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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千年的微笑 ...

  •   我穿了最豪华的礼服裙子,参加皇室历代珍品展览的闭幕式。
      这是我出院以后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官方活动,主办方和宫内厅的人都很紧张,据说出动了首都警察部队做保安——既为了保护我,也为了保护那些皇室珍品。
      皇室博物馆的馆长陪着我四处参观,介绍一些很珍贵的展品的来历,比如:“这时您曾祖母慈庆皇后大婚时穿过的礼服,是当时苏绣名家王青的作品,全部用手工缝制,光上面用金银丝织成的凤凰就花去了两万两白银。”
      我微笑颔首:“真是很美丽的艺术品。”
      “还有这一件,是太祖皇帝登基时佩戴的皇冠,当时的人工比较粗糙,但上满仍然镶嵌了一百零八颗各种宝石。曾经一度被偷运到国外,经过努力又在去年被爱国侨胞购回,捐给皇室博物馆。”
      “十分感谢他们的爱国热情。”
      “还有这个……”
      说实话,我想打哈欠,又想喝一杯,但是记者们不停的拍照,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突然,那幅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啊,您真有眼光。”老馆长看出我眼睛里的惊异,连忙介绍:“这可是难得的艺术珍品,是这次展览最重要的展品,也是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神贞皇后的亲笔画,也是她的自画像。”
      我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自己画的。
      秋千上的我笑意盈盈,身上的衣裙随风飘动。平时不觉得自己的画有什么稀奇,现在这样如此珍贵的裱在丝绢上,郑重其事的放在玻璃橱窗里,在著名的灯光设计师设计的灯光造影下,倒真显现出不平凡的气质来。
      这幅画历经千年,画面早已发黄,原来的颜色也显得暗沉。其实就在不久前,就在大江城摄政王的房间里,我还见到过它原来的样子。
      那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原来,已经过去了千年。
      老馆长继续:“说起来,这幅画上还有一个小印章,和长公主殿下您有些缘分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就是那个还是赵银莲时期的我自己刻的“无忧”两个字的小印章,清晰的出现在画面右上方。
      记者过来拍照片,我立即露出一贯的职业笑容,自己夸自己:“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皇后。”
      “可不是,还是历史上最热爱国家的皇后。”
      这大概是电视剧的力量,老实说我自己当皇后的时候,虽然确实没有什么私心,但每天不是喝的稀里糊涂,就是在永绣宫“嗯嗯啊啊”,政务大部分都是摄政王处理的。
      他很有能力,能够一眼看出官员们奏章中的错误和疏漏,几乎没有谁能够蒙蔽他。
      记者走过来:“可以问长公主殿下几个问题吗?”
      旁边宫内厅的官员立即档在我前面:“很抱歉,今天只是参观,不接受采访。殿下刚刚出院,请你们谅解。”
      记者不甘心的:“我只问一个问题:殿下对西陵被捕人员的判决有什么看法?您认为量刑过轻吗?”
      我回答:“我相信国家的法律,相信法官们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您曾经被西陵武装人员绑架,就您个人来说,应该是希望他们能够被处以死刑吧。”
      这可真是个敏感的问题,他的提问也带有明显的导向性。国际上对我们国家的死刑一向不满,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做了多少文章。
      我回答:“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有个人的看法,我只能说作为皇室人员,我热爱的是国家,相信的也是国家。”我拿着手里的扇子指向那幅画:“就像神贞皇后一样,她为了国家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和生命,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有她这样的一颗心,那么就不会发生武装叛乱,我们也就不必讨论有关死刑的问题。”
      他还想说什么,被宫内厅的人拦住,我则被侍卫们簇拥着走了。

      回到自己的永绣宫,脱下那层壳子换上便服,我稍稍安神,吩咐李选侍:“给我一杯1972年份那种限量版的红酒。”
      李选侍直摇头:“您今天已经喝了差不多半瓶,不能再喝了。”
      我撒娇:“我就是想喝,不喝简直受不了,快点嘛,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去酒库里找。”
      李选侍露出为难的神情,但是看到我一脸的哀求,只得给我拿来杯子倒了一杯。我几乎是抢过来一饮而尽,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李选侍问:“殿下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我拿着酒杯耸耸肩膀:“我能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只要母后娘娘不拉着我去相亲,如果再能想喝就喝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从前做神贞皇后的时候,各地不停的进宫美酒,张尚仪也不劝我,对雪雁说:“陛下没有其他的爱好,喝点酒就随她的意思吧。”
      李选侍却没有那个领悟力,劝我:“还是少喝一些,殿下的身体刚刚恢复,况且传出去也不太好。”
      是啊,长公主酗酒确实不是什么好新闻。
      我叹口气,从前,从前谁敢说神贞皇后喝的多,拉出去仗毙。
      集权也有集权的好处,可惜都是对有权力的人有好处。
      我这是怎么啦,做神贞皇后的时候总是想以后如何如何,现在做回长公主了,又开始想起从前如何如何。
      才想说还要一杯,外面有人通报:“敬亲王王妃殿下到!”
      话音刚落,惠琳已经进来,穿着整套的皇室古装大礼服,头上压着亲王正妃的大金冠。看见我拿着酒杯,立即吩咐李选侍:“把长公主的好酒倒一杯给我。”
      我装作小气的样子:“不给,那可是限量版的珍藏,我也没几瓶。”
      惠琳瞪我一眼,小心的在沙发上坐下:“我这是为了谁?是谁上个礼拜求了我一上午要和我换,不然今天我干嘛花三小时穿上这身衣服陪着皇后在太庙祭祖。”
      我拍拍头:“是今天吗?”
      惠琳不理我,对李选侍:“把瓶子给我,你们公主殿下喝的太多,忘性也大,不如给我带回去尝尝。”
      李选侍躬身低头:“王妃殿下真是爱说笑,公主什么时候小气过,我这就去拿来。”
      我不依:“你敢!你给她我就去找皇后,让她再给我一百瓶。”
      惠琳笑眯眯的:“找谁都没用,我看了下一季度的预算表,根本没有你的这项预算。”
      我一下子站起来:“不行,那我还怎么活。”
      惠琳向我撇撇眼睛:“喝葡萄汁呀。”
      我颓然的又坐下:“如今,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不是想滑雪吗,要不我找人陪你打网球!”
      我摇头,打哈欠:“怎么回事,昨天睡了十一个小时,又想睡了。”
      惠琳看看手表,过来拉我:“现在才下午六点,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去给英亲王折千纸鹤。”
      英亲王是皇后的小儿子,我奇怪的:“英亲王干嘛要折千纸鹤?”
      “他班上一个小孩子得了白血病,好像还是他喜欢的女朋友,老师发动大家折一千个纸鹤送到医院,英亲王自告奋勇折五百个。”
      我赖在沙发上:“干嘛要我折,叫女官们折不就行了。”
      “女官们也很忙的,”惠琳使劲拉着我,几乎是拖向大门口:“况且你也没事干,与其睡觉,不如来帮忙。”
      我揉揉眼睛:“还是想睡觉!”
      惠琳拍一下我的额头:“当然是和我一起去拍皇后的马屁,为你的葡萄酒预算努力吧。”

      到了皇后住的坤宁宫,看见海宁郡主带着自己妹妹已经在一边折起来,看见我们连忙行礼,女官们给我上茶,我大手一挥:“葡萄酒!”
      惠琳向女官微笑:“别理她,给她白开水。”
      最后金尚仪说:“皇后陛下这里从来没有什么酒,长公主殿下如果喜欢,我叫人到御膳房去拿过来。”
      我摇头:“御膳房的酒都是烧菜用的,请人到酒库里给我拿一瓶克鲁格香槟。”
      金尚仪躬身下去安排,惠琳说:“我去换衣服,你先陪着她们学着怎么折。”
      我只得坐到桌子边,拿起一张纸,折了半天,可惜我唯一会折的只有小青蛙。千纸鹤在我眼睛里是高难度的东西,得有无限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够学会。
      平湖郡主倒是折的不错,人们一直说她智商低,但奇怪的是在做手工方面,十个我都不如她。
      我又开始打哈欠了。
      海宁郡主看我一脸的疲倦,问:“表姐您好像很累的样子?从前您总是活力充沛的。”
      我一边玩自己折好的青蛙一边回答:“我最近失恋了,当然精神差一点。”
      海宁郡主扑哧一笑:“睿亲王最近也失恋,不过他可是神采奕奕的说,以后一定要找个比甩掉他的那个女孩子更加好的。”
      我诧异了:“睿亲王才八岁多一点吧,况且哪个女孩子敢给他脸色看?”
      “这和岁数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女孩子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亲王,还说宫里规矩多,才不要和他做朋友。”
      “英亲王呢?我们都在为他忙,他到哪儿去了。”
      “还能去哪儿,到医院看女朋友去了呗。”
      金尚仪拿来酒瓶子,给我倒了一杯,我扔下手里的折纸,拿起杯子享受起来。
      皇后的两个儿子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开窍倒早。
      现在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爱应该是最纯粹的。人家女孩子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地位和财富。如果有恐怖分子拿枪扫射过来,英亲王应该会档在女朋友前面。
      那应该就是传诵中的真爱了吧。
      可是以后呢?
      恐怖分子不会天天找上门,以后在时间的折磨里,人和人之间会产生各种问题。会争吵,会有意见分歧,会口不择言的说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感情逐渐的冷淡下来,最后发现:咦,原来我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么爱他。
      惠琳换了衣服进来,看见我拿着酒杯的样子说道:“就知道你在偷懒,给皇后看见也算了,给母后娘娘看见,可别想我替你说好话。”
      我干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发起酒疯:“不行,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你都这样对我,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
      惠琳抱着我安慰:“行啦行啦,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又流下来:“可是你不让我喝酒。”
      惠琳拍一下我的后背:“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们这不都是为了你好。”
      我任性的说:“为了我好就应该随便我高兴。”
      “谁都希望你高兴。好了好了,你爱怎么喝都行,不过答应我不喝太烈性的,而且工作的时候不能喝太多。”
      我只是流眼泪,其实并不想哭。

      回去以后继续把《大史记》翻出来看,这次看到《毗蓝国真智女王德曼列传》,说她是智兴王的小女儿。在自己的大哥死后,根据传统,女子不能继承王位,但是她却说:“我的名字是申国神贞皇后所起,当时神贞皇后身边的女官问:‘娘娘起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皇后回答:‘这是一位女王的名字’,可见上天也认为我应该继承王位,治理国家。”
      历史有时候记载的很模糊,就像慈和皇后的死因,千古之谜;有时候又记载的十分详细,就像我说的这句话,她是怎么知道的?
      翻到前面是《毗蓝国智兴王德山列传》,对他的身世只是聊聊数语带过,对他的治国方针却写的很详细。说他怎么怎么的发展生产,怎么怎么的整顿军队,怎么怎么的将国家发展壮大。
      最后的部分照例写他的死。说当时申国和北伽罗在大江城展开激战,大臣们劝他趁这个机会在边境集结军队,对申国进行攻击。他思量再三之后派出了自己最亲信的将军,并且随时留意前线的军报。
      书上说,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但是那天他接到报告说神贞皇后率领援军到大江城驰援,被北伽罗人刺杀身亡后突然吐血。
      之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政务都交给了儿子,不到一个月就死去了。
      据说他临终的时候对身边的人说:“我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也好。”
      周围的侍从问:“陛下想见谁?”
      他过了很久回答:“无忧公主。”
      侍从回答说没有这个人。
      他点点头:“我知道,是我自己离开她的,我只是想最后再看她一眼,看一眼她的笑容。”
      说完闭目而亡。
      我的眼泪又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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