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在别离中》琼弁玉櫻

2、相识

　　十年前
　　高二实验班乱糟糟的一片，每年开学第一件事，就是票选班干部。班主任“大白菜”是高二实验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四十多岁的典型中年人。胡子拉渣，不修边幅，但挺和善，全名蔡大白，从高一一直带这个班。私底下这群猴崽子们都管他叫“大白菜”，不过遗憾的是大白菜没有猪来拱，因此蔡大白成了十里八乡出名的单身汉。
　　最后一张票交到“大白菜”手里，他缕了缕手里的票，朝下面说道：“好了，各回各位，都安静下来。宁静，你上来帮我计数。”讲台下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站了起来，她是英语课代表，小姑娘人如其名，文静又腼腆。拾过讲台上的一根粉笔，走到黑板前开始计数。“大白菜”开始对着票念道：“江松月、柯梦、叶兰杜……”一边念着，宁静在黑板上就着相应的名字下面画正。
　　校长办公室，李校长一脸笑容的跟对面的男人寒暄着。男人后面跟着一个白净的少年，少年背着书包，嘴里嚼着口香糖，正在打量办公室。办公室墙面上挂着一面面锦旗，架子上摆着各式奖杯证书。
　　“寇市长，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这个被叫寇市长的男人，伸手示意李校长慎言。寇季山沙市新上任的市长，身后是他儿子寇清听，随他上任转学过来将以插班生的身份，入驻高二实验班。两位大人又寒暄了一阵，寇季山转身朝转着脑袋还在参观的寇清听说道：“我先走了，你不要惹事，听老师安排。”话刚说完，脸就沉了下来，寇清听实相的急忙吐了嘴里的口香糖，讨好的笑了一下。
　　寇季山蹙眉冷哼了一声，双手挽于身后，大步走了。李校长跟在身后，将人一直送到看不见才回办公室。寇清听嘴角上扬的看着李校长，一副乖学生模样。李校长呵呵笑道：“小寇呀！呆会我就带你去教室，这是高二实验班，高二所有的尖子生都在这个班，学校最好的师资也都在这个班，我看过你的成绩单，虽然呢有些不太理想，但你不要灰心，还有两年时间，同学跟老师都会帮助你的。”
　　寇清听懒得听老人家啰嗦，他也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从小到大每次转学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番话，都是他爸的面子，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笑着打断道：“校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您带我去教室吧！”
　　“哎，好好好……”
　　教室里“大白菜”拿过最后一张票念完，宁静放下粉笔回到座位上。“大白菜”扫了眼黑板，瞥了眼第一排最后一位正在低头看书的少年。大声说道：“江松月，今年班长还是你。”
　　埋头看书的少年，头也没抬，低声回道：“我不当。”
　　正当全班都转头看向他时，门口一声“他不当，我当”打破了宁静。众人又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寇清听嘴角挂着微笑，从校长身后闪了出来，大步朝讲台走去。不等校长介绍，他率先说道：“同学们好，我叫寇清听，老家深圳，以后是实验班的一员，请大家多多关照。”说完拾起讲台的粉笔，在黑板空处写下“寇清听”三字。
　　清脆的声音瞬间传遍教室各个角落，下面的学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女生小声的说着“好帅啊！”男生歪着头似乎感觉到了压力。角落的少年听着声音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朝讲台望去，台上的少年也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大白菜”看了眼门口的校长，两人相互/点了点头，李校长便转身走了。“大白菜”看了寇清听一眼，上下打量了番，甚是满意。少年阳光帅气，自信从容，还自告奋勇要当班长。“大白菜”朝下面问道：“江松月，你为什么不当？”
　　江松月继续埋头看书，淡淡的回道：“没空。”
　　“大白菜”还想说什么，寇清听打断他，一脸好看的笑说道：“老师，我当，我当……”
　　中年人看着眼前笑得好看的少年，真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寇清听是吧！”
　　“嗯嗯嗯……”
　　“大白菜”随即向台下其他学生问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几个女生带头喊道：“没有意见，没有意见……”
　　一阵骚乱后，“大白菜”伸出双手震了下场面说道：“好了，没意见，那就寇清听了。”左右摆着头在教室寻了一圈，指着后排的一个空座说道：“寇清听，暂时只有那空着，你先坐那，以后每月会调一次的。”
　　“好的，老师。”
　　少年跨着大步走下讲台，一路跟同学挥着手走向那个空位。“大白菜”继续安排着剩下的班干部名单：“叶兰杜，你还是学习委员，王硕……”
　　寇清听甩过书包，拉过椅子大力的坐了下去，椅子蹭着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江松月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寇清听立马挂上笑脸，歪着头说道：“你好，你叫江松月，我是……”
　　“寇清听，我听到了。”对方打断道。
　　寇清听凑了过去，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不当班长啊？”
　　江松月见他靠过来，下意识的往旁边移了移，继续埋头看书，丢出两字：“没空。”
　　寇清听明显对这个简言的同桌少年很感兴趣，又凑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台上“大白菜”朝这个方向喊道：“江松月，你不当班长，当个物理课代表行不行？”
　　江松月没有抬头，轻声“嗯”了一声。
　　下课铃响起，好好的一节课，乱哄哄选个班委就结束了。寇清听想找同桌说说话，谁知下课铃一响，江松月就起身走了。寇清听对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口香糖，剥了一片扔进嘴里，拿过书包翻书出来。
　　“嗨，新来的。”
　　寇清听抬头看去，一个皮肤稍黑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后面还跟着两个。寇清听看着这三不像善类，不耐烦的问道：“干嘛？”
　　小黑少年双手环胸，下巴微抬，一副趾高气昂的说道：“你知道我们班谁是老大吗？”
　　寇清听心道：果然是来找茬的。他停下手下的动作，歪过头站了起来，一脸不屑的回道：“以前是谁我不知道，但从今天起，你听好了，是小爷我。”小黑鼓着那亮晶晶的眼睛瞪着寇清听，咱小少爷虽然个子没对方高，但气势不弱，双方带着挑衅。
　　一旁看了会热闹的王硕，抽出嘴里的棒棒糖，朝小黑少年说道：“黑啊！别装了，人家不吃你这一套。”小黑少年立马脸上堆上笑，拍了拍寇清听的肩露着雪白的牙齿说道：“逗你玩呢？哈哈，我叫夏墨，大家都叫我黑子，咱班的体委，班长，以后多指教呀！”
　　后面两个也跟着介绍道：“班长好，周正。”“蓝川其。”
　　王硕举着棒棒糖道：“王硕，生活委员，管吃喝拉撒。”
　　寇清听笑着从兜里摸出口香糖，问道：“哥几个，来一片。”
　　夏墨看着他手里的口香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哥们，这阵式，知道的你是分口香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派烟呢。”
　　寇清听小声问道：“还能抽烟？”
　　王硕严肃小声的回道：“当然不能，狼狗鼻子可灵了，抓到咬死你。”
　　“狼狗？”
　　夏墨解释道：“学校教导主任，声音大眼睛尖鼻子灵，一天到晚围着学校瞎转悠，你一定要小心他。”
　　大家口中的“狼狗”全名完颜朗，他到真没丢老祖宗完颜洪烈的脸，一副蛮子模样，学校无论多皮的学生，在他面前都服服贴贴。
　　王硕左右看了看，小声补充道：“但可以偷偷抽。”
　　几人笑成一团，少年们就这样认识了。青春真好，总有相同的话题，无所顾虑，容易接近，一个课间十五分钟，便勾肩搭背交了心。
　　上课铃响起前的一分钟，江松月才回到座位上，寇清听还在跟那几人笑得前仰后俯。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不错的“交际花”，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很快的跟周边的人打成一团。不过应该没有人不喜欢这样可爱的人，他笑容亲切，幽默风趣，自信大方。
　　铃声响起，打闹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英语老师抱着课本试卷进来。寇清听转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用手肘怼了怼江松月问道：“什么课？”
　　江松月轻声回道：“英语。”
　　寇清听在书包里翻了一阵，摸出英语书摆在桌上，伸手在书包里又摸了好一阵，没摸到笔。拿手肘又怼了江松月一下问道：“有笔吗？”这一下怼得力气有些大，震得江松月桌前的书掉到了地上。江松月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掉到桌下的书。寇清听朝他笑了一下，识趣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替他摆好。江松月看了眼他摆的书，抬手理正，继续听课。
　　寇清听再次问道：“哥们，借支笔。”
　　江松月手伸进桌肚，随后递给他一只，寇清听接过小声道：“谢谢！”江松月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借出去的这支笔，会是他将来无数个生日收到的礼物。各种各样的笔，贵的便宜的，金属的，木制的，塑料的，镶金带钻的，摆满了整个书房。
　　英语老师名唤王语嫣，但她真不是金庸书中超凡脱俗的美人。这名跟人完全是两个对立面，王老师不仅没有绝世美貌，也没有恬静温婉的性格。在同学们的眼中，她是长得像裘千尺，脾气暴躁得像李莫愁，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王莫愁，哦不是，王语嫣在讲台上噼里啪啦的讲着。台下的寇清听一脸懵的翻着书，听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讲的是哪里。他不得不又怼了一下同桌的手肘，小声问道：“这是讲哪？”
　　这一怼又把江松月桌前的书怼动了，他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整正书，看了眼寇清听桌上的书回道：“这本去年就上完了，现在上的是高三的课本。”
　　寇清听一个晴天霹雳，转过脸瞪大眼看着江松月说道：“咩吔，昵话高三。”
　　江松月皱了皱眉头，应该是不知道他说什么，但他没理，转过头继续听课。讲台上的裘千尺，哦不是，是王语嫣朝两人看来。很明显寇清听刚那声“咩吔”太大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王老师指着两人吼道：“你们讲还是我讲，都懂了吗？”好吧！不负众望，声音跟王语嫣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寇清听急忙举手回道：“老师，我新来的，没有高三的课本。”
　　王老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可能是确认了一下，的确是新面孔。瞥了江松月一眼说道：“江松月，你俩共一下，那谁，回头记得去买一套。”
　　“哎，好类，老师。”
　　寇清听将椅子朝江松月那边移了移，拖得地上又一声刺耳的声音。王老师蹙眉看着他，他急忙笑着向江松月靠了过去。继续上课，寇清听手撑着头，嘴里含着笔，小声问道：“同桌，你们是不是所有高二的课都上完了？”
　　“嗯。”江松月淡淡的回道。
　　寇清听重重的叹了口气，吐了嘴里的笔说道：“那我怎么办？”
　　这一吐笔直接飞到课本上，在整洁干净的书上画出长长的一线。寇清听不以为然，江松月手里的笔顿了一下，眉头紧蹙。寇清听似乎还有话没说完，见江松月不理他，以为他没有听到，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江松月下意识躲开了他，把左手放了下来。寇清听手落空，瞥了他一眼，正对上江松月一脸嫌弃的眼神。
　　寇清听有些意外的问道：“你干嘛？”
　　江松月蹙眉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要干嘛？”
　　“我就是想问问你……”说着分贝又上来了。
　　“不要说话，听课。”话还没说完，江松月打断了他，摆正身子，继续听课，不再理他。
　　寇清听不讨好，课也听不进去，直接趴在桌上，闭眼睡起了觉。刚开始还一切安好，没多久，江松月听到他打起了呼噜。有规律的呼噜声伴着王老师此起彼伏的讲课声，像极了一场噪杂的音乐会。江松月离得那么近，听得清清楚楚，越听心里越焦躁。
　　他放下手里的笔，瞥了眼睡得正香的同桌，偏头看了眼椅背的校服外套，拾起，严严实实的把同桌连头盖了起来。寇清听可能是真困了，这样都没醒，不过呼噜声总算止住了。江松月满意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继续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