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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且不说那一夜陆东升是怎样带着纪兰人离开。单说纪兰依在陆东升的怀中却是做了一场长梦。
      梦里有花,有酒,有高楼……还有早已死去多年的陆东升。
      陆东升一直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被一个坏脾气的老乞丐带着,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5岁,命硬,有时候老乞丐会奇怪的看着他,骂他一句,命硬的贱种,结果老乞丐快死,陆东升就被带到了陆家,或者说是卖到了陆家。

      陆东升已经记不清老乞丐的面容,唯一记得住的就是那时候老乞丐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事都忍着点??”

      年幼的陆东升就这样从饥寒交迫的生活,开始了寄人篱下任打任骂暗无天日一般的日子。这样又过了5年。

      陆东升很小就长大懂事了,因为没人让他靠着撒娇,也没人会护着他,他只能靠自己。陆东升依慢慢变得越来越沉默。

      在陆家,陆东升几乎像是个奴才一样,就像是大户人家用银子买回去的那种奴才,可以随意打骂,要做许多许多的事还不能反抗。陆东升刚去时还好,只是没过几日就变了,陆家那个男主人有点怪怪的,整天对着那么个小孩子骂骂咧咧,不时还要抡起粗壮的胳膊打他,弄得陆东升手上脸上都是红痕淤青。没有药来搽,等它自己消下去要很久,往往是淤青还没消就又被打了。

      陆夫人整日就知道哭,是个被相公大声说上几句就讷讷的闭口不言的夫人。看到陆东升被打骂也不会制止,有时候又被陆大人冷落,心气不平还会拿陆东升出气。
      那尖利的声音刻薄的骂声和落在身上的拳脚,是跟着陆东升很多年的一场噩梦。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忍受,比流浪还是好点,他安慰自己,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种动不动被打骂的日子,也许流浪更自由些,所以他跑了,
      但很快他就被抓了回来,他第一次有了疑问,为什么?陆家也不缺他这个仆人啊?
      没人愿意回答他,陆东升那小小的脑袋里突然清晰的出现了这个念头。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意识到,他太弱了,人人可欺。

      因为这件去事,陆东升又被打了一顿。他那个凶悍的陆大人嘴里骂着:“不得好死的小贱种白眼狼”然后一巴掌把他半边脸抽的肿起来,又踢得他滚到了地上。比陆东升大上几岁的陆少爷在一旁笑的幸灾乐祸,喊着活该,抓起旁边一个小石子打在他身上。

      陆东升抱着自己抽疼的腹部蜷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只觉得身上的痛还不及心里的迷茫无助。

      挨了一顿打之后,陆东升发起了烧,烧的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只隐约听见陆大人和陆夫人两个人在说话,“这崽子病了,拖到外面猪圈旁边的杂物房里面去。”

      “不好吧,毕竟让他就这么死了??”

      “死了更好!省的在家里浪费粮食,还惦记着出去败坏我们名声。怎么着,你还真准备给你那个姘夫养个儿子啊,我说你还当自己是陆夫人,自个做下的丑事,我没休了你是看在良生的份上,你这败家娘们,还惦心着老二?人可是早就进京做官了,以为人家还能惦记你这么个没廉耻的嫂嫂,给他生的贱种?怎么,想着攀高枝?”

      女人一下子就没了声音,然后是拳脚声和女人哭天喊地的求饶声,然后陆东升感觉自己被提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东升忽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果然是在院子猪圈旁的杂物房。这个放杂物的地方只有个顶,放着些沾着泥巴的农具,还垒着一堆柴。四面漏风,弥漫着一股旁边猪圈里的骚臭味。

      小小的陆东升缩在垒着的柴堆下,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单薄旧衣服,在寒风里控制不住的颤抖。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刻,他茫然的看着已经吹熄了灯火的房间,喉咙里呜咽一声,又垂下眼紧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也不让自己出声。
      才几岁的孩子,硬生生的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难受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明白的太早,也来得太早的仇恨。

      清冷的月光穿过稀拉的栏杆照在他身上,陆东升恍惚的竟然觉得这月光和阳光似得,照在身上暖暖的。他抖着身子往前伸了伸手,像是想要去抓住那虚无的暖意,可刚抬起来又脱力的垂下了手,露出细瘦手臂上一些掐痕。

      陆东升的目光凝在那片痕迹里,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清明了一些。他们??这些所谓亲人,他们这样对待他,他还没有看到他们遭报应,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一定要好好活着,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后悔。

      这样想着,陆东升眼里流露出凶狠不甘的神色,给孩童那本来澄澈的眸子添了些阴霾。

      陆东升奇迹一般的熬了过去,老人家都说命苦的人也命硬,他就是这样。再难受又怎么样呢,只要不死,日子就得继续过下去。陆东升学会了忍耐,他的表情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因为每一日都要干许多活却吃不饱,他的脸颊都有些往里凹陷,面黄肌瘦只剩下一具皮囊包着几根骨头。七、八岁的时候,竟然看起来比他五岁刚来时的样子还要瘦小。

      他的四肢细瘦,衬得身上的破旧衣服极其不合身,系着根衣带子还显得空空荡荡的。每天吃饭,陆东升都看着那个女人慈爱的让良生多吃一些,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米饭,还不停的给他夹菜。而陆东升只能抱着碗蹲在门口吃焦了的锅巴,噎的嗓子又干又痛。
      陆东升七岁的时候,陆公子去学堂念书。他常常能看到陆夫人搂着良生念念叨叨的说:“我们家良生好好念书,以后就去考状元做大官,然后??”

      有出息?如果他也好好读书,就会很厉害,然后把这些欺负他打骂他的人都抓起来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吗?陆东升盯着表哥手里拿着的书,小小的心里多了个执念。

      半夜,等人都睡着了,一直睁着眼的陆东升悄悄爬起来,小心的翻出了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本书。他抱着书打开门,坐到院子里,对着月光翻开那书。他不认识里面的字,就把那些字的样子都记住,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认识。这样对着月光描摹着他不认识的字,陆东升感到了一种满足,这种时候或许是他叫嚣着仇恨的心灵,唯一可以得到宁静的时候。

      只是,没几天之后,被陆公子撞破了。“你敢偷拿我的书?你这丑八怪癞皮狗,让你拿我的书!我打死你,你这偷东西的小贱种!”孩子幼时总爱模仿大人
      瘦小的陆东升根本打不过这个壮实的公子哥,只能抱着头护着肚子,一言不发的让他的拳头落在身上。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的盯着那本从他手里拽出来扔到一边的书。

      陆东升恨极了这一家人,做梦都想着他们为什么不去死。他站在灶台旁边,总会想着自己手上如果有毒药,一定会扔到饭菜里面,毒死他们。可是如果真的有毒药他会下吗?陆东升冷静的想,如果这一家人被他毒死了,官府很容易就会抓到他。他没钱没路引,逃跑都不能。这一家人已经让他这么痛苦,难道他还要为了这些人赔上自己一条命?不值得。陆东升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一定会让这家人悔不当初,但是现在他要忍耐。

      他要忍耐,陆东升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然后蹲□从灶下抓了把灰扔进了汤里,顺手用勺子搅了搅。反正都是灰糊糊的看不出来,他也喝不到这汤。做完这些,陆东升沉沉的神色才有了那么一点点鲜活,只是转瞬即逝,一下子又变回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几年转眼就过去了,陆东升十岁那年,陆家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听说是京里的事,十岁以上的男丁要没入宫廷,当太监

      人人都知道太监是什么玩意儿,谁舍得把孩子送去当那断子绝孙的太监。可陆夫人陆东升的生身母亲,为了那陆公子,将陆东升给推了出去。

      “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也这么大了,那皇宫里是贵人们待着的地方,让你去是为你好,原就是你那个倒霉的爹造的孽,你去才是正理。”她说的理直气壮,虚伪尖酸的脸看得人倒尽胃口。

      陆东升一直都知道这家子都不是人,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荒唐。男盗女娼,居然有脸这么说
      陆东升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将恨烧成了灰。

      那个太监挑剔的看了陆东升两眼,最后恩赐一般的点了点头,“看着不是个多话的”

      陆东升顿了顿就跟着走了,临走前,一眼也没看那对如释重负的夫妻,他们当然也没想跟他说话。

      沉默的跟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同进了宫,也不知道到了个什么地方,陆东升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墙,这么大的地方。在他眼里,本来狭窄的只有一个小小四方院落的天地,似乎突然间就变得宽阔起来。

      在那个不知名的宫殿里,陆东升和一同来的那些人一起过了两天,这两天他们什么也不用做,有发下来干净的衣服,还能吃饱。陆东升大概是在那家里饿怕了,就算吃不下也还要逼着自己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直到撑得想吐。晚上睡在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时,陆东升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希望,或许来这里是对的,说不定以后他会越过越好。带着这股希望,他放松了神色睡着了。

      他还不明白男人没有了根代表着什么,只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断子绝孙。他现在只是因为每天能吃饱饭,有衣服穿,能睡在床上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两天后,他们开始净身,陆东升在等着的时候听到一句“尽去其势”,他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在周围的人讨论里才弄清楚,就是说身下长着的玩意儿全部切掉的意思,等切完了就像女孩子□差不多。陆东升没见过,不知道女孩子那里是怎么样的。但是听着先头进去的孩子在惨叫,然后被人用板子抬出来,□一片血迹的样子,他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手。

      不只是他,那些在这两天活跃起来的男孩子们,见到这个场景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还有胆小的这时候就已经吓哭了。很快就轮到了陆东升,他脸色也有些白,但是比起大多数人都要镇定。他躺在房间里一张光秃秃的床上,被人用白布绑住了手臂腿脚和下腹,裤子也被脱了,有个中年人拿着一把镰子似的刀在火上烤,在他腿脚淤青伤痕上多看了几眼。

      陆东升只记得自己喝了一碗很苦的汤,神智就有些不清,□被人摆弄着,然后便是尖锐的疼痛。那痛就好像活生生把人剖开再用手在肉里搅动,痛的陆东升从迷糊里清醒过来,忍不住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痛呼出声。

      那真是太痛了,比在那个家里面被打还要痛上很多。陆东升整个人痉挛着往上挺又被人按着压下去,细瘦的手上青筋爆出来显得有些可怖。到后来陆东升已经痛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来已经在一个不透风的大房间里。

      那些和他一同进了宫净身的人都被放置在这里,他们统一被绑住手脚睡在一个床板上,床板上有个可以活动的洞让他们就这样排泄,床下放着铺了火灰的盆桶。因为这几十号人排泄都在这里,房间里有一股骚臭味和腥味。

      有人在哭,还有人在痛苦呻吟。陆东升煞白着脸闭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直挺挺的像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因为稍一移动□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就是躺着不动也会不时觉得疼,断断续续的折磨叫人恨不得一头磕死了痛快。

      他们这时候很少能吃东西,只喝一种汤,喝了之后就会腹泻。听说是为了减少他们的小便次数,因为那里割了现在还没长好,现在还不能小便。陆东升不记得自己在那里面待了多久,三天还是四天,在这期间,有人因为下面没长好腐烂了,然后就发烧活活烧死,还有人就是活生生痛死的,而陆东升再一次扛了下来。

      再次踩到地上时,他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苦难远远没有完,他还要经历抻腿。来给他们抻腿的老太监说,如果不抻腿,他们日后就会佝偻着腰,一辈子都挺不直。

      陆东升从小就受足了苦难,没人告诉他男儿要挺直腰背,但是他就像是身上有股不服输的韧劲,无师自通的把瘦骨嶙峋的腰背绷成个板子。一辈子弯着腰佝偻着身子,听到这个,陆东升怎么也不愿变成这样。在其他人都痛喊甚至逃跑的时候,陆东升默不作声的开始抻腿。

      每抻一下就好像心肝都碎了一次,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的颤抖起来。陆东升抖完,吸一口气咬牙忍住,强迫着自己抻腿,到最后受不了了便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手上没多少肉,咬着骨头都嫌咯人,那手腕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血,深深的牙印都陷进皮肉里。

      陆东升一直以为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就像他以前听过的一个词“苦尽甘来”。他大致知道那说的就是受了很多苦之后好日子就会来,他觉得这是个很好很好的词,让人听着就觉得有希望。

      只是命运又一次的捉弄了他。

      这宫里有伺候主子的奴才,也有伺候奴才的奴才。对主子来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奴才,但是在奴才里,品级大的和品级小的之间,品级大的也是半个主子,小的还是奴才。

      陆东升在那个家里当了五年奴才,如今进了宫,就真的变成了奴才,还是个给奴才当奴才的小奴才。

      他被分在一个老太监闵公公手下。那闵公公是个给皇帝倒恭桶的,但凡能接触到主子的差事,即使只是倒恭桶,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闵公公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说话前就带上三分笑,显得极是和蔼,但是背地里却是个喜欢折磨人的老货。因为没了命根子,自觉地肮脏卑贱,对着主子们又要赔笑脸,压抑的久了心里就扭曲起来,只能通过欺负比他地位低的人来得到些满足。

      闵公公已经折磨死两个小太监了,宫里的奴才,离主子越远命就越低贱。像陆东升这样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的,这偌大的宫里每日都要死几个,又有谁会去追究那些人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折磨死的。还有人专门买通采买小太监的人,让人给带进来那些耐打好欺负的,分到自己手下专门用来出气。

      在宫里待了几乎一辈子的老太监,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比起单一的打骂要可怕的多,就是让人身上有伤痕,也是在衣服遮掩下看不出来的地方。而且很多时候,比起身上的伤害,他更喜欢侮辱人。

      陆东升要做许多事,包括替这个老太监洗脚倒洗澡水倒恭桶等等,这个心理扭曲的老太监常常洗完脚就直接踩在陆东升的身上擦干净,这还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直接便踩到陆东升脸上,弄得他满头满脸的洗脚水,陆东升还不能躲,躲了一下便要被他发疯似得打。

      老太监不知道怎么的,常常好好的突然就会发起疯,有一次陆东升帮他倒恭桶,却被他踢倒洒了满身的尿。那老太监就哈哈的笑起来,不让陆东升去换,就让他穿着那身被尿液浸湿的衣服跪在地上拿袖子擦地。

      陆东升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又沉又冷。如果说,他还曾经希望过,那么这个希望早就在认识到这个宫究竟是个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后就已经毁灭了。如果他还曾不甘过,那么这不甘,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侮辱中已经被消磨的什么也不剩。从小到大,能支撑他的,似乎只剩下满腔的恨意。

      这些欺辱他的人还没死,他怎么能先死。

      一年后,陆东升终于用自己那点微薄的积蓄,找到门路和太医院的一个小奴才买了点据说长久的服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药。毒药他们这些奴才是弄不来的,但是这疯药,偶尔服食少量的只是会让人安神,宫里也有不少奴才会悄悄去买,所以才被默许了这种买卖。

      老太监对谁都有戒心,轻易不让陆东升接触他入口的东西。陆东升也不急,只冷眼看着,等着那个机会。这药他能放一次就能放第二次,一次两次不能让他疯,长年累月,他总会等到这老太监疯掉的那天。

      这一等就又是两年,陆东升一直以来都在找一切的机会给老太监下药,不敢多下,一点点的终于把他弄得神志不清。

      那一日,是继任皇后入宫的日子,陆东升也听说那将要入宫的新皇后是镇国公柳家的小小姐,真正从脚到头发丝都是金贵的人儿,和他们这些杂草一样的奴才没有一点相同。陆东升没有太在意那个和他离的太遥远的皇后,他只是想着,终于能杀了这个老太监。

      大部分奴才都在为了新皇后入宫的事忙碌,或者为了这件事兴奋着,只有陆东升,冷静的端着汤放下了最后一次买的药,送到闵公公面前。闵公公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而自从皇上病了之后,他就不再去倒恭桶,宫里又是前皇后新丧,皇上病重,新皇后入宫,处处忙乱,没人注意到这个老太监卧床多日,如今便是最恰当的时机。

      陆东升一直很谨慎,然而终究是没能比过这个看了一辈子宫廷倾轧的老太监,在他掐住闵公公的脖子时,这老太监突然发难,猛地睁开眼睛拿起边上的一个瓶子敲在了陆东升的头上,碎片顿时就把陆东升额头割出了道道血痕。

      老太监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起来,拿着花瓶碎片,有些狰狞的笑道:“我在宫里一辈子,临了竟然被你个小玩意算计到,只恨我明白的太晚,我快死了,你也得陪我一起死!”

      陆东升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擦了擦快流到眼里的血。他看着疯癫的举着花瓶碎片的闵公公,冷静的想,今日新皇后入宫,到处都有守卫巡逻,只要把他引到外面,他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定然没什么好下场,再者,让人看到他这疯癫的样子,日后死了也没人会去追究一个没用了的疯子是怎么死的。于是陆东升转身便往外跑,那闵公公果然脚步有些虚浮的跟了上来。

      外面没有人,远远的从前面的一片宫殿传来热闹的乐声,反倒显得这里十分安静。陆东升一路跑一路擦去不断流下来的血,还时刻注意着身后闵公公的情况。

      他的身体不算好,流了这么多血头便有些晕了起来。陆东升常年受到虐待,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的血这么流下来,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有一道血痕恰好经过眼角,衬着那双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流下的血泪一般。

      他使劲掐住自己手臂上的淤青,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终于在转过一个宫殿的时候看到一队人走了过来。他并没有看清那是些什么人,身体先往前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墙边。就着这姿势,他往后看了一眼,疯癫状的闵公公已经快要跑了过来。

      “那边是在做什么,你们过去看看。”

      陆东升恍惚的听到了个女子清脆的声音,然后有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从他身边经过,再看去,那闵公公已经被抓住按在了地上,只是那种疯药的药性上来了,他整个人还在挣扎着,表情凶狠有些像是疯狗。

      “我刚进宫便遇见这种事,真是??”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可是最后也只是挥挥手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就把这老疯子打几板子教训一番吧。”

      陆东升窝在墙边,看着那闵公公被拖到一边按着打,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平静。

      “娘娘,您还有事呢,您看这?”皇后身后跟着的那群人里,有人站出来恭敬的提醒道,看也没看一脸血窝在墙边的陆东升。本来,这么个小奴才,是死是活又有谁在乎,只有刚进宫的这位娘娘,毕竟是年轻,就容易心软。

      皇后皱皱眉,听出了这人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眼那里看不清面容的瘦小太监,
      “玉屏,你带他去太医院包扎下伤口。”还是随口点了个小宫女让她带人去包扎,瞟了那先前出声的老嬷嬷一眼,见她低下头没再说什么,便不再管这事,带着一群人离开了这里。

      一直低着头没出声的陆东升扶着墙站起来,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穿着大红衣裙的背影,很快又收回目光。。

      “你倒是个运气好的。”玉屏好像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也没想和个小太监搭话,自顾自的做主子交代的事,带着陆东升往太医院走。

      那时候陆东升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出声,因为他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好运气。可是后来,很多年过去,他突然想起这话,觉得确实是这样,在那一日遇见那个人,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把伤口处理了之后,陆东升一个人从太医院走了回去。闵公公被打了几板子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陆东升走到他旁边,看着他良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还好,你没死。”

      说完,陆东升拖着他向跑出来的房间走去,这一路陆东升走的很慢,他没有多少力气了。闵公公下半身都被打得不能动弹,被陆东升拖着磨蹭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陆东升一直把闵公公拖到了他平常用来出恭的地方,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上半身都拉了起来,在闵公公发出赫赫的声音想要挣扎的时候,一把将他的头按进了恭桶里。

      陆东升的手很稳,表情也一点都没变,就好像他??不是在杀人。

      闵公公的动静慢慢变小,最后终于不动了。陆东升手上用力的骨节泛白,按着他的头一直没有松开,等了很久,确认闵公公确实死透了之后,他才松了手。就好像已经在心里演示了几百遍,陆东升十分冷静的把尸体拖出来,把所有的痕迹收拾好,最后叫了人来把尸体运走。

      死了个疯掉的老太监,在宫里算什么事呢,像这些没人送终的,草席一卷随便扔在哪座荒山,尸体也便宜了那些乌鸦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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