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南瓜马车舞蹈鞋》阎泪

1、chapter01-04

　　（一）
　　难得是冬季爽朗的好天气，淡淡的冰凉中不失阳光的温暖安逸。分针和时针在下一秒完全重合，共同停留在罗马数字12之上。于是从早上开始喧嚣再到安静的文化艺术宫终于又成功地喧嚣了起来。
　　“哦吔。”女生明显是情绪高涨地听见了期盼中的下课铃声，收拾好书包立马冲下了十五格的楼梯，“糖醋排骨你可要等着我。”
　　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谈笑打闹此起彼伏。哗哗的流水生生不息，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水池边，男生皱着眉头清洗了画笔后，即使身子做出了右转的动作，目光却依然停留在画笔上没有片刻的注意力集中。
　　塞满阳光的走廊中，水珠晶亮莹润地在空中划出笔直的斜线，然后“啪”的一声，嫣娑被惊得手一抖，美食之梦便彻底破碎在突如其来的浑水中。
　　舞鞋安静得倒在地上被黑斑装饰得惨不忍睹，女生只看了一眼，便将愤怒泼向了那个还笔直矗立的罪魁祸首：“哎我说你，赔我的鞋啊……”
　　目光锁定，左前方两米处，白亮又刺眼的光芒中，身高气质面容嗓音都能得满分的闪耀少年依然手插裤兜静默地盯着自己。
　　似乎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态度粗鲁。
　　抬腕的瞬间，电子数字显示此刻是中午的十二点过十分。细致掐算着时间的嫣娑估摸着自己再在这里耗下去绝对会让滚烫的美味流失，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她，急急忙忙抛下了还在缓缓说着什么的男生径直冲出了教学楼。
　　星期天的早晨有着淡淡的雾气悬在空中。展销会的街道上，店铺很热闹，人群很活跃。
　　将脚步向年画店挪近一点，便看到，无论是摊上摆放整齐的门画，还是悬挂在墙壁上的画条，传统年画所展示的景致里，人物饱满，山水迷人。
　　刚刚亮起的世界中，未散去的薄雾将它们衬得虚幻飘渺。那么——
　　“在这里扮演Cosplay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呢？”嫣娑双手环抱地盯着门口静默矗立，将头微微下垂的少年，浑身门神打扮。
　　少年没有回答嫣娑的问话，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息刺得人心凉心凉的。嫣娑的嘴边划出鄙夷的角度嘀咕着“真高傲”的评价，却看到了在店口逐渐多起来的行人——
　　无法否认，时尚的Cosplay多少也会为传统的年画增加点人气。
　　戴爷爷是有许多年绘制经验的年画老人，端坐在竹椅上有点仙人的气质。嫣娑嘿嘿两声指指旁边的少年：“爷爷你可真有办法，居然让他给你当起了招牌。”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摆摆手道：“是他自个儿的主意，跟我可没关系。”
　　“炅色早啊，抱歉我来晚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嫣娑掩不住惊讶回过头，和自己舞蹈同班的喜沫正朝着门神美少年高兴地挥着臂膀，脚步轻快地踏来。
　　女生看见那个将古典与时尚相结合所诞生在视野里的完美少年，抬起了低垂的容颜，目光深邃。随即“啊”的一声，嫣娑便看见——
　　这是和头一天向自己泼水的男生完全重合的容貌。一楼美术班的名人，传说中优等生上的优等生。
　　“嫣娑你有眼福了，他就是我常提起的邻家美少年炅色。”喜沫的神色如同阳光中绽放的美丽花朵。然后嫣娑正式地伸出了右手：“炅色，很高兴见到你。”

　　（二）
　　嫣娑如此说：
　　炅色有着画中仙的气质，就如同厅堂正中悬挂着的山水画，云雾缭绕的虚幻，和令人着迷的清新。
　　喜沫笑着嫣娑的如此评价，就像在讲述一个神话故事般，却在下一秒听见女生的决定后呆得嘴巴张得老大——
　　“剑要如此放，姿势要如此摆。”舞台中央，身着笨重服装的少年被嫣娑左弄右摆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音乐响起的时候嫣娑示意再来一次，一旁协助的女生就在她耳畔轻轻的评价着“脾气真好”的迷恋。
　　三天前的见面，让嫣娑突然发现了此次班级庆典上的音乐剧演出所缺失的主角，让炅色来演绎最适合不过。一脸淡笑的少年在最后拍拍喜沫的头温柔地答应了下来。
　　他说：“既然喜沫也期待着，那我就去试试好了。”
　　音乐依然在舒缓的节奏中进行播放。嫣娑无限失落地回忆起少年答应的原因连自己的舞步出错也没有觉察到。
　　是给喜沫的面子，满足她“精彩演绎角色的年画美少年炅色”的称号给予。所以，温柔也只是对她而言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辛苦排练中度过，天色在“大家辛苦了”的感谢声中逐渐由淡蓝变成了漆黑。“我们去吃点东西预祝演出成功怎么样。”嫣娑难得好心情地对着面前的两人提议，零碎的夜之光亮中，女生的欢乐气息正浓浓地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嫣娑不好意思哦，我妈让我排练完早点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
　　“我也得回去帮爷爷画画了，所以抱歉。”
　　一盆冷水旋即泼向了女生。“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的吧。”张牙舞爪的动作显示出嫣娑的愤怒心情，并在看见动作一致飘出老远的两辆单车后更加烦躁起来。
　　一个人影在犹豫了之后又飞快倒了回来，炅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嫣娑笑笑：“嫣娑你不要生气，已经这个时间，喜沫她妈妈会担心她的。你也要快点回家啊。”喜沫的催促声在远方响起，于是车子又哗啦哗啦滑了出去。
　　时光缓缓流逝带着学校大门重重关闭的声响，嫣娑将单车调个头朝两人的相反方向骑去，苦涩的心情凝成了一句劣势总结——
　　果然还是青梅竹马重要得多吧。

　　（三）
　　那么，还是要自己主动一点才能得到机会呢。木质地板在女生来来回回的走动中不得安宁，咚咚之声消失的时候，静思中的嫣娑终于决定了什么。
　　窗外月光皎洁，闪烁的繁星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密语在传递。拇指吧嗒吧嗒在按键上舞动，嫣娑有些忐忑地按下了发送键：炅色我们一起去吉祥寺吧，为随后的汇报演出祈祷一下。
　　挣扎了许久的末尾，是有些小心眼的“对喜沫保密”的强烈请求。
　　回应的语句为“好”，于是觉得曙光再露的嫣娑，比划着V字手势激动得一晚都没有睡好。
　　寺庙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双手合十的时候，终于等到独处的嫣娑，郁闷着怎么两人的角色这么快就互换，成了自己陪炅色来吉祥寺还愿。
　　半个小时的跪拜仪式，嫣娑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疼腿麻木。炅色笑着将她扶起来，却是一脸的高兴与满足。
　　“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非得如此庄严和隆重。”边数着罗汉边看着炅色的嫣娑，感觉到一股沉沉的气息压在自己身上，拖得自己迈不开脚步。
　　少年但笑不语地让她继续数罗汉行动，却在几分钟之后看见女生蹲下身子苦恼地叫嚣：“为什么我今年的守护罗汉是如此凄凉的表情呀。”
　　炅色在旁边一格的罗汉前拜了拜，嫣娑看着那个笑盈盈的面容就有些嫉妒：“你的居然是如此阳光普照。看来你会一直旺下去的。”
　　“我呢，希望自己和她能够顺利地走到一起，幸福快乐。爷爷让我按照风俗好好来这儿许愿，现在达成了，今天是当然要来还愿的。”
　　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很轻柔的声音，很幸福的表情，嫣娑想起了音乐剧排练时炅色和喜沫更加亲密的姿态就无法再露出明媚的面容。幽兰色的烟雾弥漫在自己的身周，女生仿佛听见了失望之箭哗啦一声，那样直刺心底。
　　“那，要祝福你。希望你们幸福快乐。”
　　香火旺盛的唯一不好就是眼睛被熏得酸涩肿胀。女生说了声“抱歉”踏着陈旧的石板路飞快奔了出去。

　　（四）
　　前有班级演出后有艺术宫的汇报表演让嫣娑忙得头疼，至那以后很少去戴爷爷家，兴许少见点他和喜沫甜蜜缠绵的亲热模样，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吧。
　　喜沫发短信邀请嫣娑再一起去戴爷爷家作客的时候，嫣娑直截了当地回绝并告诉她“炅色有你就够了”的理由，半晌在手机荧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哎”字，嫣娑关了手机倒在床上——
　　你在莫名其妙失望个什么呀。

　　音乐响起的时候，嫣娑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舞蹈。
　　而自己的心愿往往与现实背道而驰，在如期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嫣娑不知道应该是哭是笑。
　　“我看你们排练时喜沫明显比你强一些”“就五官而言，还是喜沫的搭配完美点”“喜沫是你隔壁班的为什么你们的反差会这么大”……诸如此类的评价在艺术宫内，在学校的礼堂里随处可听。即使是相当不符合女生现在一团糟的心情，可炅色压根儿就没注意嫣娑的表情由晴转阴快到打雷的系列变化。
　　有了喜沫为什么还要这样尖酸刻薄地对我。
　　“炅色我告诉你，看不顺眼我你和喜沫一边儿呆着去，在我面前唠叨什么。”偌大的礼堂里，排练终于进行不下去。最后的“什么”久久回响，是忍无可忍的怒气发泄。
　　众人惊汗地看着被惹恼的文艺文员，不知道下一刻又将有怎样的事态发展。
　　放下道具的少年抬头看看嫣娑扭曲的五官再看看旁边捂嘴偷笑的喜沫：“而且她还比你温柔些，哎——”
　　于是嫣娑彻底抓狂。
　　“炅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不想，再，见到你。”
　　女生甩门而出的时候，喜沫对着男生挤挤眼睛：“炅色你过分了哦。”男生慢慢摇头叹了口气：“谁让她随便误会，也应该好好受点刺激才能变得正常。”

　　“好聚好散”的意思便是，在新一个星期日里，嫣娑的单车第一次没有直线前进而是选择了路口左拐。音像店里传来了喜欢明星的最新单曲。或许该去寻觅新专辑了呢——于是在欢快的节奏里女生暂时忘记了自己被贬的烦恼。
　　洒水车的陈年老歌让嫣娑有些无奈，“悠悠岁月”的句末随着车子前行在音像店的门口唱完，然后女生看见玻璃里熟悉的身影感觉世界那么大，城市如此小。
　　他们是多么默契地靠在一起闭眼享受，那耳麦里的音乐，一定也是温暖的祝福吧。
　　汇报表演在一周后的星期六下午，嫣娑最终没有站在舞台主跳的位置上。她在众多诧异的目光中带伤出席了那场盛大的演出，第一排和舞台的距离，让嫣娑看着盛装舞出的喜沫在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
　　后台负责的老师将花束塞给男生让他在表演结束时上台献花。可想而知的“哇——”声掀起了舞曲结束时的高潮。
　　“这两人真是男才女貌啊。”恰巧合适的评价在嫣娑的耳朵边响起，随着而来的花痴附和让她的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演出开始之前，嫣娑看见了美术班的作品展出。男生的年画贴在橱窗的打头处，博得美赞一片。
　　主跳。主打。原来自己早已经被抛弃在了相隔千山万水的距离之外。
　　灯光熄灭，掌声响起。《难忘今宵》的温柔浅唱，预示着汇报演出的圆满结束，和——
　　该散场的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