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建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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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抬手，手中万千紫色丝线射出，铺天盖地，其上银铃坠垂，无风自动，杂乱有序的铃音织成无形的网，将人环绕。
女子坐在其中一根丝线上，悬于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灵晔四下看了看，“不像幻境……而且我怎么说出来的？幻境也不行啊。”
叶云皱眉，“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灵晔摸着下巴思考，“不像叶安和沈寻星的手笔，实力不够，也不像姬云，她哪儿来这个脑子？四象吗？不像他们的风格……”
叶云炸了，任谁也受不了被对手这么无视，简直是侮辱，“你找死啊！”
沈灵晔一摆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动作极其粗鲁，坐姿却出奇的优雅。
“行了。”沈灵晔随手扒拉了一下身边的线，“这武器我见过，沈灵的，你既然能用它，就说明你的幻术水平能碰一碰女帝了，真想动手我现在看到的就不该是这个画面了，不过……你俩啥关系？他连这东西都给你了？”
叶云眉头皱的更深了。
铜镜对面的人再次开口：“你到底是谁？”
沈灵晔双手撑在身后，掌心向下，按着地面，“这问题该我问，你，和对面那个，你俩刚才听到沈灵这个名字了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说出他的名字，但我更好奇，你们听到了，为什么没事？而且你的声音为什么会和他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
沈灵晔的合上了眼，身形渐渐变得飘渺。
“真的很像……”沈灵晔轻声呐喃，“简直一模一样…他的法器和声音…我不会认错的…为什么呢？”
沈灵晔的身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参天巨木。
叶云和铜镜对面的人都无比惊愕。
“——建木？！！”
·*
“上一轮……好像没这么个事儿。”殷明玦看向华月。
华月看着陆续被白羽生带上来的各个势力的掌权人，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别说上一轮，几十轮来他都没进过幻境，也根本没来雾隐山。”
“这次就不一样了。”华月视线转向水镜，嘴里和殷明玦说着话，同时全身的灵力爆发，径直压向‘灵族’的人。
在场没人想管那群趴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的家伙。
这种发家史，任谁都看不起，所以之前天音阁的行径，让天下人甚至包括‘灵族’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疯了。
“我把他拉进去的。”华月语气平淡，“幻境里，林策所用的琴，在知情者眼里，等同于捧着叶安本人了，而叶安……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绝对不会懂他到底有多可怕，又有多可靠。
沈灵晔会信的，因为那是叶安，他坚信他能解决一切，也相信没人敢去冒充他，这可是他的大忌，包括女帝在内，没人想惹到他，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会去找林策，而且他知道一些比较隐密的事，估计能猜着点叶安的谋划，虽然我也不知道叶安谋划了些什么……不过显然他觉得这马甲完全没有留的必要……”
殷明玦挑眉看他，“你知道的也不少。”
“啊……我属于特殊情况。”华月看向天音阁的阁主，“你叫慕音是吧？据我所知，这是一张琴的名字——你是叶安的器灵。”
“之一。”慕音一笑，“一开始就怀疑了，现在的灵族怎么可能出现那种实力的存在？所以用婚约的方式接近了一下……真的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完全没发现不对，直到现在。
果不其然……有时候我也真怀疑，主人真的不会言灵吗？说一条中一条，哪怕是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世间变化依旧逃不出他的掌心。”
华月嗤笑一声，“你拿他当什么？创世神？算无遗策是他聪明，但能将离去以后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变迁的未来之事也算计进去……哪怕沈寻星顶着魂飞魄散的代价给他算，也绝无可能做到，因为有些事，根本不可能算得到，除非——
他们两个没死，至少，得有一个是活着的。”
“所以果然吗？”慕音倒是并不惊讶，“吾主是否在世，吾还是能感应到的，所以只剩下……沈楼主了。”
“对……”华月深吸一口气，“先别说了，怪烦人的，闭上嘴看，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别逼我扇你们。”
众人一皱眉，不过没等他们说什么，殷明玦长枪一甩，玉白的长鞭甩出。
“闭嘴。”殷明玦有些烦躁，“他不一定动不动手，但我绝对不客气。”
“……”
这下彻底没人敢开口了。
·*
周围突然涌起白雾，所有的景物，连同人一起，消失了……
沈灵晔从建木上跃下，像一片叶子一样，慢悠悠的落了下来，停在了半空。
无数锁链缠在他身上，比水镜中的柳笙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灵晔抬手，锁链缩小，随后向灵蛇一样游走在他指尖，化作一枚链戒，缠在食指上。
沈灵晔舒展了一下身体，“为防被发现一直顶着个封印，真是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经明显变了，变得也不只是声音……
雪白的长发化作青色，垂至脚踝，双眼与树上的果实同色，原本的白袍化作紫色的纱衣，黑色的花朵点缀其上，比叶云的更加华丽与梦幻。
半透明的灵体漂浮着，沈灵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缥缈的仙气，柔和的气息从眼底荡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一眼见之，铭刻心底。
这才是……
“这才是真正的灵族……”冷质感的男声响起，“虽然听着和妖族有些像，但真正见到了……果然一眼就能看出区别啊。”
沈灵晔抬眼，看着突然出现、繁复大气，哪怕是根本不会去看的死角都带着精细细节的、两层高的木质小楼，一扬眉。
纯手工制品，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但却灵气十足，绝对的大师之作，还是极其少见的、无法修炼的普通人的作品。
以普通人的寿命来说，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栋楼，至少得数十个才行，还得花上至少三十年以上的时间。
但有这种手艺的……要是花三十年的时间集体去见这么栋楼，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木楼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沈灵晔思考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反这地儿连他本体都冲不出去，更别提一个分身了，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栋楼，不进难道干耗着吗？
进去后沈灵晔就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楼内的设施更加精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不存在这种等级的手艺人，所以——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沈灵晔看向站在柜台前倒茶的人。
此人穿了一身白色风衣，其上绣着蓝色的中国风花纹，内搭是十分经典的白衬衫，米白色长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脚下踩着一双白鞋。
雪色长发用一根冰蓝色的发带束起，脸上戴着一副银丝眼镜，长长的镜链垂至锁骨，五官十分精致，神色冷淡却不冷漠，有种阅尽千帆的淡然自若。
那双眼没有眼白，呈淡蓝色，其上布满雪白的裂痕，瑰丽又诡异。
听到沈灵晔的话，他眨了下眼，白色的裂痕便活了过来，向四周流去，化作了眼白，蓝色的眼珠由内到外，一点点变深，中心是极淡的一点冰蓝，外圈则接近墨色。
他将泡好的茶端起，随便放到一张桌子上，“先坐吧，得等一会。”
“等？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等什么，但我知道想出去的话就得等着。”青年语气没什么起伏，“至于等多久……我也不知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灵晔皱眉，“不是你开的门？”
青年看了他一会，“你叫什么？”
“询问别人名字之前先自我介绍不是基本礼貌吗？”
“叶修语。”
沈灵晔倒没想到他这么痛快，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等下。”
随后他抬手，发丝变成了白金色，身形再次发生改变，层层叠叠的长袍上无数繁复的刺绣，艳丽的金红色徐徐铺开，那双灿金的眼眸看向叶修语，声音变得温柔，带着种莫名的圣洁，“沈玉——这是真名。”
说完，他又变了回去，声音也恢复了，“不过他们都只知道假名，沈灵晔。”
叶修语沉默片刻，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为什么跟我解释这个？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在乎你说的是真是假吧？又为什么突然显露真身？”
沈灵晔挺久没这么开心了，“因为你用的是真身、说的是真名。”
叶修语拿了杯茶，“你这个想法很容易被伤到。”
沈灵晔笑了声，走到他对面坐下，“大不了伤回去呗。”
“是吗？”叶修语意味不明的问了句，没等沈灵晔回答便侧过身，看向突然出现的水幕。
沈灵晔看着水幕上的画面，沉默片刻，走上前落座，接过茶盏，没再开口。
水幕上是一个身着蓝衣的青年，容貌不输解封前的沈灵晔，周身气息极其冷冽，带着因杀伐过多而压制不住的煞气，头上顶着一双白色兽耳，眼晴是冰蓝色的兽瞳。
这人说来和沈灵晔从某种意义上还有些渊源。
自诞生起，包括他们的初在内，就一直追随灵族的身影，直到如今，依旧没有放弃。
——妖族少主，苍狼。
苍狼脾气可没灵族那么好，下手比沈灵晔狠多了，直接就打了起来。
……结果被人摁着锤爆了。
沈灵晔摇了摇头，都有点儿不忍心看了。
“叶云。”叶修语面前突然出现一本书，他手指摁在其中一页上，“原来如此……”
沈灵晔忍了忍，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人跟他根本不在一个维度，问了不该问的可能会死，左右不过人家一个念头的事儿，他也猜到这是哪、外面是什么情况了，照理来说他不该问。
但他真的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碰到，和他说实话的人了……这甚至只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以叶修语的实力来说，应该是单纯的不在乎。
“你是来找柳笙的吗？”沈灵晔问。
“柳笙？”叶修语反问：“那是谁？”
诶？
沈灵晔一愣。
他能感觉到叶修语没说谎，但他的声音、说话的语气真的和雾隐山上水镜内，柳笙耳朵里那东西传来的声音完全一致。
叶修语指向水镜，“你认识他吗？”
沈灵晔点点头，又摇摇头。
叶修语冲他伸手，“做个交易吗？”
“……交易？”
“对。”叶修语看着他，“我师傅出门了，出门之前她将这家店交给我暂管，还给我留下了一个任务。
我并没有号令这家店的权利和必要，所以她走前在哪个维度我就会留在那个维度。
但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边，不太能理解这边的‘情感’是个什么东西，但想要完成她留下的任务，我必须得理解。
接下来出现的几个和你都有极深的因果线，不过未来十分混乱，我可以把你们聚到一起，但与之交换，我要你的‘情感’。
不用担心，仅仅只是共享，你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沈灵晔盯着他，“交易……这是圣界，你确定要和我做交易？”
“我刚才没说清。”叶修语道：“我现在重说一遍，你好，我叫叶修语，美人骨代理店主，现任小十神之首。
按照流程——
欢迎光临美人骨，既然能进来就说明你已经了解了规则，那么——
做个交易吗？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我能感觉到你知道规则，但并不是刚才才知晓，你确实是意外进来的，所以你并不知道这是哪，而在你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你便猜到了。
柜台那边已经生成了新的契约，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沈灵晔站了起来，恍惚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叶安说过的……”
随后他抖着手，放在叶修语一直未放下的掌中。
柜台上的契约飞起，盘旋两圈后化作光点消失。
叶修语的双眼恢复了初见的模样，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随后他抬手一挥，苍狼就坐在了沈灵晔身侧。
沈灵晔无奈的给他疗伤。
水幕画面再变。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红衣、抱着个琵琶的漂亮姑娘。
——赵弦离。
现今散修第一人，当世音律一道里天才中的天才，后有没有来者不知道，但绝对当得起一句前无古人，天音阁也无法与其比肩。
哪怕阁主是个琴灵，也不行。
……
赵弦离弹起了第三首曲子，杀气满盈，灵气四溢。
叶云却突然收了法器，皱眉看着她。
赵弦离收手，也皱眉看她。
搞什么？
“好耳熟……”
叶云双眸涣散，喃喃自语，“我在哪里听过…菩提…灭魂……”
一股浓重的黑雾自她体内溢出，伴随着叶云无意识的呢喃，直冲赵弦离而去！
赵弦离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这东西——不是早灭了吗？！”
手中琵琶破碎，化作一支竹笛，她抬手……被人抓住了。
一股拉力袭来……
……
沈灵晔一手一个，按着赵弦离和苍狼，一边疗伤一边解释。
“灵族挺……不，是非常好认。”沈灵晔松手，“只要看到就能认出来的。”
两人点头，随后苍狼刚要开口，沈灵晔嘴角一抽，“虽然我一直待在雾隐山，但也听过消息……你们真没必要，灵归灵，妖归妖，不必拜我，我也不认。”
苍狼闭上了嘴，但依旧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满眼崇拜。
沈灵晔：“……”
赵弦离：“噗——咳……”
赵弦离赶紧端起茶杯，掩去嘴角笑意。
灵族和妖族，创世之初的糊涂账啊……
突然，水幕里传来叶云的声音——
“你他妈——”
……
第四个是云月竹。
他没动手，毕竟他本来也不擅长打架，所以没动手。
……他下蛊。
谁也没想到，还是剧毒的蛊。
“你他妈——”叶云满脸的不可思议，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只能摁着手臂，全心运功驱毒。
云月竹条件反射下了蛊，反应过来后也没想解，“你谁？这哪？”
叶云缓缓眯起了眼，“不对…这蛊……你是神医谷的人？为什么出来了？我……我为什么会把你认成他？”
云月竹盯着她看了一会，“你说谁？你又是谁，这蛊整个神医谷也就我和……我师傅手里各有十个，而全天下知道这蛊存在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这其中可没有你这么一个人。
而这回是我第三次用……”一次给了苏玄卿，用来弄死怀仁，一次下给了柳笙，要不以他的……应该说他当时表现出的实力，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拿下的。
“从这蛊研制到现在，总共也就用过五只，每一次都极其隐蔽，天机阁都查不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月竹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同样的黑雾再现。
云月竹一顿，眸光一寒，“……路、遥。”
手腕一转，一支青□□箫抵在唇边，悠扬婉转的乐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杀伐之气。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响起。
箫声一停。
黑雾缓缓消散，露出了叶云。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
插在自己的心口。
“跑…跑…跑……”
血流如注，叶云像是完全没感应到一样，垂着头，低声喃呢，“不要回来…不要…看……
落叶……归根…落…叶……”
她突然抬头，双眼流下了血泪，“一叶城…毁了…我…应该…死了……”
“我死了……”
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骤然荡开，云月竹瞳孔一缩，被突然炸响的紫色雷霆晃的睁不开眼。
下意识的凝聚灵力，但他有自知之明。
——绝对挡不住。
会死。
就再云月竹认命的时候，有人拍了他一下。
周围突然变得寂静，没有了那股恐怖的灵力。
温暖又舒适的气息将他包裹，这感觉……
云月竹猛的睁眼，被眼前的场景震的一时失语。
——那是一株参天的巨木，青色的叶子、紫色的茎干，其上缀着黄色的果实。
九根蜿蜒曲折的枝杈伸向天空，九条盘旋交错的根节抓住大地。
这是仅存于传说中的树……
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其上无枝，有九欘（zhú），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
传说，建木上通众神之界，下接轮回之境，长于雾隐之山，隐于浓雾之中，女帝姬云与器灵之主辰星皆诞于生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建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