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滴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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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元是准备好一切后事才跳下去的。这是他精心挑选的死法，他为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现在他终于可以闭目沉入深海，随着一口一口的呼吸让咸凉海水流入腔道，直至满身的血液与大海相融，于万籁寂静中独自离开。
所以当他发觉自己还有意识挣扎地睁开眼睛时，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只觉得一阵荒唐。
汹涌而出的负能量几乎在一瞬间把他淹没，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祁元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以缓慢的速度一滴滴流入体内的不知名药液，一滴滴连成串的掉眼泪。
仿佛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厚隔膜。房间外传出的声音好像在耳边炸响，又好像离得很远，觉得杂乱无章，完全分辨不出在说什么，但听来听去只有两个人的声音罢了。祁元看着那个披着黑色半长发的男人嘴巴张张合合的坐在了他床边擦去他的眼泪。然后不知从什么人手里接过了什么药品随着手臂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感注射到了体内。祁元还想好好辨认下男人在说什么，可强烈的眩晕和莫名其妙的轻松感席卷了全身。
再睁眼时他就清醒很多了。肺部隐隐的刺痛让他无比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还活着。昏睡前看到的黑发男人现在正正好伏在一旁书案前写着东西，祁元动动身子弄出点声音，偏头看着男人走过来一脸惊喜的说着……
啊。
听不懂。
完全听不懂。
祁元一直平静如死水般的眸中，难得荡出了点波澜，苍白的快和身下床单融为一体的脸上看上去居然有点迷茫和无助，可那男人好像没有看懂一样，依旧笑眯眯的说着话。
语速好快……他抿着唇思考:听起来不像中文，但是却好熟悉啊。
房间的门被猛的推开，金色长发穿着红色小裙子的萝莉冲了进来。在“爱丽丝酱”的高声调呼喊中扑进男人的怀里，叽里呱啦的叭叭叭叭。祁元看着眼前甜蜜贴贴的两个人。
他悟了。
他全都悟了。
金发的哥特萝莉和邋遢的医生大叔，看上去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小诊所和好熟悉却又完全不熟悉的语言。
这不就是他之前追了好久的小野狗吗！
好家伙。这一下整的好啊，跳个海还穿越了。
本来还想一会儿能动弹时候就离开再去死一死呢，这下头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活着又有动力了，下一秒就能爬起来大喊一声中原中也我是你的狗了。
虽然心里已经叫了几百遍的汪汪汪了，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甚至因为心理活动汹涌澎湃，眼底几分波动，好像受了惊吓一般。他斟酌的开口，听起来就不过十岁的童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是费力挤出来的一般。
森欧外抱着爱丽丝，分辨了一阵才听懂孩童并不是很标准的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Japan？”
森欧外是在海边捡到这孩子的，但他并不是第一个到的。那孩子仰面躺在沙滩上，下半身还浸在水里，偶尔有海浪拍过来，甚至能打到他脸上，浸湿的彻底的发丝贴在额头肩膀，在夕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流动的金子散落于沙滩上，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传说中的美人鱼。
一旁不远处就蹲着几个大汉，衣服上满是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大概是从擂体街出来寻找食物的，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到满是脏污的脸上双眼里藏不住的贪婪。
“喂喂林太郎，”爱丽丝踩着崭新的红色小皮鞋，拉了拉森欧外的手:“那孩子可真漂亮。”
“是啊，和横滨一样漂亮。”
“笨蛋林太郎！人怎么和城市比呢！”
森欧外还是把这横滨一样的孩子捡回去了。谁让他医者仁心呢？他这样想着，在爱丽丝一声声变态中翻找着合适的小裙子。
记得之前好像买过一条暗红色带金边的……
“啊！”爱丽丝的尖叫声从里屋响彻，吓得森欧外手中动作一顿，笑容一点点僵在脸上。
“林太郎爱丽丝脏了！”穿着粉白色护士裙的爱丽丝，小炮弹似的冲进森欧外的怀里，埋的紧紧的说什么也不动了。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好一阵无言。
“不然，再扔回去？”
啧，男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穿裙子的吧。
森欧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里确实有些意外。虽说是一头金发，但这一口英语可不像什么英国人，倒像刚刚学会英语的幼儿绞尽脑汁的吐出能用的单词。他这么想着，以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重复了一遍:“Japan.”
这温柔得诡异的语气激得祁元打了个寒颤，发愣的眼神中露出几分迷茫，然后崩溃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祁元内心还蛮平静的，一边飞快运动大脑完善着自己的背景，一边还有空感叹可以重来一场紧张刺激有期盼的人生了。
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跨语言交流如此艰难。祁元用整只手掌勉强的握着蜡笔，直到刚刚拿到这根蜡笔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大概是变小了不少，估计着现在这手掌大小，十岁都有点夸大。怪不得大哭一阵后这时眼皮又肿又沉，只想闭眼睡个昏天暗地。祁元伸手揉了揉眼睛，把画的歪七扭八的涂鸦本展开在森欧外面前。一个圆圈几根线，勾出一个幼稚的火柴小人，圆圈里是括号样的哭脸。
森欧外凑近了些看着，一整张纸上痕迹只占了一半，黑色的哭脸小人背着包，哭脸小人被围住，哭脸小人在笼子里---后面的背景是许多笼子。森欧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本以为这孩子只是同家人一起来日本游玩意外落水的，眼前幼稚的图画一下子将气氛降到了冰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举起的画本就被收了回去，又铺在地上涂涂改改，很快又举起来。笼子上面用红颜色乱七八糟的涂了一片，一旁还占了一个用两个圆圈组成的胖子火柴人，脸上同样是半括号的眼睛，嘴巴极为夸张的画了个长长的"3"，突出圆圈的范围，一直伸到哭脸小人的脸上。画的意外传神，好猜的很。
森欧外的眼中看不清波澜，面上只是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了两颗糖，抽走碍眼爱眼的画板。翻开下一页模仿着小孩子的画风，涂了个小人上去，引了个箭头指着林太郎的汉字。然后被一旁的爱丽丝接过添了几笔，连着插上吸管的一盒牛奶，一并送到了祁元手里。
祁元也没出声，气氛干涩的沉默着。他没动那盒牛奶，只是低头看着，又拿起笔，本子上有三个小人，黑发黑胡子的“林太郎”，金发红裙子的“爱丽丝”牵着同样金发的小矮人，头上箭头引着“？”。
看了许久又滴答滴答的掉起眼泪，好半响，才一笔一划的写上字，歪歪曲曲的可大个。森欧外可见不得一看就没到12岁的小孩子哭，虽然他是个男娃，但并不影响他足够可爱。急得他翻了几遍才拿出手帕，放柔了力度拭去眼泪。皱着眉头一片心疼的样子。祁元瑟缩的低着头，没敢抬头看他，生怕一对视就会被看穿。
毕竟这可是森欧外啊。
祁元内心虚虚地抹了把汗，低着头扑进森欧外怀里，沾湿一大片衬衣，随着一下一下有些生涩地轻拍意识昏沉。
等到怀中呼吸平稳，森欧外这才站起身来，走过时顺带关上了窗户，隔绝杂乱的吵闹与爆炸声，他把祁元又抱上病床，他才刚来到这里，破旧的诊所只有这一张床。身后的爱丽丝难得安静，抱着已经被用来交流的涂鸦本立着。
“多像横滨啊。”
爱丽丝偏头哼了声:“爱丽丝勉强同意他留下！”手指拂过被泪湿凹凸不平的纸面。
真夜千川。
幼稚的黑色字体突兀在上面，底下的三个小人笑嘻嘻地牵着手，一片平和。
“弟弟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滴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