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大凶》南墙乌苏

57、入药

　　走过洞口，月色之下，只见一位身穿赤日流火刺绣的女童站在前面，腰间挂着一只红色娃娃，一双白色的长耳，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七八岁左右。

　　众人识的那是地府里的鼠妖红菱，几百年前曾在诏玉寺偷油被抓，佛祖见其有慧根，将其贬入地府。

　　“大哥哥们好，欢迎来到还魂岸。”小姑娘唇红齿白，声音甜甜地招手说道。

　　“还魂岸？”鹿蓝鲸听到这三个字之后，侧过身问向身旁的林深见。

　　林深见答道：“人死后要走过许多地方，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忘掉生前的记忆。即使是再凶的鬼，如若找到一条通往人间的路，依然想要变成人。人生来有意难平之事，传说死不瞑目，无法渡过忘川者便会来到还魂岸，恶鬼会在此打开还魂门踏入人间附身到草木上，等待故事落幕。”

　　“那轮回司呢？”

　　“缘分执念过深之人即使饮下孟婆汤，依旧会轮回再遇，因此他们会在轮回司轮回百年，等有朝一日彻底忘却，方能渡过忘川。”

　　“轮回司在左，还魂岸在右，一处怨鬼一处凶鬼，你会选哪个？”林深见再一次抛出选择题。

　　鹿蓝鲸听后头皮发麻，他哪个都不想选，如果有第三个选择的话，他选女鬼。

　　聂小倩那种，当然焚寂林同行的猎鬼师都是一群男性同胞，不过他到挺符合宁采臣的人设，手无缚鸡之力的菜比。

　　鹿蓝鲸想了想说道：“还是选凶鬼吧。”

　　永远记住是神对人最大的惩罚。

　　与此同时，慕容云岚出了洞口便见一位身着白色斗篷的白发女子正坐于莲花石台上焚香煮茶。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声音淡淡地说道：“香燃茶凉，须臾百年。”

　　人间一年，冥府百年。

　　她是轮回司的司主，渡不了忘川者都会来到这里，她为其燃上一炷轮回香，织一场大梦，缘深再遇，枕上忘情。

　　慕容云岚一下子明白过来，焚寂林深处便是幽兰壁。传说是冥府的画壁，藏有轮回司和还魂岸，百鬼诉世人千般情长。当然如果渡百鬼，便可听其召唤。

　　“怨鬼最难渡，早知道选骷髅之果了。”
　　“听说凶鬼的魂阵的比较厉害，怨鬼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让我去渡那些难以忘情之人，比杀了我还难。”
　　……

　　众人纷纷哀嚎后悔道。

　　女子起身说道：“香燃一世，香灭则缘断，还请诸位速速前去猎其百鬼。”话罢，轮回香点起，众人昏倒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浮世虚之中。

　　漫天的纸张飘落下来，慕容云岚弯下身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上面写有两行诗。

　　他念了念，发现是一首命簿诗。

　　睡梦之中，他仿佛听见有人再喊他的名字。

　　“云岚，醒醒，云岚？”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位灰色僧衣的沙弥正站在他面前。

　　慕容云岚揉了揉脑袋，自己正躺在河边的绿荫之下，身上同样穿着一模一样的僧袍。

　　对方伸出手说道：“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去，不然又要挨三师兄骂了。”

　　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起身站起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对方的前世今生。

　　八百年前诏玉寺山下枯水河里的一条黑蛇，喜听经诵文，常跟在沙弥身后潜入寺中。后被佛祖怜悯，转世为人，生来被弃之，青灯苦修数十载，后遇天下大乱，为救苦难之人，割肉舍身被误以为妖，一念成魔。

　　“你的任务就是救他于轮回。”慕容云岚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想必眼前之人便是自己要渡之鬼。

　　慕容云岚点头应许。

　　禅钟声响，他跟他后面爬过三百台阶，一片虔诚的来到诏狱寺门口，低头双手合掌，拜于佛祖。

　　清河将两桶水放在柴房里，住持每隔三日就让他去枯水河里提两桶水回来，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明白。水刚放下，他就听见有人再他的名字。

　　“清河，清河…云岚…”

　　他跑过去，古柏树下四师兄身负重剑，三师兄张开双臂拦住对方的去路。

　　两人颇有种，此去昔年，与君相诀别的剧情。

　　两人快步走过去，只见其中一剑眉星目之人愤恨说道：“现如今天下大乱，固有一死我也要去渡天下人而不是在这寺中与青灯常伴。”

　　“你孑然一身如何去渡？何不等师父出关再说？”

　　“舍己度人是我之本命，你切莫拦我！！”

　　渡悲生来疾恶如仇，平日里佛法不经倒是武学上超过寺里一众师兄，常跑到山下擂台与人切磋武艺，请人喝茶。现在师父闭关修炼，大师兄二师兄恰好这几日在菩提井底参悟，如若今天放他离开，山下叛军攻城，此去一定万般凶险。

　　于是他看向身旁天性纯真淡泊排行最小的师弟，企图让他来劝劝。

　　清河对上三师兄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之意，然后开口说道：“四师兄，晚几天下山也不迟，前几日师父教我的几招我始终无法领悟。”

　　渡悲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长叹一声道：“众生皆苦，我愿舍身。”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孤寥。

　　千年古柏，祈福之树。

　　十年之后，清河收到了四师兄的第十封书信，信中言道：生灵涂炭不忍，可愿前往？

　　不久他便收到了师兄感染瘟疫去世的消息。

　　三日之后，他收拾包袱下山。

　　弹指之间，慕容云岚看着每日挑水敲木鱼的小沙弥一日一日成长为生有慈悲的白衣之僧。

　　“此去凶险，真的要去？”慕容云岚问道。

　　清河双手捧起枯水河中的弱水回答道：“一心向佛，弟子甘愿前往。”

　　后来，他跟在对方身后亲眼看见他战乱中救瘟疫之人，却始终无果，有一人死去身上蛇鳞便褪去一片，最终他选择入药。

　　蛇本无足，冷血之物，可入药解毒。

　　“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了天下之人却被负人间百年？”

　　随即他又转身来到菩提井底深处，发现一条黑蛇被困在水中。

　　菩提井底，参悟论道。

　　原来他不忍天下生灵涂炭，听一道长之言甘愿剜心，舍身去药，世人被救，立道观诵功德，误他为孽带来厄祸。后师兄为把他原神就回，耗费半生修为。

　　他把自己关在菩提井下，不见天日不问世事，偏执无解。

　　妖九百年化为人形一次，凡尘渡劫，轮回几世，再修一千年为仙。他的蛇丹已入酒，功过被抢，被世人诅咒永世无□□回，只能为妖身。

　　最后他成为轮回司中的不渡者，几百年了未曾有一人将他从轮回司中渡起。

　　我曾渡天下之人，却无人敢渡我。

　　他放声大笑，像是嘲讽自己又像是嘲讽天下人，不识人心。

　　他见井中漏过一丝微光，抬头看见一位白衣少年立于佛身前。

　　“你也是来渡我的吗？”

　　“凡是来渡我者皆被我困。”

　　轮回司中苦主，还魂岸邪祟，为幽兰壁中两大心魔，邪灵怨念而生。

　　眼前之人，如若渡不过香则燃断，比赛失败，他不允许自己止步在第一章焚寂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走出轮回司，写出他的下一句命薄诗来。

　　但如何去渡是道命题。

　　他跟在他身后亲眼看着他舍身渡人，蛇丹没了之后现出原形却被误解为妖，无功虚伪的臭道长却得到了流芳百世。

　　蛇丹？

　　慕容云岚忽然想到，被剜心，他现在缺的是一颗心。

　　巨大的蛇身被困在狭小的天地之间，他隐约见一佛门弟子跪在地上，额间一抹朱砂痣，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孤助绝望。

　　不见天日，置身于水井深处，不渡忘川。

　　渡吗？那么他将永世被困在轮回司中走不出焚寂林。

　　不渡？那么他在第一章就会被淘汰出局。

　　渡或不渡都会是死局。

　　慕容云岚跪在地上，头痛炸裂。

　　“父亲，我想做一只野鹤。”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想为自己而生。”
　　“云岚，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背负整个慕容氏的命运。”
　　“如果有一天我魂逝，会不会有人记得我？”

　　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求有人记得他。

　　可是永远记住却渡不了忘川，困在轮回司百年。

　　慕容云岚起身许许走向清河，他再次俯身摸了摸黑蛇，然后闭上眼睛，咬牙，将自己的心剥出来。

　　巨大的痛楚瞬间袭来，脸色煞白，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父亲曾对我说过，我生来无法为自己而活，这颗心赠你，愿你能忘掉执念之事。”

　　少时，他曾在溪见湖岸边见到一只死鱼，将其偷偷放到长兄的鱼缸中，等待起死回生。

　　可是死掉便是死掉，生死之事不可更改。

　　三日过后，他悄悄过去，以为会被责骂一番，却发现那只死鱼正在觅食鱼饵。

　　他出生的那一刻，长生殿的长生灯，再次燃起，没有人知道，他有长明不灭，结魄魂聚的能力。

　　他是长生灯的夜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