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他倾国倾城（重生+穿越）》木十纸谈

3、太平盛世梦

　　母后说完，便静静地打量着长安，似是在审视长安的反应。
　　“刚刚这番话，朕也跟你大哥说了。你大哥当下就说朕做得应该，”看着长安疑惑的目光，母后笑笑，继续说，“长安，你呢？你怎么想？”
　　长安张了张嘴，却是不知如何回应，她知道大哥已经为她提供了份标准答案，只是，她却不愿这么说，她对父亲是没什么概念的，但是她见过苏承平的父亲，见过一向稳重的苏承平在他父亲前却是放松如孩童。许是，她的心里，其实也渴望有父亲能够摸摸她的头。
　　母后盯着长安，望进长安的眸子，仿若看到了故人的影子，那个人曾在她年幼时，牵着她的手共放纸鸢，也曾在她初涉政务时，与她探讨如何应对朝堂上大臣的刁难，在她被言官弹劾时，笑着嘲讽那些言官除了会写文章屁都不懂，但是，最后，却是笑着用他那双骨节分明、洁白有力的手接过毒酒，一饮而尽。
　　“红儿，祝你心想事成，一世长安，如此，为夫知足。”
　　最后，那个曾写了无数情诗的男人留下的却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似是祝福她一世长安，又似是诅咒，诅咒她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颠永享孤寂。
　　“如今，朕的年纪也大了，也面临跟朕父皇一样的难题，”母后见长安没有回答，许是知道了长安心里的答案，继续道，“你大哥心思深沉，才华也不错，是个好料子，只是……”母后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转了个话题，“你觉得咱殷朝如今可以称得上太平盛世吗？你大哥说是，殷朝国力强盛，皇帝英明，臣子忠心，上达下听，国库充实，边境又有大军压镇，可谓国泰民安。”
　　瞧，大哥又提供了份标准答案。不愧是备受称赞心思玲珑的大哥。
　　但是长安倔强地不想照抄，她在阎王殿通过尘世镜见过大哥治理下的殷朝，像是即将倾倒的大厦，她见过街上流民的惨状，她亲眼看到一个才十岁的少年就为了活下去杀了与他同样是流民的女孩，只为了抢她的一口包子，那个少年的眼睛黑得生寒，像是绝望的黑洞。她见过边境上即将来犯的外族虎视眈眈的眼眸，像是即将吞掉一只无力而又味美的肥羊。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上位者的斗争，碾碎的却是天下万民的一生。所以，她不甘心，她以永世不入轮回为赌注，重活一世，争这皇位，争出一个太平盛世，为自己，也为天下万姓。那时，她的心头涌上的豪情，就像是很多年前，她读她太爷爷的传记，心里突然涌出的那股热血一般。
　　她知道母后今日对她说的既是考验，同时又是肺腑之言。所以她想对母后说实话。
　　“母后，儿臣接下来说的话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如有不对，但请母后问罪。”长安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打量母后的神色，却是依旧只能看出一脸平静，于是咽了口唾沫，一鼓作气道，“儿臣以为殷朝现在国库充实，边境太平，但是并非盛世。殷朝边境北有鲜族，如今虽彼此相安，却是因为鲜族内部正陷族长之争，一旦解决了内乱，统一了的鲜族兵马充足，同时长期在内乱中争斗的鲜族士兵又有充足的战争经验，绝非养尊处优的边境士兵可敌，南面虽南诏国臣服本朝，但是一直不满于岁贡，恐有不臣之心，西面虽有天险可防临境的匈族，但一旦宿州失守，将再无天险，匈族可直捣黄龙，南面临海，但多有海盗骚扰临海居民。这是外患。”
　　“而朝堂内部，则为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寒门子弟虽有荐举渠道，却是少数。而论及民生，则由于世家集权，土地兼并严重，流民盛行。”长安手紧紧握着拳，她不知说出这些母后是否会生气，但重来一世，她想把潜伏的危机告诉母后——她的母亲，她记起她12岁时，有个少女抓着她的手，对她说:“姐姐，我信你。”
　　那个少女用自己的性命救了她的命，只因为她承诺今后会做一个好皇帝，不让贪官与恶犬横行。
　　她不想辜负那样的信任，也不想辜负自己读太爷爷传记时心头的热血。
　　她说完便低垂着头，所以没有看到母后眼里一闪而过的光，那是忙碌半生的帝王看到自己后继有人时的光。
　　“长安，”对于长安的回答，母后未作点评，只是轻声唤道，“苏家虽忠心耿耿，但以苏承平抚世之才，日后可位极人相，却绝不可做你的夫君。”
　　“儿臣知晓。”母后之意，长安了然，她对苏承平早已不剩爱意，只剩杀意，只是母后对苏家的忠心，却似是半点没有怀疑。
　　不过，也是，苏家忠于殷朝，忠于夏家，只是，所忠之人，换了罢了。
　　“你刚说的是殷朝的远患，朕心底知晓，但是如今，已有近忧。如今南有福州洪涝之灾，北有长州干旱之困。朕已派你大哥前往长州解困，你可愿前往福州解决水患？”母后目光灼灼地盯着长安。
　　原来如此。
　　长安心下明了。
　　母后把继承人的选拔提前了。这是皇位继承人之间的一场考试，而心性单纯的三妹保护在考场之外，也就是说，这是她和大哥二人的战争。
　　那么，既然对手已经接下考卷，自己又岂有不应战之由？何况，若不能救下洪灾中的百姓，将来，又以何救天下人？
　　“儿臣愿意前往。”长安抬头，直视母后，一字一顿地说，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落于水中拼命挣扎的人与那些被洪水冲倒的房屋和农田。
　　端坐在椅子上的母后欣然点头，嘴里流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意。
　　“你带上朕的手令，前往福州，每到一地，皆可随意调粮借拍派人手，如朕亲临。除了承平以外，朕也会抽几人来帮你。”
　　长安本想上奏请辞苏承平做自己此行的随从，但是忽又想到在不知苏承平和背后的苏家何时心生反意的情况下，将他放于身边监视是最安全的，于是作罢。
　　“那回去收拾下，即日出发吧。”母后似是乏了般闭上双眼，“让他们去找莫白来为朕弹个曲。”
　　“是。儿臣告退。”长安离开母后的寝殿时，忽地一下放松了下来，只觉背后早已冷汗直流。
　　不远处等她的苏承平忙迎了上来。
　　“小殿下，没事吧？”苏承平关切地问，仿佛生怕她和母后激烈争吵。
　　长安摆摆手，她向苏承平说明了明日要出发前往福州救灾，话语里是隐隐的兴奋。上一世，福州水灾与长州之旱都是她的兄长与兄长的亲信分头前往救灾的，与她无关。这一世，虽不知为何发生了变故，但是，她终于可以提前插手帝国的政务。
　　苏承平望着长安，这位排名第二的帝姬向来是温雅和顺的，就算是面对他时，也是不露锋芒，唯有此时，他才忽然复又见着两年前那个心有千秋的公主，似是眉眼里透露出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锋芒，耀眼而又夺目，一如同他千年之后在史官的寥寥数笔中就感觉到的在殷朝末期这名帝姬的光芒。那是一股帝王之气，仿佛江山就在自己眼前画卷般打开，任由描绘。
　　世人只知才华横溢的苏承平来自于苏家，而苏家的使命是护殷朝万世长安，没有人知道苏承平传奇的身世，更没有人知晓他隐秘的心思，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他想让这只凤凰飞上九天，让她的光芒被万众知晓千古传诵。
　　然后，独他一人能将那凤凰困在身侧，做他一人的笼中燕。
　　他压下那些缠缠绕绕的心思，眉梢一挑，笃定道:“臣会护小殿下平安解决水患。”说完，就温柔地看着长安，微垂的桃花眼只含笑意便像是内有波澜，眉目传情，看得长安心里直发慌。
　　那样肯定的语气，那样柔软的目光，就仿佛他会一直做她身后的坚实后盾，做她一人的国士。
　　长安又一次感叹于这男人的演技，也感慨于这男人微垂的桃花眼总是惹得她心里颤动。
　　红颜祸水啊，古人诚不欺我。这男人的美貌和他的心机同样危险。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等自己日后登基为帝，天下政局稳定时，定寻数个貌美的男子伴于身侧，只不过美人头脑还是要和她的三妹一样简单点为好。
　　心里默默腹诽着，面上却是笑道:“那就多谢苏大人了。”声音婉转清丽，像是寻常的十五岁的小女孩，刚才的帝王之气似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