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的灾难》下雪时

4、第四章

　　“就算你拜托我也没有用。”太宰说，“我不喜欢在别人家里睡觉。”

　　“这不是别人家，这是你家。”
　　乱步拽着他的衣服，大声说：“赶紧拿出你在酒吧掏空我钱包的厚脸皮来啊，太宰！”

　　太宰：“……”

　　太宰用手捂住了耳朵。

　　“啊啊刚才有人在说话吗？我好像没听到耶！”

　　好无耻！乱步再次被他震惊了。

　　太宰绕过乱步离开，走出门的时候，他看到房间里的乱步皱紧了眉头。

　　乱步在苦恼。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太宰，而是别人，乱步一定可以轻松说服他。

　　然而这个人是太宰——就是因为他是太宰，所以乱步才会苦恼。

　　太宰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来了。

　　“如果明天的工作不是那么多的话……”

　　太宰还没说完，乱步已经愣住了，他眼里的意外明显到足以让太宰后悔的地步。

　　太宰立即收声，然而下一刻，乱步就扑上来抱住了他。

　　“好诶！”

　　“就知道太宰最好了！”

　　在乱步看来，这无疑是太宰愿意与他拉近距离的信号，他快快乐乐地把太宰推进门，整个人都挂在了太宰的身上。

　　“等等，乱步先生——”

　　“知道啦！”

　　乱步知道什么了？

　　乱步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坐在乱步的家里，太宰想要离开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乱步先生……”

　　“我们玩游戏吧！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乱步从桌下抽出一副拼图，看到太宰僵硬的脸色，他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太宰视线往下移，“拼图？”

　　“准确来说，是藏着宝藏的拼图。”

　　乱步把盒子打开，黑白两色的图块散落在盒子左边，右边是他拼好的区域。

　　以白色为底，一条条细碎的黑线如雨刷排列，组成了还未露出全貌的雨景图。

　　“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听说拼好的人有机会得到巨额财宝，然后我就买下来了！”

　　太宰看了看满脸兴奋的乱步，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乱步先生还相信这个？”

　　“……”他这一笑，乱步莫名觉得自己凭空矮了一截，不大高兴地鼓起脸说，“你不玩就算了。”

　　他把拼图拉到自己面前，盒子上突然传来一股阻力，太宰治按住另一侧，眼里散落着细碎的笑意。

　　“我又没说不玩。”

　　太宰捏起一块拼图，放在拼好的那一侧。

　　乱步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也拿起了一块拼图。

　　房间里只剩下窸窸碎碎的声音，那是挑选拼图发出来的，像是带着某种韵律，拼接出来的雨景静谧而又温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太宰的手指和乱步的碰到了一起。

　　太宰手指一顿，对面已经传来了乱步不满的声音。

　　“你拿我的干什么？你不应该是用那一块吗？”

　　乱步用另一只手指着所剩无几的拼图。

　　没想到太宰看也没看那边，直接把拼图抓进手心里，“这一块才是我的。”

　　“你看错了，这块明明是我的，快还给我！”

　　乱步冲上去掰开他的手指，太宰立即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上微微用力。

　　他本是想让乱步退却，没想到乱步“嘶”地一声，眼里瞬间飚出了泪花。

　　不太对劲——太宰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放开手。

　　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上缠着绷带，此刻，刺目的红色从绷带深处浮现了出来。

　　乱步顿时吸气，叫道：“好疼！”

　　“别动！”太宰连忙按住他，“伤口裂开了。”

　　他迅速解开绷带，一条长而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空气中的血腥气变重，乱步的抽气声更大了。

　　太宰把绷带束紧在手肘上方，抑制住出血速度之后，立即找来了乱步放在房间里的药箱。

　　消毒、伤药、包扎，明明是早已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因为乱步时不时溢出的吸气声，忽然变得惊心动魄起来了。

　　太宰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察觉到他的紧迫，乱步清了清嗓子，问道：“伤口是怎么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忍耐变得沙哑，像是小刀子轻轻刮在太宰的身上，太宰动作顿住，小声说：“被河里的鱼钩划到了。”

　　“……什么？”乱步睁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了，“你说什么？”

　　“咳，就是……在河里漂流的时候，不小心被鱼钩挂住了，然后守在河边的大叔还以为钓到了大鱼，非要拉我上去……”

　　“太宰。”

　　乱步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他蓦地掐住太宰的脖子，用力摇晃他，“竟然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让乱步大人替你受罪——可以请你去死一死么？”

　　“别闹，伤口要裂开了！”

　　“裂开就裂开！给我死吧太宰！”

　　乱步把太宰拿着的绷带抢过来，一圈一圈勒到太宰的脖子上。

　　太宰原本还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看到他绑得越来越起劲，绷带都在自己面前缠成了大号的毛线团，忍不住大喊道：“住手！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乱步僵了一瞬，然后更大声地说道：“你生气一个给我看看？”

　　太宰：“……”

　　太宰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生气，可当他对上乱步的眼睛时，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会被乱步拿捏得死死的。

　　乱步看到他突然愣住，伸手揪了揪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绷带，问道：“你在想什么？”

　　太宰很久才说：“我有点饿了。”

　　乱步看了他一会儿，不满道：“你就不能坦率一点？”

　　太宰笑了起来。

　　“太过坦率，我就真的成为乱步先生了。”

　　“那样不好吗？”乱步嘟囔了一声，忽然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伤口越来越痛了……”

　　太宰之前喝了不少酒，在酒精的麻痹下，乱步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感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太宰立即说：“我去给你找止疼药。”

　　“医药箱在厨房。”乱步毫不客气地指使他，“顺便再帮我热一下便当，我饿了。”

　　“便当？”

　　“你去看就知道了。”

　　乱步不像是能动手自己做便当的人，太宰倒真的有些好奇，他走进厨房，药箱还没找到，就看到冰箱门上贴着不少便签。

　　有字迹严谨的、秀丽的，潦草的，他都在武装侦探社里看到过。

　　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当盒。

　　“与谢野、谷崎兄妹……啊，连国木田都有。”太宰咂了咂舌。

　　他一直都知道，侦探社里的每个人都对乱步很好，他也以为那些人里不包括他自己。

　　但是他好像错了。

　　“太宰，你找到药了没有？”

　　乱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好痛啊，快点把药拿来给我！”

　　“马上就来。”

　　“等等，先帮我热个饭，”乱步喊道，“我要冰箱最上面那个奶油炖菜！”

　　“……”太宰默默把便当盒抽出来，放进旁边的微波炉里。

　　客厅里乱步的声音变小了，不过还是有“好痛”“太宰是个笨蛋”等句子飘过来钻进耳朵里。

　　“还真信任我啊，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我坏话，就不怕我在便当里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太宰一边旋转微波炉按钮，一边看着厨房里的调料失笑出声。

　　“这么痛还吃到芥末，应该会哭出来吧？”

　　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太宰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芥末加进去。

　　“这次就算了，”太宰望了客厅的方向一眼，低声笑道，“谁让你用的是我的身体呢，今天就对你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