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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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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小时候和妈妈坐公交,司机刹车时自己一个趔趄踩脏了旁边一个二十来岁女孩的皮鞋,林桂湘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那女孩“啪”地一耳光就扇在了岑梣的脸上。
林桂湘当即揪着那女孩便动起手来,谁知那女孩的母亲也在场,母女俩齐上阵。林桂湘一把扯过岑梣护在身后,一边毫不怯惧地迎上阵起,三人瞬间打作一团。售票员在一旁喊“别打了,别打了”,喉咙喊破了天硬着不敢上前。
公交车一靠站,门一开,林桂湘就把岑梣抱下车,转身揪住母女二人头发,把一对母女从车上拽了下来。下了车的林桂湘,像猛虎归林,全力施展,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岑梣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大哭,一边哭一边嚷,“别打我妈妈!”“妈妈别打了!”路人看不下去连连提醒别吓着孩子,林桂湘才松手作罢。
是呀,妈妈所有的坚硬都是为了给岑梣遮风挡雨,所有的刚强都是为了迎面生活的寒潮。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婚姻,不得不让妈妈一个人像一支队伍一样有力。扛米、换灯、组装家具,哪一样不要力气。在这样的家里,就必须孔武有力,就是岑梣自己看起来纤细柔弱,但力气也比一般的女孩子大。
想到这,岑梣放下手中的水杯,去阳台把洗衣机电源拔了,趴着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说道:“妈,找张报纸给我,别的没用的废纸也行。”洗衣机下面的地面有些不平,上次垫的纸已经被水糊了。
“下次还是得找个木板或者石板垫一下,今天就先用纸补上吧”。岑梣接过林桂湘给的报纸,重新垫上,插好电源,这下洗衣机又好了,像个顽皮的孩童嗖嗖地转起来甩水。
“唷,看不出我女儿还有两下子呢。”林桂湘打趣女儿。
“你不是成天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将来嫁不出去吗?”岑梣扬起下巴傲娇地反问。
“嗯,女人太能干也不好,比如你妈我。”
“嘴巴两张皮 ,咋说咋有理,都让你说完了。”岑梣朝林桂湘撅起嘴巴,她并不服气。
“哎呀,这小嘴还挺会,哪儿学的。”
“我前两天从楼下黄阿姨那里听来的。”岑梣嘻嘻笑道。
“我毕竟是你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
“然后呢?”
“没然后,赶紧去吃饭洗澡睡觉。放假不许熬夜。熬丑了更嫁不出去了。”林桂湘说完拿着蒲扇下楼找邻居阿姨们侃大山去了。
岑梣换了一块新的芒果味的香皂,洗完澡后满足地爬上床,拿起手机,才发现殷芮把她拉进初中同学的一个小群里,大部分是女同学,一看竟然已经有一百八十条聊天记录。这群女人们也太能聊了。
殷芮是岑梣的好朋友,小学、初中同学兼邻居,不过初中的时候就搬走了。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房子越换越大,从跟岑梣家一样的老破小换到了新区最繁华地段的大复式,郊区还有两套别墅。
殷芮也是个怪脾气的女孩子,拿起饮料瓶问选哪瓶好,被留在货架上的永远是岑梣选的那瓶。殷芮在别人家都不自在,躺在岑梣的床上却立马呼呼大睡。岑梣感冒了,她却把岑梣吃剩的碗端起来吃得干干净净。明明连她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却记得岑梣随口提过的可能中意的东西。
高中毕业的时候殷芮失恋了,跑来岑梣家里,说:“梣梣,给我洗头吧。”岑梣反问:“你自己不会洗?”
“喜欢的人给自己洗头,我觉得好幸福。”
岑梣就像连铁砂掌一样在殷芮头上□□捶捏,洗得殷芮龇牙咧嘴,洗到一半,岑梣说:“怎么办,好像我也觉得有点幸福了。”明明痛得要流泪,殷芮还是乖乖坐着,咬着牙洗完了。
现在因为住得跟岑梣实在有点远,明明在同一个城市,见面却比较少。同一个城市见一个人有这么难么,当然不是,她们太像了,在一起舍不得分开,离开了又仿佛彼此不需要。她们就是这种朋友,尤其是殷芮恋爱之后,连消息都渐发渐少。
岑梣随便往上翻了下,前面都是在发节日祝福,现在不知怎么有人开始聊明年的目标,毕竟今年也过去九个月了。
【我的目标就是明年能顺利从剑桥博士毕业。】这位是曾经班里的学霸,一直成绩都很好。
【我就希望能早点退休】
【你才二十多岁啊,就想着退休了啊?】
【是啊,赚够了钱,谁不想明天就退休呢,所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吧,明年争取赚到八位数。】
【八位数?土豪,求带飞!】
八位数这个是谁来着,岑梣看了下id还没有改名字,她都不知道是谁。
【天呐,要怎么一年赚到八位数啊,求渠道。】
【有些项目嘛,拿了地一次一个亿都有可能的。】
【好吧,羡慕。】
【还是你们好,自从我家宝贝上幼儿园了,我都不能全球飞了,只能在家为了每天为了出门该选哪辆车给司机开纠结,太空虚了。】
【这群里好厉害,我这在群里都是赤贫了】殷芮私下给岑梣发了个消息,把岑梣逗笑了。
【那我是看不见的底层】岑梣回她。
岑梣没打算要在这个群里发言,看到大家说起明年的目标,她心里也活动了一下。可是,好像自己也没什么目标,硬要说那也就是赚点小钱钱带着妈妈出去看看世界。毕业那会儿对工作还有些干劲,对生活还有点儿憧憬,自从调职以后,心态完全变成一只躺平的咸鱼。
退一步来讲,她还挺感谢现在的部门,接纳了不善于社交的自己。
虽然可能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但她发现现在上班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痛苦了。她不需要疲于应付领导,也不需要刻意去和同事维系良好的关系,就连平时部门的聚餐去不去都随意,她有点不合群,性子古怪这点对这个部门的人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只要能干好手中活,他们就觉得你很棒,从不吝啬他们的夸赞。
她拿起手边的书准备看一会儿再睡,林桂湘突然推开她房间的门,急吼吼地说道:“梣崽,赶紧给我换衣服。”
“换衣服干嘛?”
“相亲啊!”
“妈,你在搞笑吧?这都晚上十点半了。我跟鬼相亲啊。”
“你小舅舅上次说的那个前林业局局长的独生子啊。他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到南迦。他来南迦接他父母,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回耀安老家。”
“他连相亲的时间都没有,找什么对象,结什么婚噢?”
“你要理解一下,人家工作忙,工作地点又不在南迦。”
“妈,我觉得你已经丧心病狂了。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不去,不去。”岑梣说完把林桂湘推出房门,准备关门。林桂湘胖乎乎的胳膊一挡,及时卡住了即将关拢的门缝。
“崽崽,妈妈求你了,南迦不是大城市,你不赶着这点青春的尾巴找对象,越到后面越难唷。”
“那您就跟我说说,对方到底优质到什么程度需要我大半夜换衣服出门。”
“我跟你说,人家父母都读过大学,只有这一个儿子,在宁远工作,据说还是研究生毕业。父亲虽然下海了,现在搞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你知道你每天上班经过的那个楼盘,叫‘庭’什么来着,就是他们家的。”
“哦,条件这么好什么女孩不好找,找我干嘛?”岑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翻动着自己手上的书页。
“我说崽崽,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条件不好吗,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现在不都说美貌是稀有资源吗?你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小舅舅说了,他那个老同学特别中意这一点,他儿子要从政,就是要找个人品端正,家世清白,踏实可靠的。”
“小舅舅的话你也信?上次说给介绍一个温柔腼腆的小哥哥,结果秃头大肚不说,那模样比贾泽洋还老,开口比杨希龙话还多,首先我对年纪大和活泼的人都没有偏见,但是总不能货不对板吧,还有你又忘了,当初小舅舅还说是他找关系把我弄进零度的,我后来问了人家靠关系进来的根本不用参加面试,我是自己凭本事面试进去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被岑梣连珠带泡怼了一通,林桂湘张了张口最终败下阵来,拖着沉重的身子跌坐到客厅的沙发里,低头叹息,眼神木然,一向风风火火、斗天斗地的林桂湘突然的安静让岑梣十分不安。
她从房间里起身跟着出来,走上前,坐在林桂湘旁边,摸着林桂湘的手软声道:“妈妈,你别难过了,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话,但结婚这件事能不能我自己做主。也许是我的缘分还没到呢,我就想好好工作,多存点钱孝敬你。只要妈妈好好的,和妈妈在一起就很好了。”
林桂湘抬头看女儿,女儿长发如瀑,眉眼温柔,这让她好像瞬间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在街巷里拎刀追着岑立,像个疯子一样扯着嗓子大吼:“岑立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再敢回来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南迦的夏夜,潮湿闷热,林桂湘如同孤魂一般在街边游荡,不知何去何从。她万念俱灰地回家,走到楼下,她六岁的女儿一直小心翼翼地躲藏在角落里,见来人是她,赶忙从楼道口的黑暗里跑出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抱住她说:“妈妈,梣梣在这里,梣梣爱你。”
林桂湘再也无法压抑地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一世受的委屈都哭完。这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岑梣听话懂事,生活虽然有些艰辛,到底顺遂快乐。林桂湘念及此,心中缓释不少,挥舞着手臂,说道:“少肉麻,那我可跟你说好了,长得太帅的男的不行,年纪比你小的也不行,好了,赶紧睡觉去,明天不上班了嘛。”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