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妍》风蝶令主

15、第十五章 人为

　　姜妍看了眼韩颂，直觉这家伙没说实话。不过眼下也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一刻钟过后，前去查看的京兆府衙役回来复命，亦得出跟韩颂一样的论断。

　　京兆尹亲自在场做出的论断，自然板上钉钉，成了最终的结论记档了。

　　陈主事连同他手下的那些杂役工匠们顿时都松了口气。原以为多少都要担点责的，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不过，这交付的日期恐怕就得延后了。”陈主事略带歉意地说道。

　　韩颂道：“无妨，这假山先不管它，你只管把你计划要修的修了就成。”

　　“世子的意思，难道不打算重修这假山？”陈主事惊讶道。

　　韩颂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不修，只是……圣上隆恩，赐我夫妻宅院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哪还好意思再让圣上破费？再说了，花费国库充实自家，实在无法心安哪。”

　　“哈哈，世子果然财大气粗！难怪当初与柔嘉郡主成婚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万黄金做聘金，了不得啊！”琦郡王大声笑道，话里不无揶揄之意。

　　“不，那不是随便拿出的，而是我的全部家当，用以表明我对阿妍的诚意。”韩颂刻意纠正道。

　　“哎呀，不管你是随便，还是全部，总之你很豪，对吧？以后本王可要跟着你混喽！哈哈哈……”琦郡王笑得更欢畅了。

　　韩颂：……

　　姜妍：难道这就是琦郡王亲自来此的目的？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

　　以琦郡王跟珑华郡主的关系，他定然不会想要跟韩郎结交……

　　姜妍抬头，正想说点什么，身旁的韩颂忽然拉了她的手，朝她微微地摇了一下头。

　　姜妍会意，立即住了口。

　　随后京兆府的人又在四周查看了一番，走时对他们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其他地方都已经查过了，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崔氏还能说什么，只好再次对琦郡王施礼致谢。

　　待回到国公府，韩颂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

　　“什么？竟然有可能是人为？”崔氏大感惊讶。

　　韩颂道：“是的，小婿刚才仔细看过了，那上面的两块人形太湖石中间本来有个入口，旁边应该有机关，可是却被人故意损毁了。”

　　姜妍也颇感意外，随即立马想到琦郡王去安兴坊的真正用意——想来是为了试探吧。

　　“阿娘，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安兴坊，我和韩郎走后珑华郡主跟您说了什么？”姜妍问道。

　　崔氏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倒也没说什么，就夸了那宅院气派，还说圣上偏心什么的。”

　　听到这，姜妍眼前猛然一亮，“所以，她其实是很在意那座宅院的，对吗？”

　　崔氏立即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露出几分不屑来，“哼！亏她还是皇室宗女呢，眼皮子也忒浅了些。”

　　“这怎么说？”姜妍好奇问道。

　　崔氏看着她，一副“你以前不是听说过吗”的表情。

　　姜妍便又拽着她衣袖，“阿娘，我不记得了嘛。”

　　崔氏这才意识到女儿是失了忆的，忙把那座宅院的来历说了说，末了道：“那毕竟只是传言，不可信啊。可谁知一向精明的珑华郡主竟然信了，还派人去那里挖宝。我看，八成是她挖宝不成，导致下面的地基不稳，假山才坍塌了的。”

　　事实上，崔氏这话虽然不是真相，却也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彼时珑华郡主正在府里大发脾气，面前站着的，赫然是那工部的陈主事。

　　“郡主明鉴，此事的确是个意外，下官一直小心着呢。那假山许是真的因为年久失修才坍塌的。”陈主事躬着身，极力为自己辩解。

　　珑华郡主冷哼了声，道：“那我问你，他们可曾发现了什么？”

　　陈主事忙道：“郡主放心，肯定没有。下官已在第一时间损毁了入口的机关，那些工匠也被劝住没敢上去查看，只韩世子上去瞧了一眼，回来说是自然坍塌的。当时琦郡王也在场，又有京兆府的衙役们定论，此事定然不会让人起疑。”

　　闻言，珑华郡主面上神情稍缓，但语气仍是不善，“你也是，那竖子要上去，你就不会拦着？”

　　“下官拦不住啊。”陈主事苦着脸道。

　　“今儿这事，若非本郡主及时叫了阿忱过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说到这，珑华郡主白了他一眼，脸上怒气难耐，“哼！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你就等着给你母亲烧纸吧！”

　　闻言，陈主事面色一片煞白，忙跪下求饶，“下官不敢，下官再也不敢了，下官一定办好郡主交待的差事，只求郡主饶了我母亲罢，她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

　　“放心，只要你好好办事，你母亲定会安然无恙。”珑华郡主说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主事，“本郡主说话算话，上次还请了名医给她瞧病呢，估摸她那旧疾应该已经好了。”

　　“多谢郡主，郡主大恩，下官莫齿难忘。”陈主事感激得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本郡主与你，不过是桩交易——你替我办事，我替你照顾母亲，大家各取所需而已。”珑华郡主语气淡淡地说道：“所以，你不用感激我，本郡主也不需要你的感激。”

　　她虽如此说，陈主事却不能不懂事，起身后又忙不迭地继续表忠心，“郡主此言差矣。能为郡主办事，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定会尽心竭力，甘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珑华郡主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后面他们怎么说的？那假山……要重修吗？”

　　“郡王提过，可韩世子不同意，说等以后自己修。”陈主事如实回道。

　　珑华郡主顿时又皱起了眉头，断然道：“这可不行。”

　　陈主事惶恐地低了头，不敢乱发一言。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他人接手假山的重修工作，知道吗？这事必须得你自己来。”珑华郡主看着他，语气颇为冷厉地说道。

　　陈主事只得喏喏地应是，心里却知道这事儿难办得很。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主事，哪有什么话语权？韩世子说了不修，他难道还敢擅自作主不成？

　　“放心，这事儿本郡主来办。你只管做好你份内的事就成。”珑华郡主在室内踱了几步，又道：“对了，从今儿开始，那边得派人盯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假山。”

　　“是，下官一定照办。”陈主事这回应得爽快。

　　关于假山下面的秘密，陈主事算是半个知情者。

　　早在两年前，他便开始为郡主办事。

　　那时他连主事都不是，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工匠。珑华郡主之所以挑中他，那是因为他是个全能的工匠，凿石开山是把好手，还略懂些简单的机关之术。

　　郡华郡主出钱给他母亲治病，又让他从普通工匠做到了主事。陈主事自然心生感激，也甘愿为她做事。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眼前这位郡主娘娘与那位前朝亲王有何渊源，但本着“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的心理，陈主事从来没有问过。

　　郡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那个假山上的入口，也是郡主告诉他的。郡主曾让他陪着进去过一次，里面俨然是一个地宫。不过珑华郡主并没让他继续往里去，只让他在一道石门前停住了，并告诫他道：“里面是禁地，严禁任何人进入。”

　　陈主事自然遵命。

　　后来珑华郡主给他的任务，便是让他从石门的左侧开始，继续修建石室。

　　这样的任务，陈主事当然无法独自完成，便又找了几个可靠的同行一起。那些人同他一样，身家性命都在珑华郡主手里，自然不敢胡乱说出去了。

　　此事一干就是两年，一直无人察觉。

　　谁知，前些日子圣上突然将这宅院赏给了那对新婚夫妻。

　　这下珑华郡主也慌了手脚，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让工部把这差事派到陈主事头上。

　　岂料这假山突然就塌了。

　　哎，果然是做了亏心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那边姜妍大概也能猜到是珑华郡主搞的鬼，但对于她这样做的目的，又跟崔氏的看法不一样。

　　珑华郡主既是圣上近亲，夫君又掌兵部大权，敛财的路子多的是，实在没必要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去挖一座传言中有宝藏的假山。何况这假山，勉强也可算是自家的地盘。

　　犯不着啊。

　　所以她这样做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那座假山，嗯，一定有让她更为在意的东西。可惜现在已经坍塌了，想要查探也无从着手。

　　这一整天，姜妍都有些闷闷不乐。

　　韩颂回府后又匆匆出去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姜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他一刻不在身边，心里居然觉得空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一旁的采绿瞧得分外惊奇，自家娘子少有这般心事重重、患得患失的时候，想着便嘴快地说道：“娘子，你莫不是想念韩世子了吧？”

　　姜妍一怔，随即自己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她向来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索性干脆地承认了，“是啊，想他了，怎么滴？你带我去找他呀！”

　　“找谁？”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姜妍扭头，正好看到韩颂从夕阳的余辉中逆光走来，无比地俊朗帅气。

　　她的脸忽然一下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