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山茱萸花 ...
-
她说的话，我不解其意
可坐在这里，静静的听着
时间，就仿佛慢了下来
我却希望...能再慢一些
因为我知道，手中的山茱萸花
很快...就会消融于世间
——————玖健·黎德
——————————————————
今夜的明月格外清亮，弯弯一轮月牙儿坠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几颗闪烁的星子围在周围，在树林里仰头看天，透过轻轻摇晃的树叶间隙，月光与星子时隐时现，落在地上的影子也在不时变化...
玖健坐在篝火边看着不远处靠坐在树下的柯妮莉雅，她正仰头望着夜空出神，月光不时透过树叶间隙散落在她的身上，一袭白色的衣裙柔和的铺在绿色的草地上，冰原狼歪着脑袋窝在一旁闭眼沉睡，这样的景象不经意之间与曾浮现在脑海的画面蓦然重叠，莫名的契合。
神木林里一袭白衣的女孩，安静的仰望夜空，铺满绯红色鱼梁木红叶的地面湿漉绵软，晶莹的雪花飞舞飘落，落在鲜红的落叶上，以及...女孩黑色的秀发、白暂的脸颊上...
玖健呼吸不由得一窒，狠狠地摇了摇头挥散脑海里的画面，可紧接着另一个更加真实也更让他不知所措的画面与声音闯进脑海。
下午女孩眼含笑意倾吐而出的话语，他此时想起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胸膛处升起一阵诡异的灼热感，明明如今夏天已过，本该寒凉的夜晚在此时却也变得燥热。
玖健眉头轻蹙，他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全身上下，在过去的人生里，他从未这样奇怪过。
但他只是突然觉得或许...走出灰水望，并不如原本预想的那样糟糕...
不过想到下午的那一幕，这个女孩的未来以及过去，他都无法看见，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这般格外的注意吧？
玖健坐在篝火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控制不住起身走了过去，他知道柯妮莉雅不愿多谈中午时分的那个意外，可不知为何，玖健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而他不得不认，这是他自己...都不理解的在意...
坐在树下的柯妮莉雅自然早已敏锐的听到了脚步声，她低头循声望去，少年正一步步向她走来，地上树叶的影子与月光就在少年脚下相互交杂摇曳，莉雅的眼眸微眯，不自觉的看着地面上似乎正在玩着捉迷藏的光影出起了神。
“我觉得我的晚睡已是罕见，没想到你也是如此？”莉雅很快回过神来，她撇了眼早已入睡的梅拉，浅笑道：“你姐姐梅拉知道你这样吗？”
不知为何这个少年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看着他的时候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很难得，毕竟这种感觉之前她也只在席恩身上发现过，可这个少年，又是为何？
“我一向如此！梅拉也自然知道！”玖健笑着点了点头，他说着犹豫了一番后走到莉雅身旁坐下，靠在身后的百年老树上，他有些迟疑，却还是再次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柯妮莉雅思绪一顿，说实话她没有意料到他的再次追问，毕竟一般情况而言，被隐晦的拒绝之后，没有人会再次自讨没趣，而此时在莉雅看来，这个玖健·黎德多少是有点没眼力见的。
“所以下午我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莉雅身子往后靠在树干上，眼眸沉沉的望着树林的黑暗深处，她嘴上说着下午的调侃之言，可面容却没有丝毫笑意，良久她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声音微冷的警告：“如果没有答案，便两类人皆不是，那便乖乖闭嘴！别多问，也别多话！”
玖健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沉默了一会，下午柯妮莉雅开着玩笑转移话题，他一时无措的不知如何回答，好在那时布兰突然出声唤他，才将他解救出来，而此时看着面色微冷的女孩，一时间他陷入了无措，过了一会他皱了皱眉，还是直言道：“你似乎很讨厌我...以及梅拉？”
“嗯？你可别误会，我并不讨厌你们，我只是不喜欢你...”少年的话有些出乎意料，柯妮莉雅笑了，她侧身看向就坐在身旁的少年，少年听了她的话，面色瞬间有些凝滞，不过莉雅却突然凑近了些，又接着笑道：“...的名字！”
莉雅蓦然想起下午的遗憾，此时不正是机会？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啊！她真是太恶劣了！
“名字？”玖健怔了怔，一时语塞的不知如何回应。
“对呀！我觉得玖健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好听！”柯妮莉雅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又开玩笑道：“所以我不爱叫，不如你改个名字好了！”
“那，你喜欢你的名字吗？”玖健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他反问。
“当然！”莉雅眼神暗了暗，却还是点了头：“毕竟这可是我自己取的！”
话题到了这里，莉雅心中的兴致倏地降了两分，这个少年似乎有种奇怪的本事，所有的天都会被聊死，确实有点没眼力见！
“你自己？”玖健却是有些惊讶的看向莉雅。
“我的名字原本应该叫做奥罗拉！”柯妮莉雅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眼睛，勾唇一笑：“意为曙光、极光、黎明、期望和光明！但你不觉得，这有点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吗？”
奈德和凯特琳为莉雅取这个名字自然是好意的，他们希望她的双眼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光明，祈盼有一日，蓝天以及白云能够在她的眼眸中交相辉映。
“人生是苦海，你祈祷神明渡你，你盼望别人撑着小舟迎你，都不如自己拿起双桨自渡，去到你自己想要抵达的彼岸...”柯妮莉雅仰头看了看天，又笑道：“所以，我为自己改了名！你知道柯妮莉雅是什么意思吗？”
“是山茱萸？”玖健有些不确定，他从未出过颈泽，对于这些自然有些不大了解，而颈泽是不会存在山茱萸的，可泽地人擅医用毒，他自幼因为身体孱弱不能习武的原因，便对此道还算有所兴趣，因此他曾在书里见到过关于山茱萸的叙述介绍。
“对！”柯妮莉雅抬手撑着下颚，望着天边的月色，眼眸中闪过几缕复杂，她悠悠道：“山茱萸可入药可观赏，驱邪逐恶，有报答感恩之意，同时...也能寄予怀念之情...”
她感恩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也感恩史塔克一家给予她的亲人之爱，她希望自己能保护家人，为他们驱邪逐恶，以报答她对他们的感激，也希望一家人都能够平安顺遂。
可同时...也是怀念着前世那些再也不可追忆的时光！
“你知道吗？有一个地方，叫做华夏！”柯妮莉雅说着歪头看向玖健，面上的笑容在夜色的笼罩下格外飘忽，她启唇道：“那里有一个节日，是九月初九的重阳佳节，在这一日，人们会登高望远插茱萸，以畅秋志，解除凶秽招吉祥，感恩五谷丰登，也是为了...怀念离别故土的亲人，以盼重逢的心里寄托！”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或许是如今家人也正各个分散四海，重逢之期无可预测，当这句诗句在心里回想，柯妮莉雅的眼眶就一阵酸涩，美丽的冰蓝色眼眸不经意间染上一丝水润。
玖健望着月色下眼眸水润的少女，手用力的攥紧，想说些什么安慰之言，却徒劳的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的少女缥缈如烟，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逝，她口中的华夏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无从知晓，可似乎...那于她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你见过山茱萸吗？颈泽应该是没有山茱萸的吧？”柯妮莉雅却很快闭了闭眼，掩下突然而来的泪意，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眸中的湿意已然不见，仿若一切都是玖健的错觉。
“未曾见过...”玖键沉默的摇了摇头，他只在书里见过某一个学士编写的文字阐述罢了，那本书他如今连名字都已忘却。
柯妮莉雅听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伸手从一旁拿起水壶，她将水壶的瓶塞拔出，随后直接将水壶整个倒转，里面的水顷刻间倾泻而出，然而神奇的是那水却停留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那随意凝结的冰块紧接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形状。
不过几秒的功夫，一株晶莹剔透的山茱萸花就悬浮在半空中，柯妮莉雅伸手捏住花杆，将美丽的冰雪山茱萸抓在手中把玩，那冰蓝色的花朵在月光下闪着莹亮的光泽，唯美梦幻的不可方物！
这一世的柯妮莉雅也不曾亲眼见过山茱萸，她没有刻意去寻找，可北境确实也不是山茱萸的生存环境，但在她朦胧的记忆中，她前世极其年幼时，那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在她老家的小院子里，就栽种着一株山茱萸。
每年的三四月份是花期，那一树的山茱萸花便是她最美丽温馨的回忆，而到了秋风习习的十月，树上便会结满了红彤彤的山茱萸，一小棵一小颗鲜红的山茱萸，便是小院里最艳丽的装点...
“哝！送给你了！不用谢！”柯妮莉雅将冰雪凝结成的山茱萸花递到少年面前，笑道：“这就是山茱萸花，可惜...实物可比这个漂亮多了！”
山茱萸...柯妮莉雅...
玖健看着莹亮晶润的冰花，在心中无声呢喃。
“谢谢！”玖健伸手接过递到面前的冰雪花枝，他低垂眼帘看着捏在手中名为山茱萸的花朵，胸腔里的心脏又不由他所控的疯狂跳动，他琥珀般的眼眸望着柯妮莉雅笑道：“山茱萸...确实很美！”
“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便为自己重新命名？那...你既说不喜我的名字，那么...”玖健望着莉雅的眼睛：“你觉得如何顺耳？”
玖健知道柯妮莉雅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她看着山茱萸的眼眸深处隐含着不知名的悲伤与忧郁，而他...不知为何，却觉得格外碍眼！
无论是什么，他都希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不是沉溺于阴郁的情绪里...
柯妮莉雅回过神挑眉，惊奇道：“就这样随意的让我随便取吗？”
“我觉得，我们之后的路途还很长！”玖健敛眉掩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又再次努力平静的解释：“我希望，未来的旅程，我们能相处的愉快一些！毕竟，我们不得不一路同行...”
“噗呲...”柯妮莉雅忍不住笑出了声，面前的少年面容沉沉一本正经，可不知为何让她觉得莫名的可爱，坦率而又直白的不可思议，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让此时的她心生愉悦，便莞尔一笑道：“如你所愿！黎明少年...”
“那不然...就叫阿黎好了！”柯妮莉雅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比划书写起来：“阿黎，黎明的黎！在华夏，你的名字黎德的黎也是这个黎，不过我们这里可能不一样，似乎不能这样拆写...”
柯妮莉雅先是行云流水的写了英文：“Ali”，树枝停顿一秒后，又紧接着写下了中文的“阿黎”二字，她点了点地上的字，语气里有些怀念：“这两个字，便是华夏的阿黎！”
莉雅又刷刷几笔写下了几个中文汉字，眉眼含笑的介绍道：“这是柯妮莉雅！而这个...”
一时不经意间，柯妮莉雅的手已经快过了大脑，几个比划自然而然的由树枝勾勒而出，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突兀的映入眼帘，莉雅的话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是玖健第一次见到如此兴致勃勃的柯妮莉雅，在这一瞬间仿若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壁垒荡然无存，他便一直沉默的注视着女孩，不忍出言打破这样的氛围，可看着突然面色凝固的女孩，他怔了怔迟疑询问：“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柯妮莉雅抬眸看了眼玖健·黎德，又看向地面上两个格外清晰的汉字，过了良久她才声音悠远的呢喃道：“陈唯！”
那是已经消逝了十四年的名字。
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坐在她的床头，轻抚着她的脑袋，温柔的说：“唯唯，晚安！”
也还记得，父亲插着她的咯吱窝抱起她，托着她在空中飞转一圈，然后满脸宠溺的说：“唯唯，飞咯！飞咯！”
许多记忆早已模糊，可这些...却一直深深篆刻在脑海深处...
前世的她是幸福的，有一个很完美的家，只不过那个家停留在了12岁以前...
父母的意外逝世，带走了一切！
这一世的她同样很幸福，可唯唯这个名字，却早已触不可及，就犹如逝去的父母...
而在这一世，她必须守住她所珍惜的一切！
绝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山茱萸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