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活在二十一世纪》北山输绿

1、长镜

　　01
　　这两天我溜到上海来玩。
　　比我大了几岁的好gay友给我报销了高铁票和饭钱，我很感动，于是答应帮他的忙。
　　他这两天要去陪男友，让我帮他代两天班。
　　所以我现在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衫黑领带三件套的工作服穿梭在各个卡座间。
　　店里灯光太暗，对于近视且没戴眼镜的我简直太不友好。
　　隐形眼镜早就干了，模样有点让人不忍直视，在我出家门前就被我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一手托着托盘路过一桌时突然被拽住，为了稳住手上的东西我只得退后两步，回头看向这个无礼的客人。
　　说实在的服务生这活实在累，我真后悔答应了好友的请求，我特么又不是没钱，干嘛来这儿活遭罪。
　　“你好，需要什么？”我很客气，看着被抓皱的衣袖保持微笑，实则痛苦面具心里骂娘。
　　眼前的女孩抓着我不放，只是盯着我不出声，我更加痛苦面具了。
　　“不好意思，她刚失恋。你背影有点像她的前男友。”
　　我顺着这个好听的声音看去，登时愣了一秒。
　　此时看到余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恋爱了。
　　视线转移到那只握着酒杯的手，第二个念头是，她的手指又细又长。
　　我只觉得微微敲了敲杯壁的手指敲在了我脖颈大动脉上。
　　该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看到余城的第一眼我就爱上她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见钟情。
　　不过我还是要为当时的我澄清一下，我真的不是痴汉，只是余城长得实在恰到好处得是我的菜。
　　我喜欢偏御且性格成熟的女性，更别提当时那个带着微醺醉意的一瞥直接瞥到了我心坎上。
　　那双杏眼太美了。
　　还带着一点妩媚。
　　总之我心跳突然有点快。

　　“没关系，你们是客人。”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用这么僵硬的语气回答的。
　　只是性格使然，并且有点社恐。
　　后来余城和我说起来初遇时，她说我当时看起来很高冷。
　　我说我只是不擅长交流。
　　然后她接着说——
　　让人想把你身上整齐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
　　我不说话了，因为余城捏着我的下巴，唇瓣蹭着我的。
　　我全身上下都起着火。
　　那，那可不能在公共场合......我脑袋不清醒，结巴说，说完就想骂自己真傻逼。

　　02
　　余城闻言笑了一声，很轻，也清脆，可能是因为位置离舞台比较远，不那么喧闹，我听得很清，但我忍住没再去看她。
　　因为抓着我不放的失恋了的小姐猛地抱住了我的腰。
　　还蹭了蹭。
　　我石化了。然后她仰头看我一眼，低头哇的一声。
　　吐了。
　　很快啊，我都没反应过来。
　　不想说什么。
　　我特么直接裂开。
　　且不说我有被冒犯到，这套制服是我从一个好心小哥哥那里厚脸皮借来的。
　　对于和不认识的人借衣服，本社恐表示好难好痛苦。
　　当然，小哥哥本人是很可爱善良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就是有点苦恼该怎么和他解释衣服的问题。

　　很尴尬，但还是要把工作做好。
　　我看失恋姐姐吐完了第一波，问她还想吐吗，她皱着眉糊里糊涂地嘟囔了一句，倒在沙发上。也许是发现我这个“前男友”的声音不太对劲吧。

　　余城终于从桌子对面的位置上下来。
　　而我终于又看了她第二眼。
　　我觉得她好像仙女。
　　那身白色包臀连衣裙暴露了她所有曼妙的线条。白皙的腿被灯光打上彩色的花纹。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不加掩饰，余城将酒杯搁在我的托盘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脆响，像在警示。
　　但我不在乎。
　　我与她对视一眼。总感觉在调情。
　　灯光太过暧昧，我的眼前依然有点模糊。
　　余城好像露出笑容。
　　我心跳又快起来。
　　我把这原因归咎于酒吧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菜鸟鼓手，节奏打的乱七八糟，害得我心跳都乱了。

　　我好想和她贴贴。
　　和仙女贴贴。

　　我脱掉了惨不忍睹的马甲。
　　裤子也被迫处刑，但暂时换不下来。我正要叹气，有人从后捏了捏我的肩。
　　我扭头看。是余城。
　　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一瞬间有些飘，以为自己醉了。
　　“还是先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吧，谢谢你啦。”

　　我说好。
　　然后把马甲里外翻了个面叠起来，起身去了卫生间。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说的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她的手感觉起来好软。
　　大概是喝了烈酒的原因，那一点温度比以往我所感受的接触都更清晰与灼热。

　　要命。

　　我解开领口的扣子，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泼水。
　　别人大概会以为我是喝醉了，但我想大概是真的醉了。
　　好像清醒了。我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不红眼神很好。
　　我又想起那双妩媚的杏眼。
　　草他妈的，水龙头里出的是酒不是水吧，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神志不清。

　　算了，还是醉死吧。

　　03
　　头发都湿了。
　　我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一堆纸来揉干净了脸，把头发扎起来。
　　有点长了，我看着镜子里发梢长过脸颊的人，想，过两天去剪一剪。

　　身上的味道有些熏人。
　　但幸好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我在更衣室换掉了制服，在微信上向小哥哥说衣服我会送去干洗，但还是要麻烦他去取。
　　毕竟明天我就要订车票回北京了。

　　上海的夏天和大多数南方城市一样，很闷也很潮，让我想到之前去四川旅游，一下车热浪便涌来，我的眼镜瞬间起雾，许久才消散。
　　怪好玩的。
　　我和吧台的姐姐打了个招呼，离开酒吧，刚一转身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那个白色身影在斑斓的夜色中尤为清晰明显。
　　我看了看时间。
　　九快十点，不早不晚，街上还是热闹。
　　那边传来了难受的呕吐声，我不禁扶额。
　　一猜就是失恋姐姐。

　　“怎么还没回去？”
　　余城正给醉倒的某人顺着背，看到我后露出带着点惊讶的笑意来。
　　我看着她手上温柔的动作，希望自己变成一只小狗，让余城给我顺毛。
　　“给她喝一点水吧。”我把手上还没喝过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余城说谢谢，接了过去。
　　瓶口一直摇晃的水终于突破临界点一下子溢出，摔落在余城手上。
　　水珠很快在她苦恼而利落的动作中顺着分明的线条与指缝滑下去，最后浸湿了水泥地。
　　我的眼神很没出息地在余城的手上多停留了两秒。
　　第一眼看见时我就这么觉得，她的指尖很可爱，指腹饱满，透着粉色。上面还有一层残留的水光。
　　我忍不住虔诚地吻了吻。在脑海里。

　　“陈羌喝多了，我没办法把她弄回去了。”
　　她说着，在陈羌兜里摸索出根烟叼在嘴边，用打火机点上了，语气有点无奈。
　　我听着火星跳起的声音，忍住了夺走她的烟告诫她抽烟伤身的冲动。
　　余城的睫毛在骤然熄灭的火光里颤了颤，像黑色蝴蝶。

　　我想我可能一点尼古丁也沾不了。
　　有些不禁出神，像是真的吸了一口烟，喉咙里划过一道辛辣，思绪和灵魂都沉到脚底去。
　　一片烟雾包裹住我的视线，虚渺又粘稠，拨弄不开。
　　眼前好像一场电影里被拉长的慢镜头。
　　从余城两指夹住烟，到抬眼看向我，短短一瞬，变得异常漫长。

　　然而我受不了呛人的烟味，忍不住偏头咳嗽，打破了方才的凝滞。

　　“她家离这里很远，我也差不多，如果没办法的话只能和陈羌一起睡大街啦。”
　　余城挥散了烟雾，坏笑着说。
　　很坏很坏。

　　陈羌已经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