堂?”他声音悲怆,似字字泣血。
      “我也不是成心要骗你,实在是这命数天定,你我皆不得随意干涉……哎!你给我回来,不能去!”司命焦急地大喊,要去拦胥平,却只堪堪碰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胥平心急如焚地赶去齐王府,他只盼这凡间的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他来得及去拦下那一只该死的箭。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也无暇顾及。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他呆愣愣地看着那遍地血色,肝胆俱裂。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一挥,将那持刀的士卒惊慌的宾客全都定格,飞身上前接住那个倒下的柔软身躯。
      胥平的手抖得像筛子,颤巍巍地去掀开红盖头。陆佳微的脸失去了血色,娇艳的妆容也遮不住苍白,生机在飞快地流失。
      那只箭镞直挺挺地插入了她的心脏,鲜血浸透了嫁衣,红得触目惊心,纵使是他也无力回天。
      “胥平……”陆佳微虚弱地开口,每说上一个字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那双杏眼弯了弯,泛起一丝笑意,“你来了……”
      “我来迟了。”胥平哽咽着,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凤凰烈焰般的心脏此时也仿佛被冻上了万年寒冰。眸底的金色愈来愈浓郁,翻滚出滔天巨浪。
      陆佳微痴痴地看着他,浅浅地笑了笑,挣扎着想要抬手。
      “你……别哭啊……”神仙,怎么能哭呢?她终究没能说完这句话,染着殷红丹蔻的手无力垂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陆佳微!”胥平绝望地悲鸣。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更痛恨当时为什么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司命的说词。明明、明明她是那样不愿意嫁的啊……
      他重重一闭眼,滚烫的泪水打在那了无生机的面庞上,下定了某个决心。
      一双巨大的金红色翅膀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流光溢彩,淡金色的神力从周身溢散开,四周的一切都成了虚影,弥漫着点点细碎的光。
      凤凰一族,有涅槃之力。他现在没办法救她,那么,便散尽全身的修为,溯洄这时光,逆天而行,去求重来一次的机会。
      “胥平!你停下!强行逆天改命是会遭报应的!”司命从九重天上下来就看见这一幕,惊得差点儿跌倒,急忙怒吼道。
      “我不怕报应。”胥平握着陆佳微的手,轻柔地贴在自己的脸上,两人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用他的报应,去换她一线可能的生机。这笔买卖,也不算太亏。

      梧桐树影婆娑,屋内的少女蹙起柳眉,托着下巴,无意识地轻咬着樱粉的下唇,神情苦恼。胥平懒洋洋地躺在树上,心念一动,随手扯下一片叶子,轻轻地向她扔去。
      “喂。”他一开口,声音就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你的画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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