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割我的肾？》澜间嘉月

4、拍卖场

　　易秋这人，平生胆子极大，跳悬崖，跳无人机都是小事。以前作为的白塔的战斗向导的时候，更是什么任务都不曾畏惧，哪怕是当年在拉基星精神力自爆，他眼都不眨一下。

　　饶是如此，对这一屋子，与他或多或少都相似的脸以及身形，这样诡异的情形，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居然失语了半刻。

　　他左边隔间那人似乎是个自来熟，并没有注意道易秋的僵硬，反而继续问：“诶，问你呢，你在那里整的容啊？”

　　易秋缓缓地转了转眼珠，把起炸的毛又放下去：“我说我是爹妈给的，你信吗？”
　　左边那人乐出了声：“诶呀兄弟，幽默诶，你难道和卫林同爹同妈？那也不对啊，亲兄弟也很难这么像吧？”

　　这时，易秋右边隔间里的人也出了声，只是他的声音饱含讥讽：“如果他和卫林殿下同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沦落到这里呢？别做梦了，醒醒吧！”

　　易秋重复，语带疑惑：“沦落到这里？”

　　右边的讽刺小子大声道：“还装什么呢？你不是因为混不下去了，勉强找个黑市医生整整容，发卖自己到星际奴隶那里去吗？！”

　　易秋皱眉：“现在怎么还有星际奴隶主？”

　　右边那人笑出了声：“在这边黑暗星域，能有个奴隶主收人就不错了！明面上这是碰不得的生意，实际上整容成这个样子，你想干什么，谁还看不出来呢？”
　　“不过你别太得意了，装无辜装高冷这一套现在已经过时了，虽然你五官与卫林殿下相像，”说到这里，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接着他又有些骄傲，“可是身形和气质，才是最重要的。你的高冷，不过板着脸硬邦邦，而殿下明艳瑰丽的气质，你还模仿不来呢！”

　　易秋：“……”他着实不懂什么叫做‘明艳瑰丽’的气质，听起来挺像个公主。如果非要想象的话，他曾经指导过一个年轻哨兵，因为长得过于好看从小被当女孩子养，还差点被拿来招女婿，他那张脸，配上他觉醒的玫瑰信息素 ……
　　那倒是称得上“明艳瑰丽”。
　　只是后来命运难测，他也没能正式成为他的学生。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可惜他现在这幅壳子，还没有觉醒，连信息素也无法辨别。

　　就在这时，飞船一阵震动，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打开了门，客客气气地请大家下船。
　　轮到易秋时，他还微笑着安慰了几句：“年轻仔，退烧了？遇到什么大事，也不要轻易寻短见啊。”
　　可见，是目击了易秋跳下无人机准备跳河的现场。

　　易秋正色道：“是你帮我打了退烧针？谢了！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跳河，也不是要去拍卖场。”说着把手环往前送送，示意对方给他解开。

　　中年人胡子一翘一翘地，继续微笑：“那可不行，我捡到你时，你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就是黑户，那是违反规定的，我可不敢放人啊。”
　　易秋无语：“你们都做人口生意了，还在乎黑户身份违不违反规定？”
　　中年人瞪眼睛，一脸无辜：“唉可不能乱说啊！我们都是正经中介，中介公司！”

　　易秋坚持：“松开！”
　　中年人手腕一转居然拿出了一个电击控制器，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易秋一阵失控，跪倒在地。
　　中年人还是笑眯眯地，他的眼神满是鱼贩子看着鱼的欣喜：“不能放不能放，我还要赚钱啊。”

　　易秋像条死鱼被拖进去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个人响亮地嘲笑了一声。

　　鱼贩子把鱼放在摊子上卖之前，总会把鱼好好收拾一下，才会卖出个好价钱。
　　拍卖场为这些面容类似的年轻人提供了金碧辉煌的浴池，暗金的狮头喷水口，镶着宝石的沐浴露瓶子，在雾气中显得分外奢华。

　　易秋痛快地洗了个澡，站在镜子面前，仔细观察感受了一番这幅壳子的肌肉情况：
　　腹肌，是饿出来的，肱二，三，四头肌肉都不怎么发达，小腿的比目鱼肌，啧，细得堪称伶仃。
　　就这个比例，跑是肯定跑不快的，易秋为这幅身体的瞬间爆发力感到担忧。

　　“还照镜子？你这种小弱鸡的身材，没有卫林殿下一星半点的风采。”一个人走过来，他顶着一张类似的脸，只是卧蚕很大，唇珠不显。
　　易秋难得认真点了点头：“是得练练。”说完，一裹浴袍走了，留下那人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洗过澡，易秋自在地去了餐厅。“鱼贩子”给肥鱼们安排了良好的伙食，易秋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他还要长肌肉，当然不会亏待自己。于是他的盘子里堆满牛排等食物，坐在桌边时，又有人走过来上下扫了他一眼，问：
　　“吃这么多，不胖吗？一会儿就要到登台了，你不怕吃太多影响体态吗？”
　　“这样可卖不出好价钱。”
　　“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好东西？”

　　易秋：“……”
　　易秋感到自己被针对。

　　但是，这一厅的各位都照着卫林整容，在没有衣服区别的时候，易秋有轻微的脸盲。
　　我对自己的脸脸盲了。
　　像话吗？

　　于是易秋干脆保持沉默，吃东西积攒体力。无视旁边端着新鲜蔬果或者小蛋糕小盘子的几人窃窃私语。

　　进入下一个环节，吃过东西的肥鱼们来到了化妆间：他们在这里选择衣服，配饰，发型，为他们等下的精彩亮相做准备。
　　为了给他们参考，化妆间里还挂满了卫林演唱会，电影，综艺，私服等各种造型的海报，星光熠熠，金玉满堂。
　　让人凭空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要轻轻一垫脚，就可以成为海报里那个沐浴在光辉里的人。
　　年轻人们逐渐兴奋起来。

　　易秋……易秋觉得脸盲症又严重了。
　　这过去的十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星际联邦那伙控制欲强的大人们都在做什么，白塔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一副身体里醒来？
　　一切都透着荒谬。
　　在醒来之前，他听到的那个满含恶意的声音：“你还会失去更多！”
　　那又是什么意思？
　　是谁在酝酿着阴谋？

　　易秋一边思索着，一边整理着他的衣领，他按照以前自己的习惯，选了极为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关节处松一个扣子，但是方便动手。
　　除此之外，唯一的配饰就是他手腕子上扣着的控制手环了。
　　这样走在一群连头发里都撒了彩粉的年轻人里，十分没有存在感。

　　“哧，土鳖……”走在他旁边的人眼睛里有着鄙夷，眼下大大的卧蚕。

　　决定未来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有森凉的风吹进来，让人全身发寒。

　　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的拍卖台没有出现，面前是一个破旧的，还带着血腥气的小剧场。
　　一位高瘦的人影站在林林总总的可怕刑具面前，露出了阴鹜的笑容。
　　“拍尸体的……东青！”有人憋出一句恐惧的尖叫。

　　大门轰然闭合！
　　美梦破碎一地，噩梦开始了。

　　那高大人影身穿带着尖刺的马甲，手握一卷长鞭，鞭梢同样带刺，不难想象击打在人身上会翻出什么样的血肉。
　　他看他们，就像看着一条条要被剖肠开肚的死鱼：“恭喜各位来到我的拍卖场，我是拍卖师东青。”

　　“如你们所料，进入我的拍卖场，需要展示的天赋有些不同。”他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欣赏这些精心打扮的可爱年轻人露出恐惧的神情。

　　惊恐，尖叫，折磨，这是东青最擅长的东西。
　　对于卫林，有人的喜欢，可是超出正常的喜欢范围了。

　　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已经开始要逃跑了。
　　东青慢条斯理地按下电击控制器，对着发出惨叫的众人露出白惨惨的笑容：“来到我这里的竞拍者们，拍得可能不是活人。你们想跑得这样快，是想做第一个吗？”

　　“放……放过我！”有人跪地，颤抖着哀求，他还穿着卫林演唱会上一套藏蓝色的礼服，大大的卧蚕下画着一滴泪。
　　冬青拿鞭柄挑起他的下巴，向剧场外围展示着：“看啊，哭泣的‘卫林’，你们想看更多的眼泪吗？”
　　剧场的外围包厢里有些骚动，打赏的大屏幕上赫然多了1000金币。
　　看到有人真的出价，哀求者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在鞭子落下来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口吐白沫。

　　冬青觉得有些无趣，“不如站成一排，看看哪个最像卫林吧？”
　　换句话说，谁越像，谁死得就越快。
　　大屏幕翻滚着，以增加5000金币的打赏回应。

　　这一刻，所有整容成卫林样貌的人，都悔恨极了。
　　这不是通往财富的捷径，这是通往死神神殿的阶梯啊！

　　所有人被拉成一排，像是摊贩上整整齐齐的鱼。
　　冬青满含恶意的目光搜索着下一个受害者，鞭柄如同毒蛇般轻轻划过年轻人光彩亮丽的礼服，然后，停在了一个人身前。

　　同一时刻，大批舰队已经驻停在这颗荒星的大气层外，随时准备降落。
　　上千架飞行器，蓄势待发。

　　朱利·坎贝尔本人，正在更换装束。一张扬着光鲜亮丽羽毛的面具，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这是曾经代表坎贝尔家族仪仗队的天堂鸟标志。

　　暗红的长发垂坠在刺绣精美的衬衫上，宽边蕾丝的领口袖口却都大咧咧地敞着，黑丝绒的斗篷被随意地扣在肩膀，随着鞋跟的奏响，与腰佩的花剑，翻涌出一派潇洒不羁的波浪。
　　即使佩戴着整套的鸽子血宝石首饰，也无法为他填上一丝庄重，相反，他看起来更加的漫不经心了。

　　踩着人命的漫不经心。

　　他像是一位从中世界油画中走出来的华丽贵族，然而周围的精英干部哨兵却都绷紧了身姿，屏住了呼吸。

　　致命的玫瑰味道，正源源不断地散发而来。

　　“既然来了，”天堂鸟面具下，青年扬起一个愤怒到极致，反而明艳的笑容， “干脆玩得更大一点。”

　　他反手握住雕刻着玫瑰与骷髅的花剑护手。
　　一枚浑圆硕大的鸽子血宝戒，安分地包裹着他象牙色的手指。
　　极致的红与白，又美丽，又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