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冬至的酒

2、重逢

　　［2017年7月25日 晴
　　今天下工，见到了岳薇学姐，我以为她要回老家的，不过来蓉城也好，这边好发展一点，她会很失望吧，她竟然认出我来了，我这个样子，不过不要紧，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很烦，干了一天活，也觉得不得劲儿。
　　我是让所有人失望的人。］
　　地铁里空调吹的还挺凉快的，岳薇站在地铁门正对的栏杆旁边，皮肤算不上白皙，上身一件红T恤，下身一条短裤，一头大波浪拧成低马尾，身高不高相貌也不出众，但可以看出是个挺有魅力的女人。岳薇今天升了主治，是要出去庆祝一下的，其实她在安汉念完书又到蓉城工作，在川西呆了10年了，按理是不缺朋友的，也的确如此，但翻遍通讯录竟没有可以喊来庆祝的酒肉朋友，岳薇暗笑自己活得失败。
　　到站了就孤身前往食字街——蓉城很有名的夜市，各地的小吃应有尽有。川西的饮食习惯对岳薇这个外地人来说倒没有不适应，她老家口味也很重。年轻人们大多喜欢烧烤庆祝，但岳薇最喜欢的是食字街的一家酸辣粉，和在安汉她念书时的一家味道很像，人大概就是改不掉念旧的毛病。
　　在蓉城这样的大都市里，偏要念着一处老街的好吃。
　　岳薇坐定，老板娘熟稔的招呼她：“又来啦，一个人呀?”说着再抹了一遍锃亮的木桌。
　　“对啊老板，没事就念着你们家的粉，嘴馋。”
　　“哎呀，现在除了些学生和过来玩的外地人，都没啥人来吃了。”
　　“大概是地方有点偏，但主要你们家味道正，我看还是挺红火的。我来份小的杂酱酸辣粉吧。”
　　老板娘客套完去做粉了，岳薇就这么孤零零的坐着，以前她也许会翻翻手机逛逛论坛，但现在也许是工作太累，也许是年龄大了，好像连掏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她渐渐出神，想到几个月前分手的男朋友，他是她的同事，两人感情一直很平淡，没亲没睡就感觉是老夫老妻了，倒不如说像陌生人，他要回老家工作他们就分手了。就像天下千千万万想要搭伙过日子的红尘男女。岳薇竟都有些记不清他们从前相处的事了，但她当初真是奔着结婚去的。
　　老板娘端粉过来的声音让岳薇回了神，香味刺激着味蕾，吃一口粉，岳薇感觉方才的多愁善感烟消云散，心情竟也好了起来。

　　“老板，来份大碗的牛肉杂酱。”是方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变了，岳薇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说没变，却真的沙哑了许多，岳薇都怀疑自己是太累了，但她已经下意识抬头望过去了，真的是他呀，还是那么英俊，小摊前灯光昏暗，照出他模糊的轮廓，岳薇近视500多度，但她觉得可以看清那男人每个毛孔上细细的汗毛，他晒黑了，多了些硬朗，头发还是很短，他是温青。
　　岳薇觉得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如果是喜欢的男人，是不是不管过了多少年、他化成灰了都认得。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的心动，没有了懵懂，青涩，只有铺天盖地的宿命感。
　　一个看起来土苍苍依旧帅的掉渣的男人，像刚下工的样子。麻木却依旧温柔礼貌，用他的破锣嗓子下了单，就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同桌的是一对情侣。
　　但除了岳薇，仿佛没人有异样。哦，隔壁摊上两个学生妹窃窃私语，时不时朝这边瞟，岳薇太知道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了。她怀疑她第一次就是这么看他的。
　　捂脸（*/?＼*）。
　　他没有看到她。
　　否则依他品性不会对人视而不见。
　　岳薇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其实很想去打个招呼，但现在这种情况又有些多此一举，徒增尴尬。
　　这么好吃的粉，岳薇草草解决了，味同嚼蜡，去付钱的时候都在想心事，周围很热闹，岳薇被周围的聊天嬉戏声淹没，扫码转身时，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是温青。
　　他同她笑，但漂亮的桃花眼没有弯到从前的弧度，他笑得很轻，是麻木和苦涩。其实或许什么也没有，礼貌的点头笑了下而已，岳薇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本来该同男人点下头，扬长而去的。但鬼使神差的，岳薇停下了脚，像当初给他发那条微信一样身不由己。
　　“温青，好久不见呀，哈哈。”。。。。。岳薇觉得自己社死了，周围仿佛突然安静，很多道目光落到这边。
　　他眼睛弯了下：“许久不见，”他放下筷子，那双手潦草斑驳，“在这边工作吗？”
　　岳薇清楚的看到了他眼角的瘢痕，有食指那么长，流畅的双眼皮从那里中断，给他添些硬朗，“嗯，在抚江医院。”
　　“那还挺好的，好久没联系了，我家在这边，改天请你吃饭。”说着再没有动作了。
　　岳薇的记忆里温青是很少说客套话的，请吃饭就是真的请，是个非常细致周到的实在人。
　　“好，那换个微信吧，你换号了吗？”岳薇是换号了的。
　　“好。”他才拿出他的手机，款式不新，但比他人干净很多，让岳薇窥见一丝他从前的细致。
　　换了微信以后，岳薇就同他道别了。其实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周围依旧人声鼎沸。
　　岳薇坐地铁回的家——一个有些偏的二手公寓，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一厨一卫，和一个大学生合租，已经两年了，每年10000多块，算是很便宜的，必然看着不是很光鲜。
　　客厅灯亮着：“姐姐回来啦，今天早哇，在榨果汁，要不要来一点?”惠惠是个很注重养生的女大学生，盘靓条顺，性格开朗，岳薇很喜欢她，那种优秀自信自己从来没拥有过。
　　“升主治啦！抱一下，”说这两人抱到一起，松开后，惠惠递给她一杯果汁“给，恭喜恭喜，岳大夫要涨工资啦，哈哈哈哈哈。”两人笑做了一团。

　　晚上，外面的路灯很亮，岳薇仿佛又看到小摊前修长的男人，他低头吃着粉，看不到表情，只看到额头浮起的汗和灰t恤背后大片汗湿的印子，与岳薇设想中西装革履的律师和检察官重合到一起，让她久久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