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我有不平事》薛不腻

10、九轮明珠，翡翠公主（上）

　　一，

　　四月初春，春风料峭。天色微暗，落日霞红。

　　天气渐凉，街道上行人寥寥，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店铺门窗紧闭，显然店主已经关了店铺，准备歇业了。偶尔从烟囱里飘出几缕青烟，枯枝上立着零星几只乌鸦。

　　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走过一辆马车，也都是匆匆而过，没有停留。

　　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胡不归不由得念出了声，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得的，她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在不同时空流连着。一个帝国，就像是艘在海上航行的船，无论多精妙的铸造工艺，在海上航行几百年后，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被淘汰的命运。即便是被赞誉为是九轮明珠的雀陵台，也同样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穷途末路。

　　胡不归转过身，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她现在是九轮天雀陵台的公主冠羽翡翠，不出意外，她的结局会是被送去和亲。这应该是雀陵台的圣冠冠羽穹英能够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这具身体的生身之母苍羽朱诺可能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但是这又能怎样？这是唯一的办法，而冠羽翡翠只能够答应，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不过……九轮天资源不足，魔息大帝骁勇善战，已经吞灭了周边的几个小国，这次轮到了一向有九轮明珠之美誉的雀陵台。雀陵台的人民民风淳朴，爱好和平，是个崇尚和平的国家，偏偏却有不死鸟之心这样的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九轮天，由恶、邪、沉、瘴、贪、恨、昧、色、疑，人世间种种的恶业，逐渐凝聚而成的世界，共分为八个国家势力，分别由不同领导者所统治。比较强悍的就是魔息大帝统治着的魔息国度，而魔息国度与雀陵台截然不同。如果说雀陵台崇尚和平，那么魔息国度内的居民完全可以用野蛮来形容，他们对老弱病残充满着敌意与歧视，视之为下等人…然而有时候，文明总是敌不过野蛮，而野蛮人在赢得了文明人之后，也必然要学会修饰自己的行为。

　　“纵天神之矛、狱神之火，也无法惊动欲沉轮的睡梦。”这话说的是欲沉轮，即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欲沉轮的护城术天下无双，即便长年受着野蛮的血歃族侵扰，也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姤皇海霙自顾不暇，为了彻底解决血歃族这个麻烦，正在周游列国，试图请求其他国家的帮助。

　　胡不归很清楚国家与国家之间是需要利益维持，雀陵台是不可能去派出一支军队去助援欲沉轮的，姤皇海霙也就不可能交出护城术。

　　看来可以排除欲沉轮。

　　战玺境界的人看人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都拿鼻孔看人，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也从来不掺和国家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胡不归不愿意去求助他们。

　　近神天可以说是智者云集，不过近神天的领导者永恒天司老狐狸一只，让他帮忙恐怕要被撕下不少的肉来。至于崇罪明邦……崇罪明邦也不是什么好选择，罪皇阴险狡诈，与他们合作难免不会才脱狼口，又入虎口。

　　那，金骑帝国呢？

　　金骑帝国的人都很尊崇骑士精神，如果请求他们的帮忙多半是不会被拒绝的。然而金骑帝国的皇后月之熙…她是永恒天司的女儿，现在是金骑帝国的首席智者。若是求助金骑帝国，可能也得防着近神天。

　　目前最好的选择仍然是金骑帝国。

　　至于血歃族，一开始就被胡不归排除在外。

　　胡不归抬头望着眼前这颗高大的树，枝繁叶茂，树冠遮蔽了半边天空，树干粗壮而苍劲，枝桠笔直挺拔，枝叶如伞般向四面八方展开，仿佛一把把巨剑竖立着。树上挂满了风铃，冠羽翡翠诉求神明保佑的时候，就会往上面挂上一串风铃。

　　这时冠羽穹英走过来，眼神沉痛，跟胡不归说需要她去和亲，胡不归点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情。苍羽朱诺抱着胡不归痛哭，指着冠羽穹英大骂，“这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冠羽穹英道：“我也不想这样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胡不归宽慰两人道：“父皇，母后，不必太过烦忧，雀陵台一向与世无争，不染是非，神鸟定然会庇佑雀陵台的。”

　　冠羽穹英苦笑，就是因为雀陵台一向与世无争，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用自己的女儿去和亲，换得不被亡国的结局，他算是什么父亲？但是不这么做，苦的只会是雀陵台的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冠羽穹英不是什么残暴的君主，在统治期间也尽量让自己治下的百姓有好日子过。然而他却忘了怀璧其罪的道理，有时候不是你不去招惹别人就会平安无事的。偏偏这个道理他现在才明白。

　　“……”

　　光靠冠羽穹英自己估计是想不出和亲这个办法的，可能也能想到，但是他不能够主动提出，所以提出和亲这个建议的人也就只能够是冠羽翡翠的舅舅苍羽秋冕。

　　苍羽秋冕肯定是有后续计划的，不过…按照记忆里的冠羽穹英一贯以来的作风，冠羽穹英没有采纳他的后续计策。乖乖去和亲也不是胡不归的作风，但是直接拒绝和亲恐怕也不行，这不是一个公主闹一场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冠羽穹英，其实有时候也挺任性的，采纳苍羽秋冕的建议并不会有什么损失，然而他却认为这样做不厚道，他显然低估了魔息国度厚脸皮的程度。对他们来说，一个公主并不能够阻止他们征伐攻掠的步伐。

　　苍羽秋冕劝自己的姐姐苍羽朱诺跑路，苍羽朱诺却说自己是雀陵台的皇后，苍羽秋冕没有办法，把不死鸟之心交给自己的儿子苍羽凌霄，希望他能够带着不死鸟之心去求助金骑帝国。

　　看来整个雀陵台靠得住的只有苍羽秋冕了。

　　胡不归找到苍羽秋冕，开门见山，直说来意，自己并不在意苍羽秋冕牺牲自己以换取雀陵台生机的做法，毕竟冠羽翡翠这样善良，肯定不会跟自己的亲舅舅计较，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去和亲，魔息大帝又不会把女人当人看，她干嘛要去魔息国度受罪？是图魔息大帝残暴，还是图魔息大帝不仁？

　　而且，就魔息国度那些人，过河拆桥的事情做起来完全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那些人野蛮惯了，跟雀陵台这个文明的国度不一样。保不准苍羽秋冕会被逼问不死鸟之心的下落，而说出了不死鸟之心的下落的苍羽秋冕，还有活着的价值吗？

　　不得不说，胡不归这番话说进了苍羽秋冕的心中，冠羽穹英太过乐观，竟然会将希望放在一个公主身上。如果冠羽穹英采纳他的做法，那还说不定真的可以以小博大，可惜冠羽穹英没有采纳，这就相当于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苍羽秋冕很快想通，“你打算怎么做？”

　　胡不归道：“舅舅，我假意和亲，你派人劫走我，杀掉魔息大帝派来接亲的人，留下一两个小兵。”

　　“魔息大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苍羽秋冕道。

　　“但是他不会在意我这个公主，之后魔息大帝势必发怒，就算没有发怒……父皇只能够采纳你的办法，而我打算去求助其他国家的援助。”

　　“金骑帝国？”

　　“不是。”胡不归摇头，“表兄已经在前去金骑帝国的路上了，不是吗？”

　　“只要许下足够的利益，那么无论是谁，都会动心，除非是给出的利益不够多。”

　　“你也不怕把自己给赔进去。”

　　“难道舅舅有更好的办法？”胡不归微笑。

　　“嗯，你说的不错，对了，翡翠，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嗯？”

　　“血歃族。”苍羽秋冕言简意赅。

　　“看来最优选项仍然是金骑帝国。”胡不归得出结论。

　　血歃族与欲沉轮相望，而要前往金骑帝国，势必要通过血歃族的地盘。胡不归信任苍羽凌霄的能力，血歃族说不准会将苍羽凌霄奉为座上宾，而条件是，替他们攻破欲沉轮的防线。若是欲沉轮被攻破，胡不归能够联合的国家又将少一个。胡不归可不希望，魔息大帝还没有攻破欲沉轮，欲沉轮就先亡于血歃族。

　　“那么，舅舅，再会了。”

　　胡不归踏上一个新的旅途，拯救一个即将亡国的国度。

　　二，

　　一路无话，胡不归边走边观察着周遭环境。魔息大帝对翡翠公主显然不够重视，就派了几个人来。胡不归算着时间到了，苍羽秋冕派来劫持她的人应该也差不多来了，胡不归看着这些来护送她的人，看着都是普普通通的士兵。心里想这些人其实也挺可怜的，不过就是被派来护送她的，却要因为她的计划而送命。

　　不过胡不归不可能为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而拿自己和雀陵台的未来开玩笑。

　　夜风习习，风吹过树叶哗哗响。

　　胡不归借口说自己需要休息，暂时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再走。

　　几人没有怀疑。

　　忽然，一道利箭划破平静气氛。

　　“有敌袭！”

　　“快保护翡翠公主！”

　　士兵们纷纷拔剑，警惕地望向四方，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敌人，不过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胡不归装模作样地躺在那里，假装睡觉。

　　但是眼睛却悄悄瞄向四方。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士兵放松了戒备，又继续巡逻起来，一切恢复原状，只剩下一阵呼噜声，传入到胡不归的耳朵里面。这时，忽然一声惨叫，惊醒了那几个士兵，他们看到同伴的胸口上插上了一箭，直直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胡不归做出弱不禁风的款，往他们背后钻，却被暗处的人趁机劫走。

　　最后只剩下两人，他们看着凌乱的战场，抹了把眼睛，把死去的战友的尸体就地掩埋。

　　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魔息大帝会怎样处置他们两个。

　　两个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给魔息大帝交差。

　　魔息大帝看着两人，“人呢？”

　　其中一人瑟瑟发抖，小心翼翼道：“被人劫走了，其他几人都被杀了，只有我们两人……”

　　魔息大帝支着下巴，看向淡风武靖，“看来他们没打算臣服。”

　　淡风武靖道：“大帝会在意么？”

　　“不会。”

　　魔息大帝让那两个士兵先下去，这打仗的时候，缺兵少将的，能有一个是一个，至于那个被劫走的公主，多半是雀陵台不想要白白损失一个公主吧。

　　三，

　　血歃族的首领卓特骁勇善战。他们这个部落现在正忙着攻打欲沉轮，欲沉轮的防御工事确实可以称得上的天下无双。血歃族的人对那个“大包子”厌恶极了，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攻上欲沉轮之后，恐怕也不会长久，因为他们是野蛮人，就算是路过的人，被他们这些野蛮人抓去了，也免不了被杀死的命运。

　　可能是因为翡翠公主的表兄苍羽凌霄是个文弱书生的缘故，胡不归没多久就赶上了苍羽凌霄的脚程。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份，胡不归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被人突然叫住，苍羽凌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年轻女子，看着很面生，不过那双眼睛很熟悉。苍羽凌霄还没有回忆起来这是谁，就听那女子道：“我是冠羽翡翠。”

　　苍羽凌霄惊地差点甩出去父亲交托给自己的镇国之宝不死鸟之心。

　　“表兄，真的是我。”

　　胡不归还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换了一张脸，苍羽凌霄却相信了她，至于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苍羽凌霄也没有多问。

　　胡不归对此深感担忧，这个表兄看起来好像很好骗，要是没有遇到她是不是就要被人骗去卖了……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也说不准。既然现在暂时接收了翡翠公主的身体，那照顾好她的家人也是应该的。免得翡翠公主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家破人亡了，就连表兄都被人卖了。

　　苍羽凌霄总觉得公主表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太害怕了。而自己身为表兄，尽管也很害怕，但是还是要保护好这个表妹的！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一路走来，看着公主表妹揍飞不少想要调戏她的人后……苍羽凌霄抹了一把汗，看来公主表妹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胡不归不知道苍羽凌霄怎么想的，她现在又不是在圣冠和圣后面前，也不需要演戏。不过说真的，翡翠公主这具身体的资质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韧性却很好……

　　两个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为了躲避血歃族，绕了不少原路，原本的几天就能够到的路程，愣是让他们两人走了半个月才到。

　　胡不归抬头看着眼前的城市，感叹了一下金骑帝国的繁华。

　　苍羽凌霄其实不太明白这个表妹在感叹什么，雀陵台虽然只是个小国家，但是好歹表妹也身为公主，这样东看西看总觉得像是乡下小姑娘进城。

　　“伪装有时候是矫饰，有时候却是另一种真诚，我相信你是后一种，你说是吗，翡翠公主。”月之熙怀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貂，款款走到胡不归身前，随后却是与站在胡不归一旁的苍羽凌霄攀谈。

　　面对盛名在外的金骑帝国首席智囊，苍羽凌霄难免有些紧张。

　　尽管紧张，苍羽凌霄还是说清楚了诉求，并且给出承诺，如果金骑帝国能够出兵对抗魔息大帝，他便献出不死鸟之心。

　　月之熙笑道：“看来是天之熙的仁慈和金骑帝国的骑士精神让你选择了我，选择了金骑帝国，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远道而来的客人。”

　　苍羽凌霄没有想到事情这么轻松就能够解决，不由得露出轻快的神情。连夜赶路让他精神很疲惫，然而为了尽快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只能够打起精神应付月之熙。他甚至想过月之熙是个很尖酸刻薄的人，金骑帝国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富有骑士精神。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得到对方的同意。

　　胡不归看苍羽凌霄这么快就放松下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起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表兄的未来。

　　除了胡不归与苍羽凌霄，还有其他人拜访金骑帝国，试图向月之熙请求资源，那就是美貌闻名于整个九轮天的姤皇海霙。月之熙在看清楚海霙的脸之后，心中警铃大作。她很明白海霙的脸代表着什么，美貌本身无罪，然而当拥有美貌的人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时，美貌也就成了一种罪。

　　“先哲说，美貌是神赐的礼物。古圣言，美貌是无言的欺骗。我却说，美貌是一封最好的介绍信。”月之熙看着海霙，眼神如炬，“你的美貌让人嫉妒，我虽然不会嫉妒你，然而也不可能借兵给你，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让你和你的国家走向灭亡，我给你一个翻盘的机会，明邦皇子在金骑帝国做客，待会我将他引到后花园，到时候如何，就靠你自己了。”

　　海霙听到前一句话时还有些绝望，她明白自己的美貌让月之熙忌惮，月之熙不敢去赌，海霙虽然难过，却也理解月之熙的心情。然而在听到月之熙愿意为她引荐明邦王子时，海霙心情由阴转晴。若是能够得到明邦王子的青睐，从而借兵驱逐血歃族的骚扰，对她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海霙按照月之熙的指示在花园等待着明邦王子的到来。

　　明邦王子被人带到花园，一眼就看到了明艳不可方物的海霙。

　　海霙闻名整个九轮天的是她的美貌，却不代表她是个空有美貌的废物。美貌或许无罪，无能却是一种原罪。

　　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事情，苍羽凌霄一身轻松，两人一路无话，苍羽凌霄看着胡不归，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胡不归忽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美貌是如此，就算是智慧也是如此。”

　　“什么？”苍羽凌霄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舅舅已经够聪明够厉害的了，但是我答应去和亲后，舅舅却没有想到父亲会一意孤行，只能够把不死鸟之心交给你，让你去求助金骑帝国……即便有一点能力，比起旁人算得上是聪明，然而面对着魔息国度这样的庞然大物，再多的聪明，也是抵挡不住的。”

　　苍羽凌霄听罢，沉默一瞬，而后道：“我决定好了。”

　　胡不归愣了下，道：“什么？”

　　“我要学武，成为天下第一的武者，然后按着魔息珥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