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遇见》云中漫游的鱼

3、第 3 章

　　这顿饭直吃到快十点才散场，老赵总喝高了，一直搂着萧戈说话，萧戈话很少，不时点头，确实不是以前的作派。
　　她记得他不喜欢人唠叨，除了他爷爷奶奶能多说几句，他爸跟他十句以上，他就要甩门走人。仿佛是一个角阀，多拧那么一点就要滑丝，喷出烫人的蒸汽。他的乖是在有限范围内的。
　　她觉得，也许真是她认错人了。
　　而且他再也没多看她一眼，估计要么她认错人了，要么他已经忘记她了。
　　心里一阵轻松，可隐隐的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乌云般盘亘在心头，令人感觉憋闷。
　　出来时她谢拒了刘晶送她的好意，孙宁同她一样，笑吟吟与领导挥手道别。另外几个同事同她们一样都没车，所以一个二个早早约了车都上车走了。孙宁的车也来了，最后只剩千寻站在路边等嘀嘀。
　　九月的夜晚，晚风习习，吹在身上，说不出的清爽怡人，刚才还热烘烘的脸此刻也不再炽热得令人头昏。炽白的路灯一盏两盏沿路蜿蜒，仿佛珠链，串起一条熠熠生辉的路。蚊虫围绕着路灯打转，有一只甲虫撞晕掉在了她的面前，笨拙地舞动着四肢，拼命挣扎，可怎么也翻不过身来。她不由笑了，蹲下身去，抻手轻柔地拔弄，想帮它翻过身来。可这圆滚滚的小甲虫很是搞笑，一碰就缩回四肢，一动不动装死，千寻不敢用力，怕弄伤了它，小心翼翼地将小指伸到它背下，想帮它翻过身来，无奈它的壳又硬又滑，试了几次都只是原地打转。
　　“晋小姐，一起走吧？”有个陌生的声音说。
　　她没反应过来。
　　“嘀。”一声喇叭轻响。
　　千寻诧异抬头，这才发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的右侧。千寻赶紧站起身来，车里的司机伸头又微笑着问了一遍：“晋小姐，一起走吧？”
　　千寻这才看见坐在后座的萧戈，冷着脸，并不望向她，锐利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她怔了怔，微笑摇头：“我已经打了嘀嘀车，很快就到了，谢谢，您们先走吧。”
　　司机微点了个头，车窗滑上，车子无声地驶离了。
　　千寻站在路边，微微发怔。不知哪里栽了桂树，微冷的空气里有一股细密的甜香袭来，风吹着她的裙摆，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有一丝丝痒。
　　这一刻，她确定是他了。
　　她想起她妈妈趁他住院来偷看他那次，他就是这样冷着脸，正眼也不瞧他妈妈一眼，保姆买东西上来看见，吓得大呼小叫把他妈妈硬拖出门，他妈妈又哭又叫，无奈人长得瘦小，哪里是又胖又壮的保姆的对手，她没敢追出门，但坐在他床前，听着那凄厉的哭喊，她已可脑补出那悲惨的画面，心有不忍，手中的试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可他就那样僵直着身子坐着，冷着脸，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
　　还有一次上完课司机送她回学校，他要买文具跟她一起坐车出来，他妈妈等在小区门口，他明明见着了，却视若无睹直视前方，冷着脸，不发一语。他妈妈拍着车窗哭喊他的名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样冷着脸，端正地坐着，仿佛一座冰山，寒气森森。司机从后视镜偷瞄了几次，只敢慢慢加速，将他妈妈甩开。
　　他爸也叮嘱过她，如果看见他生母，无论是什么要求都不能答应，不给看，更不给带东西。咬牙切齿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他长得不像他爸，皮肤白皙，五官俊秀，很像他妈妈，可是爱憎分明到暴戾的性格，很像他爸。
　　恨一个人，不容辩解，不予原谅，不会回头！
　　那么刚才，应该只是司机的善意。他能不喝斥，已算留情面。
　　或者，也许不是他。
　　正想着，嘀嘀车来了，打的回到公寓，与她合租的景佳已洗了澡，正戴着干发帽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追剧一边练瑜伽，看见她那滑稽模样，千寻心事重重也忍不住发笑。
　　“今天你家吴桐终于有空啦？”景佳也笑。
　　“是啊，可惜是陪客户吃饭去了。”千寻凑过去看，果然还是《琉璃》，“第几遍了？你准备躺琉璃的坑里过冬啦？”
　　“我可能一辈子都爬不出琉璃的坑了——”景佳笑嘻嘻呻吟。
　　“你呀，不要天天只知道追剧，赶紧谈个男朋友吧，你妈逼你不成，现在一周就打一个电话催我逼你去相亲，你也同情一下我嘛。”
　　“没有哪个男人有司凤好！我只要司凤！”景佳一脸花痴捧着平板高呼。
　　千寻摇头。
　　洗完澡出来，景佳还一脸花痴笑，呆呆傻傻的样子跟剧里的璇玑一样萌。千寻也喜欢看《琉璃》，被景佳拉了入坑后，也陪着她看了两三遍，俩人窝在沙发上看剧也是她俩最喜欢的放松时刻。
　　景佳是大学好闺蜜诗诗的老乡，当时跟景佳合租的室友刚搬走了，而千寻则是合租的室友总带男朋友回来过夜，那男友几次大晚上的光着上身只穿着个大裤衩在客厅里晃荡，还有一次她洗澡时在外面用力拧门把说要上厕所，吓得千寻房租还没到期就到处找房子要搬家。诗诗随口一问，就帮千寻找到了这个温暖又可爱的新室友。
　　平板换了画面，剧情插到妖族那条线去了，景佳终于抽空回到现实，抓过茶几上的袋子翻找土豆片，千寻忍不住数落她：“小妞，你再这么吃下去，可就真变可爱小猪了。”
　　“唉，工作压力好大，如果不能每天晚上看司凤，吃土豆片，我会抑郁自杀的！”景佳哀嚎。
　　“司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里觅踪迹？你还是多看看你周围的凡人吧，咱也不修仙，神仙流着哈拉子看看就行了。”
　　“看周围？那我可以减肥成功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可以遇见吴桐那种人间版司凤？”
　　千寻忍不住笑：“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好？”
　　“你说嘛，除了工作忙了点，他妈妈不好处一点，哪里还有什么缺点？再说了，工作忙点赚钱多呀，他妈妈不好处，上海人都这样，看不起外地人也不奇怪，人家有钱嘛，有房子了不起啊，所以你还是忍忍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妈妈何止不好处啊，是连处的机会都不给我啊。”千寻感叹。
　　正说着手机响了，果然是吴桐打来的，一路上都打两个电话问她到家了没。千寻跟他说着话，刚才心口那刚溢出来的辛酸之气便立马烟销云散了。
　　锦佳抓了一大把土豆片气鼓鼓吃下：“要打回你房间打，别天天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撒狗粮，照顾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行不行啊？”
　　“程锦佳的嗓门好大。”吴桐在电话那端笑。
　　千寻也笑。
　　“哦，你说的那个事儿我帮你安排好了，这个周末你带锦佳来，我给她安排了一个大帅哥。”
　　“真的？”千寻怀疑。
　　上次吴桐帮锦佳安排的大帅哥五官可以，但有个大油肚，气得锦佳骂了吴桐一个月。
　　“你也知道锦佳可是个颜控，其他好说，首先要长得真帅。”
　　吴桐也笑：“长得帅可以当饭吃啊？她不吃饭么？”
　　千寻一本正经点头：“是哦，是可以当饭吃啊，还可以减肥。”
　　吴桐笑意更深：“那太好了，回头我买支大牌洗面奶，每天好好洗脸，连饭钱都可以省一半了。”
　　千寻大笑：“原来你没有每天好好洗脸啊？”
　　“是啊。”
　　千寻笑不可抑：“这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为什么？”
　　“把钱省下来，全给我买化妆品喽。”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还要给宝宝留点尿片钱。”
　　千寻微笑，心里的甜感觉又要溢出胸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