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Episode 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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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87
那些杂音并没有传到基尔伯特耳中；甚至于，就连赫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也未能进入瞳孔收缩的红眸。
依然萦绕于眼前的，是数度闪现在右眼之中的幻觉，挥之不去的噩梦残影，还有横七竖八陈列在密室的人形。各种线索汇织而成的答案就在耳畔嘶鸣，只可惜无法听到那个急迫的声音。
他盯着那片被掘开的土地。
之前就注意过——散落表层的，颜色偏深的颗粒。很容易想成是花匠松土的痕迹……但几乎可以确定，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这里不再有那样的人进出；偌大的宅邸里生活着的大概也只有病弱的少爷和管家两人。
当然，还有隐去身形、不知藏在何处的恶魔。
那些混蛋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凭经验——虽然这个说法十分恶心，但他实在太了解恶魔的喜好了——他们可没有亲自动手的习惯；无论是肮脏的，可怕的，恐怖的，还是令人发指的罪行，假借人类之手玷污圣域才是他们的最爱。
那么，这种异常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想明白该做什么之前，银发少年下意识抽出随身的短刀。和紧紧抱住朋友的托里斯擦身而过，他走向那片被挖开表层的土地。
“别心急。”阿尔弗雷德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但这并非阻止的意味，“用这种方式要多久才能揭开谜底啊，还是由我来代劳?”
说着，他伸出空出的右手，黑色的气旋在指间聚拢，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凝结成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雕刻的咒文蔓延周身，精美的纹理在月光下闪动着妖异的光泽。
和熟悉的样式略有不同，这一把的枪口增加为上下两个，而且口径也比以前大许多。如果是直接对人体射击，这种火力大概能将身体整个爆开。
“稍微让开一点?”
将还在发呆的少年轻轻一推，他毫不迟疑地举起手枪，对准了那块可疑的土地。
“等……！”
浓浓的不祥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托里斯猛然起身。只可惜，在来得及阻止那乱爆的行为之前，焦急的尾音早已完全淹没于骤然响起的轰鸣。
震动的余波让站在最前的基尔伯特不得不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烟尘。尽管如此，无法再忍耐等待的他还是跨前一步。
那一刻，欲言又止的托里斯，还有刚刚赶到的路德维希，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见过这样的景象。
深深地，掩埋于冰冷土壤之中的棺材；漆黑的篆刻便是永劫的诅咒，阴郁的表面正如死神的面容。
这个尺寸……也和幻觉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已经死了。」
暧昧的低语再一次响起，覆在绷带下面的右眼和头颅中的某个地方剧烈疼痛起来。
“……！”
就在基尔伯特捂住眼睛、摇晃着几乎倒下的时候，他的弟弟及时从身后扶住。阿尔弗雷德从容不迫地收起武器，踏进刚刚制造的土坑，站在覆盖着浮土的金属长匣旁边，沉吟数秒之后抬脚踢开棺盖。
刺耳的摩擦音在黑暗中拖长。
阴影之下缓缓露出的，是一具肉身腐烂殆尽、只剩枯骨的幼小尸骸。被摆成交握姿态的手骨下面，放着一个镶嵌宝石的黄金十字架；只不过，无论是神圣的护符，还是铺满在棺材里面的珠宝，以及曾经华丽的装裹，都无法守住深爱的灵魂。
又是在梦中一度见过，似曾相识的场景。
喉咙在无声地抖动；尽管感到反胃，但基尔伯特无法从“那个东西”上面移开目光。
尽管是如此地“相似”……为什么他会觉得只是“相似”……
有什么地方并不一样。
“……小孩？”
全身虚软的托里斯呆呆望着那副骸骨，空洞的眼神就和嗓音一样茫然无措。
“真奇怪，”阿尔弗雷德大声说出所有人的疑惑，“这里怎么会埋着小鬼的尸体？而且还是郑重的厚葬呢……呐，你们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知何时赶来的管家，一脸阴沉地走到围在棺材旁边的少年身旁，将年轻的主人扶起来：
“尽管这很失礼，但我不得不说：无论您的身份是什么，就算是教廷的特使也是一样，擅自干涉卢卡谢维奇家的家事，也绝对不能容许。”
“喂，这已经不是‘家事’了吧，大叔。就算教廷本不想过问，既然我已经亲眼看到，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先生，恕我直言……”
“……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突然开口的基尔伯特，将所有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然而，却又不像是寻求答案，异样的眼神，就像是在不可名状的矛盾中挣扎一样。
破碎的，梦呓一般毫无逻辑的语句，让路德维希无声地收紧眉心。
“父亲不会随便和人聊起私事，以他的个性来说实在奇怪，无论对方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偏偏要和这个奇怪的家族通信？还有迷恋炼金术的传闻……难道说……”
“够了。”
仿佛刚刚才收回心神，面色如纸的少年将手指插入发根深处，用力将冷汗濡湿的发丝拨向一边，露出掩藏于阴影之中的青色嘴唇：
“事到如今，告诉他们又何妨……很快就会结束的，全部。”
“可是少爷……！”
“就算被知道也无所谓吧！”菲利克斯冷酷无情地打断，勾起的嘴角刻印着嘲讽的纹路，“就算他们发现了‘秘密’又能怎样……反正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死掉了。”
宛若惊雷一般的宣布，让清冷的空气顿时凝固，漫长的就如坟墓一般沉寂。
“菲利……你在说什么啊……”
最先有所反应的托里斯，却发现此刻做出笑容并不容易。他颤抖着抓住朋友的肩膀：
“开玩笑的吧！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呀！而这个人至少也死去五年……也许更久！而且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孩——”
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挑高，无视身旁管家的阻止，漠然迎上惶恐的目光：
“本想早点对你说的，至少那时父亲他还活着。”
可怕的暗示让棕发少年全身颤抖：“伯父他……到底……”
“早就不在了。”平板无波的语气，就如冰结的湖面，“被我杀掉……差不多就是这样一回事吧。”
“不可能！你怎么会杀掉最敬爱的父亲……绝对不会是那样！菲利克斯，你听我说……”
拒绝听下去也许不是他的朋友的本意，一阵剧痛突然袭上胸口，菲利克斯的身体猛地弓下去，紧握住双臂的手指嵌入了皮肉。
这么快就极限了吗……‘这一次’的身体。
该死的。
强忍疼痛，他一把推开茫然无措的朋友，咬牙瞪向那些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算了，反正‘替换品’还有很多……而且必要的‘生祭’也自己送上门。”
“就算将我们全杀掉也没用哦。”
一直静静旁观的阿尔弗雷德忽然插话：
“违反了至高无上的‘法则’，一厢情愿地留住早不该存于此世的灵魂，你以为可以随便了事吗？”
满脸虚汗的少年瞪视着他，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阿尔弗雷德推了推眼镜：
“应该先表示钦佩呢……毕竟，就算知道方法，精准无误地制造‘身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素材一定就是活着的人类吧？怪不得会有那些奇怪的失踪案呢，啧啧，还真是为求生什么都做得出来……不对，最开始做这种事的，大概是令尊，我应该猜得不错吧？”
“……！”
“能想到用被诅咒的血液来延长‘玩偶’的使用时间，这也算相当聪明呢，以普通人类来说……如果那真是你的主意的话。只可惜，‘灵魂转移’会有很大风险……少爷，你注定会遭到报应呢?”
“可笑的威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用这个方法，”少年大笑着，用手抓紧胸口的衣襟，“一遍又一遍地……！”
“然而，‘命运’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呀。”
无情的嘲讽，在冷酷的嘴唇浮动：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只要内部的灵魂没有改变，一次又一次地，你还是以‘最初的方式’凄惨死去；一次又一次地，你还是会无意识地走回‘最初的地方’，孱弱的灵魂渴望的依然是腐朽的骸骨。而且，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玩偶’的使用周期也会越来越短，为此不得不赶制更多备用品——也就意味着杀掉更多的人，我说的不错吧？”
“那又怎样。”
抬起一只手，菲利克斯望着皮肤上开始蔓延的、深浅不一的淤痕；那便是“到达极限”的证据。
“父亲不慎卷入法术……连一块残渣也没有留下来……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坚持下去。再说用禁忌的方法获得生命的又不是我一个，凭什么只有我接受惩罚？”
突然提高声音，少年抬手指向棺材里面：
“喂，你们不是很想要吗，那些陈年旧信……和我本来的身体一起埋葬的‘秘密’，想看的话现在就去拿啊！”
无以伦比的震惊冻结了血液。尽管内心充满厌恶，但基尔伯特还是无法自控地看向那个地方。强烈的身体排斥感，也许不只是恶臭的缘故。
“哥哥。”路德维希拉住他的手臂，“我来就好。”
说完，他纵身跃下，在位于头骨附近的陪葬品中发现一个刻有驱魔咒文的银匣，便拨开枯发残骨将那个取出。贴在上面的封条早就烂掉，用小刀打开蜡封也没花费很大的力气。大概是隔绝空气的关系，保存在里面的东西比想象中完好。
路德维希展开了卷在一起、印有贝什米特家徽鹰纹的书信；简洁而有力的笔体分外熟悉：
「死而复生之事，至今不敢置信，却已亲眼见证。我爱我的儿子，但自此之后便心生芥蒂无法面对，其中沉重无以言表。」
「阁下的悲恸感同身受，但还望三思而行，慎重。」
“……路德？”
感觉到弟弟脸色不自然的变化，基尔伯特正要过去，却被他横臂挡下。
“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无所谓吧。”菲利克斯冷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但你们两个人之中的确有一个……”
“住口。”
低沉的声音并不响亮，只是出奇地有力。
菲利克斯愣了一下。但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摇，他反而更加无所顾忌地说下去：
“虽然很快就被当成无聊的谣言，但那不过是贝什米特家的手腕。绝望的父亲向他求助，没想到真能得到回应……大概那家伙无法承受独守秘密的压力了吧？”
“不要再说下去。”
脆弱的信纸在路德维希手中揉碎，片片纸末从指缝间散落。他向正在滔滔不绝说着的少年走去，口气温和，恳切，却饱含着露骨的威胁。
而早就不顾一切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种程度的威慑。
“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若无其事？明明很早之前就已经……！”
清脆的响声——很像是风吹过树林的动静——擦过脸颊。很久之后才感觉到痛楚，菲利克斯终于因惊诧而收声。他抬起手指，不可置信地望着滴落在上的血珠。
如夜幕一般漆黑的色泽。
“不好意思，菲利克斯少爷，请到此为止吧。”
走到跟前的路德维希略微俯身，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轻声“请求”。
“哥哥他不必知道这件事。”
察觉到一丝异样，基尔伯特连忙朝这边走来。而他的脚步突然停止，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无法看到的屏障挡在面前一样。身体，尽管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着，却根本无法移动。
“先不要过来，哥哥，”金发少年对哥哥苦笑，“我很快就会解决。”
“那是什么意思……解决……父亲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字面意思而已。”
他回身看向全身僵硬的菲利克斯：
“也许哥哥说得对，过去什么的，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幸运的是，现在还来得及纠正这个错误。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不过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我和哥哥之外……”
冷冽的光芒在变成深蓝颜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全部都要死。”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Episode 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