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生辉的承诺》阮美人

1、第一章

　　午刻时分，耀眼的太阳高悬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将强烈的日光投射下来，地面像是着了火似的热，令人喘不过气。
　　一只蝴蝶飞在空中摇摇欲坠，最终停在随意的一家窗户前，它驻足了一会儿，被屋里的动静吓飞，继续摇摇欲坠，飞向另一处。

　　房间里，床上的人影忽的睁眼，翻起身，她额上冒着层层细汗，旁边的风扇呼呼的响。
　　程诺喘着气，还未从梦中缓过来，她阖眼抽了张纸巾，擦了汗，心里还是那般心神不宁。

　　她又梦到那个男孩子了，那个，时常变成她的梦魇的男孩子。
　　她眼睁睁看着男生死在她面前，她看到自己跪在男生的棺材前哭喊着，让他别丢下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程诺缓了缓心神，起身去了趟便利店。

　　进入便利店的那一瞬，冰凉的气息穿透全身，与外面高热的气温形成了反差，随着一声欢迎光临的机械声，程诺拎了个购物篮。
　　穿过一排排眼花缭乱的食品，程诺反而不知道买什么了。

　　最终，她在冰柜拿了排酸奶，还有弟弟喜欢吃的好多鱼。
　　她绕过食品柜的拐角，不禁停住脚步。

　　那个身影……
　　莫名有几分熟悉。
　　她眼尖，随意瞥了眼，发现那人的虎口处有颗不大不小的痣，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那人像是感受到视线，转头看来。
　　程诺忽的撇过头，男生恍若未闻，直直经过她的身旁。
　　她鬼使神差走到男生旁边，看着他被头发掩住的双眼，收银员正在算帐，那只手定定垂在男生身侧，那颗痣更加醒目了。

　　算完钱，男生拎着袋子出门，程诺收回视线。
　　是错觉吧。

　　走前，她鬼使神差买了男生刚才买的饼干。

　　回去就把好多鱼递给弟弟程承，程诺正想拎着那一袋走，程承眼尖，看到那一袋饼干，正想拿，被程诺一拍手，紧紧抱着，“干嘛！你都有了还要？”
　　程承努努嘴，“好嘛，不给就不给，那么紧张干嘛。”

　　后来回过神，我才恍然，对啊，不就是一袋饼干嘛，那么紧张干嘛？

　　晚上吃过晚饭，程诺就有饭后一罐酸奶的习惯，她正嗦着，程天致习惯性的问一句，“诺诺，作业写好了吗？”
　　她笑着答道，“当然了，不然我还能这么放心在这吗？”
　　“好孩子，我们诺诺长大了，都不用爸爸操心了，就快高三了，该有个目标了。”
　　程诺扔了酸奶罐，“我知道的，爸。”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程诺的脑子猛然一晃，她顿了顿身子，道，“爸，我先回房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早点睡，千万别累着了。”
　　“爸您也是。”

　　关上门，程诺靠在门上，她捏了捏太阳穴，她突然想到了以前，她信誓旦旦地说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呢？
　　她背信了自己。

　　她说过，自己以后要当一个画家的。

　　*
　　山边开始吐白，太阳渐渐升起，周遭开始嘈杂，路上渐渐多了人，花朵随风飘扬，惊动了落在上方的蝴蝶，它一路磕磕碰碰，最终，还是停留在窗口。

　　程诺进了教室就把书包放在桌上，打开窗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窗边的那只蝴蝶，那是程诺从来没见过的品种，蓝紫相间，尾部一点白，一对翅膀垂在两旁，似是在休酣的状态。
　　“程诺，干嘛呢？！去扫地了！”

　　纪律委员这么一吼，直接将蝴蝶吓飞，程诺诶了声，只见那只蝴蝶跌跌撞撞往下飞，消失在树灌丛。
　　“程诺！”

　　“来啦！”程诺收回视线，跑到后头拿了把扫把，屁颠跟在同学的身后。
　　她朝跟她打招呼的徐萱萱笑开，一手勾着她的胳膊。
　　楼梯旁是年段室，程诺下了楼梯。
　　与此同时，年段室走出两个身影，一缕阳光恰巧掠过其中一个男生的手背，虎口那颗不大不小的痣明晃晃地，男生朝楼梯处看去，女生的背影消失，许卫熠收回视线。

　　程诺扫完地回去，早读已经过半了，徐萱萱正跟她讲了个好玩的笑话，她差点没笑岔气，没办法，进了教室，她只好憋着，一进门，她就看见坐在讲台旁的人。
　　那人原是低着头看书的，听到动静后，他侧头看来。
　　程诺不由得一愣，这不是便利店的那个吗？
　　男生的眼神算不上冷冽，倒是有些清冷，没人发现，他碰着书的手在慢慢攥紧。

　　“新同学吗那是？”程诺让同一组的男生帮忙放一下扫把，自个坐在了位置上，问旁边的同学。
　　“对啊，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转来，好像还挺帅的。”吴姿放下手中的笔，扫了扫程诺身上不小心蹭到墙壁的粉，她拉着程诺坐下，悄咪咪道，“其实我前几天就有这个预感来着，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真是没想到啊，看来女生的第六感还是蛮准的。”
　　“是吗？那你还挺厉害的。”程诺不太在意，翻了翻课本，问：“你又拿了我的作业吗？”
　　吴姿笑笑，“借鉴一下，我们都那么熟了。”

　　程诺挑挑眉，没多说。
　　待吴姿又低下头赶前赶后的写作业后，程诺才分出眼神去瞧讲台旁边的那个身影。
　　莫名地，她有点头晕，她撇开视线，晕眩感在慢慢恢复。

　　*
　　中午放学，人潮拥挤，徐萱萱坐在位置上不动，程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也安安静静等着她。
　　人没多久就走光了，走廊走过几个程诺以前的初中同学，他们故意调侃了一句：“程诺，在等男朋友啊？”
　　程诺没工夫跟他们多话，随意敷衍几句，“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别打扰我。”
　　“好好好，不打扰你了，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说完，几人就勾着肩渐行渐远，他们刚离开，就进来了一个人。
　　是那个新同学。
　　程诺见他从抽屉抓出书包，挂在肩上，黑色卫衣更加凸显出他的沉静，步伐沉稳，踝骨随着他的脚步起伏，像阵风似的，一晃眼就不见了。
　　没一个眼神分过来。

　　看来他不记得见过她了。

　　徐萱萱起身，朝她看去，“诺诺。”
　　程诺也随之起身。
　　只听见徐萱萱道，“走吧，今年也麻烦你了。”
　　程诺扬了扬嘴角，“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应该的。”

　　徐萱萱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是最小的那个，她跟她的大哥差了七岁，但是她从小就跟她的大哥最亲近了。
　　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她大哥也该是二十四的年纪了，可是在四年前，她的大哥因为执行任务，而丧失在那场火灾。
　　她哥，徐毅，是一名伟大的消防员。

　　就在那花一样的年纪，牺牲了。
　　而今天，十月二十八，是她哥的忌日。

　　到达墓地，程诺跟在徐萱萱身后，步上台阶，经过一排排不知名的墓碑，最终停在一块墓碑上。
　　程诺将一些吃的放在地上，看着徐萱萱那即将布满泪水的眼眶，她别过头去，远离了这里。

　　她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等徐萱萱。
　　徐萱萱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哭的样子。

　　从很早程诺就意识到，自己其实蛮自私的。
　　徐萱萱会每年都来看自己的亲人，甚至在他墓碑前肝肠寸断，即使她不说，程诺也知道，她时时刻刻念着他。
　　那自己呢？自己的母亲去世了五六年，她可曾去看过她？又可曾时时念着她？

　　快进入十一月份了，风开始有点变得刺骨了，程诺搓搓手臂，云层覆盖住阳光，带走了一阵的阴影，光如掠影一般渐渐消失。
　　程诺额前的碎发扰乱了她的视线，她侧头，蓦然愣住。

　　宽阔的草地间，独独立着一块墓碑。
　　墓碑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身影，属实是太熟悉了。
　　她梦里好像，也出现过这个身影。

　　或许，不是好像。

　　程诺有些分不清虚实了，眼睛被风吹的干涩，那个身影，转过身，朝她看来。
　　是那个男生！

　　程诺浑身一激灵，他在祭奠谁吗？
　　怎么会那么巧，和她们同一天？

　　她的脚不受控制般的朝那处迈去，她突然很好奇，他到底在祭奠谁。

　　“诺诺！”
　　徐萱萱的声音喊住了程诺。
　　只见她站在不远处，眼角有未消去的红，她说：“我们回去吧。”

　　程诺点点头，“好，等等我。”
　　于是当她再次回头看时，男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独留那一块墓碑在那。

　　是我看错了吗？
　　她低声喃喃道，不过也没时间再去探究，和徐萱萱说了几句后，便离开墓地了。

　　在之后的两三天课间，程诺看见几个女孩子围在一旁看什么，她也凑了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呢？”她问。
　　吴姿给她亮了亮，“看，那个新同学的字。”
　　程诺撇了一眼，莫名感觉见过这个字体。
　　“他写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好看呀我的妈！”
　　“感觉他真的好高啊，快一米九了吧。”
　　“校服简直被他穿的都不一样了，不像我们班其他男生。”连吴姿也加入了花痴家族。
　　“是啊是啊，那手也好看，细细长长的，还那么白。”

　　程诺努努嘴，没多停留，直到徐萱萱飞奔进来跟程诺讲，有个男生要她的微信，在门口等着。
　　程诺疑问的同时还有不解。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要她联系方式呢？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出去看看了。

　　是一个个子不是很高，但是长的挺清秀的男孩子，特别是嘴角边的梨涡，很惊艳。
　　他吞吞吐吐，见到她的那一刻，脸红的像猪肝，话也说不清楚，他缓了好一会儿，将手中的红色信封递给程诺，“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放心，不是告白。”
　　程诺定定看了几眼男孩子，然后故作从容地收下，“好，我会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