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霜雪骨 ...
-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寻星倒是听话，“上面确实还有别的东西，叫尘缘镜。”
“你再说一次。”白衣女子声音万分温柔，“上面有什么？”
其余人面面相觑，除了最开始站在最前方的几人外，没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沈寻星笑了，“尘、缘、镜，不然你们以为这个阵法怎么成的？”
片刻的沉默后，蓝衣人冷笑一声，“你是真欠打！”
结界外的国灵也炸了，要不是红衣人拦了一下，险些就要冲进去打人。
……
尘缘镜。
一面，可以照出尘世之缘的镜子。
它能令持有看尽万丈红尘，知晓天地所有的事，也能照出所有的‘缘’。
世间所有都逃不开这个字，相遇、相识、相知、相交、相爱，乃至仇恨、对立、相杀……等等的一切，称作缘起。
分离、阴阳两隔、背道而驰……这一切，称作缘灭。
凭借那面镜子，所有人在持镜人手中都是透明的，看着镜面照出的‘缘’，很轻易的便能知道那个人的过去，也能窥见他的未来。
通古今，知未来，一照可忆魂魄初生、六道轮回，还可联通过去未来，掌握时间。
……
“敢拿这东西出来……”沈寻星平静的看着他，“我早就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打一顿算什么？”
“你说的。”蓝衣人笑了，手腕一翻，手中就多了根红色的鞭子，“女帝的，你站那别动，我尽量给你留口气儿。”
沈寻星和银袍人同时后退，“你到底是谁？？”
蓝衣人一甩鞭子，半点儿回话的兴趣都没有，只想动手。
但却突闻一声女子的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湖面上出现了一颗留影石。
……
黑色墙壁上刻着星象图，星星用珍贵的雪珠雕刻，秘银做为连接，华贵非常。
数个巨大的书架陈列，阳光顺着窗户跑进室内，照亮了地上一个画到一半的法阵，两个青年坐在阵法旁对弈。
一个是沈寻星，少见的没穿长袍，而是穿了身天青色的常服，头发半散着。
另一位长相清秀，有一股书卷气，皮肤白皙，像上好的玉石，就是眉宇间一股病态不散，看着随时能死。
那双瞳孔是透明的，比眼白的颜色淡得多，乍一看，还以为他是盲人。
此人名唤叶安，创世一战主力军，曾一剑断天梯，使神族免于灭族之灾，主和派之首，华夏初代丞相，女帝一统天下的最大功臣，有记载的最强剑修、第一谋士。
只是因为长期征战，他身上落下了不少病根，神医谷都治不好，那双眼睛也是，颜色越浅，就证明他瞎的越厉害，等到彻底瞎了之后，他也就没几日活头了。
两人都偏着头，看向门口的人。
女子靠在门框上，一身红衣明艳如火，极盛的容颜令墙上的明珠都黯然失色，一双凤眼弯着，笑盈盈的看向两人，红色的发绳轻晃，脚下还踩着一扇门，不难看出她是怎么开的门。
她的气场极强，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倒冰寒刺骨。
这位便是一统天下的女帝，姬云。
女帝：“继续啊，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两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她不作声。
“哑巴了？”女帝语气没什么起伏，倒也听不出情绪，“说。”
“咳……”叶安咳了一下，“只是一个计划……”
“只是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无人生还的计划？”女帝往门框上一靠，“那你们挺勇的啊。”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叶安叹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他们死，尤其是那孩子，太无辜了。”
“但也不能一直靠你。”沈寻星也说，“那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
女帝神色更冷，“不希望他们死，那你们呢？”
“……”
两人沉默，女帝也不说话，仿若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后女帝转身离开，“还有三年，倒时候要是什么都没改变，我就同意。”
沈寻星松了口气。
叶安倒是一幅早有预料的样子，头也没回，平静的落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你输了。”
沈寻星抹去唇边一缕鲜血，墙壁上的星象图同时碎裂，“不，是它，或者说它们输了，严谨一点。”
叶安极轻的笑了一声，“嗯。”
……
蓝衣人鞭子到底没抽下去。
倒不是他看到那幅画面不忍心，而是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刚才，默不作声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数股灵力，每个人的身上都亮起了金色的光，地面上金线连接，形成了一个法阵。
“别动。”一个魔族开口：“小心受伤。”
看着这个阵法，银袍人嘴角一抽，沈寻星直接笑出了声。
蓝衣人气笑了，“……你们是一群哪儿来的大聪明？谁让你们用这玩意儿的！”
·*
华夏无奈的看着那阵，“这是研究出来对付女帝的法阵……虽然最后也没成功，但困住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可……”
红衣人：“怎么了？”
“这阵是沈寻星创的……”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夏无奈，“还不止这个。”
“尘缘镜可不是他能用的，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对尘缘镜的掌控绝对不彻底，而尘缘镜有两个很可怕的能力……”
·*
“实力不错。”沈寻星笑得依旧温和而淡定，“可惜……”
山崖之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刺眼的金光炸开，将山下众人晃的睁不开眼。
恍惚间，鼻尖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似饭香，似灯油……那是……家的气息。
众人好似回到了家里，亲人在侧，爱人相伴，只想就此睡去……
“——吼！”
一声虎啸。
赵烽手中长枪嗡鸣，声似虎啸，震耳欲聋，唤醒了众人。
巨大的白虎虚影在他周身若隐若现，赵烽额角滑落一滴冷汗，众人皆是心有余悸。
沈寻星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白虎……”
·*
“对了……”华夏喃喃自语，“他不知道碎名的事。”
白衣少年突然拉住了红衣人的袖子，“哥……我感应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
红衣人疑惑的看向他，白衣少年皱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沈寻星直接夺了阵法主控权，冲那魔族一抱拳，“多谢。”
魔族目瞪口呆，不过没等他开口，甚至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蓝衣人便冷笑一声，“就这？”
随后脚下微转，阵法瞬间破碎。
四下皆惊。
沈寻星眸色一沉。
两场反转来的太快，快到根本反应不过来。
“四象碎名了。”蓝衣人倒是没继续动手，反倒解释了起来，“那杆枪是他从四象境里得到的。”
沈寻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折扇一翻，瀑布中的凶兽跃出，踏在水面上，瀑布流向天空，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射去。
山崖消失，一块一块木板排列整齐，尽头立阵一个石坛，石坛上漂浮着一个银色法阵，法阵中央浮着一面铜镜。
一道‘燃’着火光的水流自天边袭来，打碎了石坛。
阵法随之一晃。
众人看向水流袭来的方向。
火红的朱鸟一闪而过，强横的威压令人心惊。
沈寻星眉头一松，冲南方躬身，“恕罪。”
沈明月看向赵烽，“朱雀还在……你怎么得到白虎的枪的？”
赵烽张大了嘴，“朱、朱雀？刚才那是朱雀？！他不是……”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发觉了事情不对。
“果然……”蓝衣人语气困惑，声音极低，只有银袍人能听到，“不可能都是假的，这个幻境总得有点什么作用，最起码不会凭空弄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没必要，毕竟本来也不是真想捣乱。
既然用到了尘缘镜，那么根据尘缘镜的特性，这里出现过的人，在现实中一定会相遇，所以朱雀一定还在，那为什么……找不到呢？
不对……辰星、叶安、女帝……他们都不可能出现，那为什么……
而且……赵弦离的琴，怎么会在林策手里？”
突然，蓝衣人看向了尘缘镜，“我们肯定都信不过对方，而且，因为很多人都碎名的缘故，记忆也不全……把那面镜子拿出来，所有人都照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沈寻星点头，“好主意，不过我当时把它放进去，就没有想过再拿出来，所以我是拿不出来的，得你们去。
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块木板都踩一遍，它们都浸着尘缘镜的力量，那是世间最强的‘幻境’。
以你们的记忆为线，情感为引，织成的尘缘幻境，有尘缘镜兜底，你们只要活着，有情感，无论多浅，无论怎么抵抗，你们都逃不出这张网。
因为它是你们的心所化，并且一阶比一阶强，后面的台阶，你们根本认不出这是幻境。”
沈寻星审视着众人，“而且外面的水镜是玄帝弄的，我关不了，所以你们要做好把心中所有剖给世人审视的准备。”
“钱、权、色、欲、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你们能抛弃所有吗？”
林霜眨眨眼，“找个无情道不就行了？”
沈寻星看她一眼，“不通七情六欲的尘缘镜不认。”
莫玄上前试了一下，一股力量将他向外推，他连台阶都靠近不了。
“……”
“你这是人能过的？”赵烽满脸的不可思议，“满足条件只有无情道那类的，还不能不通七情六欲……你怎么不去试试？！”
“不一定。”白清玉突然开口：“不是完全不可能。”
“对。”沈寻星点头，“无论过去如何都让他成为过去，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怀念而不留恋，对故去的人、逝去的事，都当做记忆中的一笔，留痕后翻页，心境通透。
对未来不好奇，无论发生什么，哪怕亲眼看见，甚至亲自体验一次自己命定的死亡，都能不动如山。
爱恨皆入土，往事如过眼云烟，无欲无求，却又情魄完整，能感知到七情六欲……”
“不可能。”林霜断然道：“这世上不存在这种人，或许以前会有，但自从一万年前……现在就算有也是像无情道那样的，不会被尘缘镜承认的。”
沈寻星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们只能硬扛。”
“……”
那你刚才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蓝衣人翻了个白眼儿，走到了台阶前，一步踏了上去——
什么都没发生。
他飞快掠过木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碰到了尘缘镜，然后被一股气浪掀了出去。
“啧。”蓝衣人落在了沈寻星身后，拿他挡风，“果然不行吗？”他又瞄了众人一眼，“愣着干嘛呢？上啊！”
云月竹落到桥边，刚想往前走——
“放、手。”白清玉难得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云月竹下意识退了回来，回头。
赵烽抓住白清玉胳膊不放，“不放！”边说，边拉着人往桥那走。
白清玉无语，“你到底要干嘛？”
赵烽坚定的道：“这机会千载难逢，尘缘镜要是不让你上或不让你碰，那它就是邪物没跑了，那家伙骗人。
要让你上，放不放幻境就是个问题，不放，你稳赢，放……那就正好，尘缘镜放出的画面不可能做假，你不能说的那些正好让它说！”
白清玉叹息，难得说了一长串儿：“碎名之后，哪怕是四象，也未能在世人的记载中留下太多痕迹。
一但你们以任何方式知晓他们的名字，如果只是听到或看到一瞬，没有注意，如果注意到了……
幸运的，只是忽略，不幸的，会被那个名字重伤，识海，甚至灵魂都会受到影响……”
“碎名？”莫玄看向他俩。
“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沈寻星看向白清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抬手就是一掌。
赵烽回身就是一枪。
蓝衣人一手按枪、一手按人，强行制止了马上就要开场的战争。
蓝衣人深吸一口气，“碎名和入魔有些相似，都是强行激发十倍、甚至百倍于自己本身的力量，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入魔是神志，而碎名则是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说这东西和天道没有关系，谁信？而且说实话，天道的实力实在是……也可能是因为此界为十神岛所创，并且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创造生命，而天道却是本界产物，所以实力相比被十神岛创造出的生灵要弱。
我真的不认为，祂有清除那些人存在的实力，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蓝衣人顿了一下，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但不可否认的，碎名确实是必死无疑，轮回之境亲自验证，不可能出错……但朱雀还活着。”
“当然，朱雀情况比较特殊，不能按常理论处，我是没有什么惊奇的，可他的名字叫什么？在场没一个记得的，这就是碎名的结局，可……”他看着白清玉，“按你俩刚才说的，还有人碎名后依旧活着吗？”
白清玉沉默片刻，突然把腰间的刀取下，扔给了赵烽，随后释放灵力，一股冰冷的气息席卷而来，是纯正的寒冰灵力。
但……太干净了。
“后天霜雪骨？！！！”
·*
“后天霜雪骨？”红衣人一愣，“你确定？”
白衣少年点头，“本来不太确定，但看了一阵……”
“也是。”红衣人看向明显气得不行的国灵，“赵烽之前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笑了一下，还有之后江湖令和尘缘镜，他好像是生气了，表情乍一看还挺生动的，但那双眼睛一直都是冷的，像镜面一样，只能映出外界的倒影，映出不自己。”
眼睛，是心灵之窗。
“哪怕是无情道的眼睛也不可能冷到那个地步，没人能用眼睛骗过我，无论是功法还是性格原因，我都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自己。”
“我知道。”华夏的声音有些疲惫，“女帝用陵寝为眼，引天下灵脉，布了一个覆盖整个圣界的法阵，为了这个阵，她当年差点儿把天道都弄下来填阵……
因为这个阵，再加上……我现在，应该算是文明意识体，而非国灵，所以不会消失，但在他们统一之前，我没法影响到现世，并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在沉睡，刚才感受到您二位的气息才醒的。”
水镜里传来众人的惊呼声，他们周围也喧哗了起来。
“后天霜雪骨？！”
“真的假的？！”
“他们能认错吗？你也不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人？”
“不是传说啊……”
……
“霜雪骨先天的天赋虽强，但也不是顶尖，后天倒是顶尖中的顶尖。”白衣少年道：“但获得方式……”
“十分残忍及苛刻。”华夏苦笑，“让至少百位能和天道对打的强者自愿献出生命，还要将魂魄化为寒冰，因为只有这种绝对冰寒的力量，才能有极致的稳定，不至于让接受的人爆体而亡。
并且冰雪的力量，是最适合封印的，能将那股在这个过程中凝结、升华的强大力量封在一个人体内。
要找到实力合适、能承受住灵力抽离而不死，灵魂冰封而不散，并且还自愿的人本来就够难了，还要至少百人……
霜雪骨在我界只出现过五人，他是第六个，而且……愿意这么做的人还必须和最后接受力量的人有正向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必须都认识，关系还不能差。
一个一个选出来，再让他们为自己而死，在成功以后，还要每分每秒都活在那刺骨的冰寒中……”
真的很难不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年纪这么小的霜雪骨？刚才结界未起的时候，连祂都没有感应到霜雪骨的气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那需要至少十年以上的努力。
他才二十左右的年纪……
国灵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心疼，以及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你说感应到的气息就是他吗？”红衣人看着还没撒手的少年。
少年沉默片刻，“应该……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霜雪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