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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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黑暗中的稚嫩啼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呼吸。
“宿主，你为何不打灯笼？”系统冷不丁发问。
顾清和没理会系统。
她觉得，任何一个人在人生最狼狈不堪的时刻，都不想被仇人打着灯笼照出落魄的脸。
至少她自己绝对不肯，所以她没有张灯。
忽然，暴雨中窜出一条人影，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冲到了顾清和面前。
顾清和本能地全身绷紧。
但是下一瞬，这条人影噗通跪在了雨水横流的地上，对着她“咚咚咚”磕头。
“顾家主，求求您放过我们小姐和小小姐吧，她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就大慈大悲放了她们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小小姐可是您亲生骨肉啊！”
声音充满了哀求，可是神情却无比痛恨，因为磕头太猛，水花溅射到了顾清和的鹿皮靴上。
顾清和后退一步，眯眼瞧去，这才看清跪着的是宋辞雪的陪嫁丫鬟，关关。
宋辞雪嫁来顾家时，一共带了一名嬷嬷，四名陪嫁丫鬟，若干仆从，可是在原身的栽赃陷害下，嬷嬷被生病送回乡下，三名陪嫁丫鬟被发配去田庄，其余仆从都受到了排挤和打压，有的投靠，有的被诬陷送官，只剩下一个赶马的仆从牛群和关关。
今晚宋辞雪被赶走时，只有关关和牛群相随。
此时关关蓬头垢面，浑身湿透，瞪着顾清和就像是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牛群却不在。
顾清和猜测牛群应该是去找救兵了，她刚要开口，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关关，退下。”
这声音十分低沉，可丝毫无损其动听。
顾清和寻声望去，又看见了那双眼睛，幽深，隐忍，泛红的眼圈、布满眼底的血丝，在诉说着主人良好的教养正在崩溃边缘。
关关回头看了一眼，嘶声道：“小姐你别怕，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你和小小姐！”
“退下。”
关关狼狈地爬起来，恨恨地瞪了顾清和一眼，让开路。
顾清和继续往前走。
她来到屋檐下，终于勉强看清了角落里的情形。
残破的屋顶四处漏雨，雨水不住坠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了“嘭嘭嘭”的沉闷声响。
地面上污水横流，经年累积的尘土被雨水和成泥泞。泥泞上有几个积满水的凌乱脚印，都是大人的。
显然，宋辞雪被赶出顾家后，一直抱着自己的女儿，没舍得让她下地。
暴雨倾盆，天黑不见五指，便是乾元都很难这种情形下行走，何况她一个坤泽怀抱幼儿？
她应当是个很好的母亲。
顾清和的思绪里，起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感触。
宋辞雪怀抱着顾瑶，蜷缩在墙角。
她抱得很紧，两只手都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儿，顾瑶的脸埋在她胸脯上，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后脑勺，头发显得异样黑亮。
等顾清和看见她们头发上滴答的水珠时，忽然明白过来，母女俩都淋湿了，所以头发才显得如此黑亮。
宋辞雪本来佝偻着身子，竭力用身体为女儿遮挡漏雨，可因为自己的到来，她抬起了头。
幽微的雨光映出她朦胧的轮廓，看不清五官，只依稀可见，豆大的雨珠砸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顾清和便隔着这朦胧的雨雾，对上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仇恨穿透雨水和黑暗，直达她的内心，冰凉，且刺骨，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却偏于这一刻觉到一种刻骨的熟悉。
不是恐惧，是似曾相识。
“宿主，宋辞雪的仇恨值正在飙升！”
【女主仇恨值30%……35%……40%……45%……】
【女主仇恨值60%！】
“宿主，警惕！！！”
顾清和骤然惊醒，一滴浑浊的雨水恰好掉在宋辞雪的眼睫上，她却依旧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她。
那滴雨水，像是美丽的画卷上落下的一滴污渍。
顾清和下意识俯身过去，将手中的油纸伞遮在了母女俩的头顶。
也是于这刹那，宋辞雪动了，抱着顾瑶的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
顾清和还没看清楚，便感觉到一股剧痛。
她低头，看见那只手抵着自己的小腹，紧握的虎口处露出一截簪子。
是宋辞雪的发簪。
她将发簪刺进了她腹部。
顾清和摇晃了两下，意识深处本能地涌出一股暴戾，令她不可遏制地抓住了宋辞雪的手。
那只手上全是冰冷的雨水和湿热的血，充满让人不适的黏稠感。
宋辞雪将发簪抓的很紧，哪怕顾清和的力气很大，努力想掰开她的手，可她仍是死死握着，怀着一种“哪怕你把我的骨头掰断我也绝不松开”的勇气和决心。
很快，顾清和感觉到那只手的颤抖，手指剧颤，整条手臂剧颤，她顺着手臂看向宋辞雪的眼睛，发觉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趴在她怀里的顾瑶感知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娘……”
这个字眼，令顾清和瞬间清醒，她明白过来，是原身的身体本能在作怪，那股暴戾正在支配她，令她拼命想使用暴力，想抽打宋辞雪耳光，想用拳头给她残忍的教训！
手掌下的腕骨非常纤细，包着薄薄一层肌肤，肌肤下的骨骼像是紧绷的弓弦，孱弱又充满了爆发的力量。
顾清和的第一感觉是太瘦弱了，然后……她对上那双眼睛，心中再度升起异样的熟悉。
一直淡漠的眼神，这刻发生了一丝裂痕，翻涌的回忆像是潮浪将她席卷。
她眼神挣扎又痛苦，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宋辞雪的神情一直是麻木的，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发生了轻微的迟滞，而后，她因为自己短暂的分神生出了仇恨般的悔意，以至于她又一次用力，将发簪更深地刺入。
“嗤……”
伴随着这声可怖的闷响，身体像是撕裂一样爆发剧痛。
系统发出警告：“宿主，你为何不躲开？”
顾清和轻轻抽了口气，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呻/吟。
“因为亲手杀死敌人，才是最痛快的复仇。”
系统差点因为这个回答陷入宕机。
“宿主，你还不能死！”
“快制止她！”
【女主仇恨值65%……女主仇恨值70%……】
“宿主，为什么女主捅了你，仇恨值还会继续增加，不应该是仇恨减弱吗？”
“仇恨值如果继续增加，女主会黑化的！”
顾清和语气淡漠的像是事不关己。
“见到仇人，自然勾起所有屈辱的回忆，仇恨值当然会增加。”
系统风中凌乱。
“娘……瑶……瑶……怕。”
稚嫩又惊惧的童声，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宋辞雪仓促地缩回了手，抱紧怀中的女儿：“遥遥，娘在。”
女童往她怀里缩了缩，寻找着可靠和安心，可是刚才的动静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安，她偷偷在宋辞雪的怀里偏了下脸。
等她看见顾清和的脸，小小的身体本能地打了个抖，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往宋辞雪怀里缩，惨白的小脸上飞快掉下泪珠。
“母……亲……”
“瑶……瑶……很……很乖，瑶……瑶不……不哭……”她结结巴巴说话，拼命用小手抹泪。
“求你……别……打……娘……”
顾清和沉默片刻：“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是对宋辞雪说的，是对顾瑶说的，因为她的到来，让小女孩受到了惊吓。
至于宋辞雪，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不足以也不能对她说。
然而，宋辞雪已听见了，这三个字对她像是羞辱，令她所有的痛苦复苏，如同火山喷发。
她浑身都因为痛苦而颤抖，眼底的红，更浓烈了。
“滚！”
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宿主，你现在很危险，宿主，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警惕！女主仇恨值79%】
【警惕！女主仇恨值85%】
“宿主，女主的仇恨值越来越高了，你再不走，会死！”
顾清和一只手捂住了伤口，血水顺着指缝不住流淌，另只手仍努力地撑着油纸伞。
便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她终于看清了宋辞雪的脸。
很美。
很美很美的一张脸。
雨水泛出的幽暗光芒，仿佛全部落在了她脸上，连黑暗都无法掩盖她的美。
脸庞被雨水浸洗的毫无血色，痛苦和仇恨交织成冰一样的冷白，嘴唇抿成隐忍的弧度，发髻散了，湿漉的发丝黏在苍白纤细的脖颈上，破碎、凋零，又狼狈，却依旧惊心动魄的美。
那双眼睛，像是盛开的妖艳红莲，又如凤凰的涅槃之火，在绝望中喷薄出赤红烈焰。
顾清和感觉自己正在被逐寸焚化，眼前变得一派模糊，无数记忆画面不断晃动，有人在温柔地呼唤“清和”，可等她伸出手去，却抓了空，最终，这些画面交织成一片漫天的红。
她从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自己的脸。
宋辞雪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将之碎尸万段。
看着顾清和浑身湿漉、弓着身体、狼狈流血的样子，她已经麻木的心，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仅仅只有一丝。
因为眼前这个人渣，哪怕在她面前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可旋即，她发现了顾清和的表情。
她脸上丝毫没有往日被自己顶撞后的那种狰狞，甚至连被自己捅伤后的震怒都没有，而是一种悲悯的神情。
此刻，她一只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一只手举着油纸伞，用一种奇怪又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辞雪所有的仇恨和痛苦迅速扭曲，化为了一股海啸般的怒意。
来自仇人的悲悯，比刚才的“对不起”三个字，还要羞辱！
【仇恨值89%！】
【仇恨值90%……仇恨值91%……仇恨值92%……】
【仇恨值99%！】
【警告！女主即将黑化……】
“宿主，宋辞雪要黑化了！快点阻止她，不然我们都要和她一起毁灭！”
“宿主！？？？”
顾瑶听见宋辞雪的怒吼，吓得抱住她的脖子，发出一声黏软的呼唤。
“娘——”
她湿漉漉的小脸和宋辞雪冰冷的脸庞挨在一起，冰凉的湿意令得沉浸于仇恨中的宋辞雪骤然一惊。
眼神中涌出了一股骇惧，马上去摸了摸顾瑶的额头。
“瑶瑶，你怎么这么烫？！”
“娘……”小女孩露出苍白的笑，小手摸向她的脸。
“瑶……瑶……困……”
“瑶瑶，你发烧了，你不能睡着！”
可是小女孩慢慢闭上了眼睛，搭在她脸上的小手一点点滑脱。
“瑶瑶！！！”
宋辞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然将顾瑶按进怀里。
黑夜死寂了片刻。
宋辞雪脸色决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抱住顾瑶往暴雨中冲。
顾清和及时伸出手臂。
她没有触碰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挡在她身前，手上的血水在暴雨冲刷下，不断坠落。
滴答、滴答。
“滚开！”宋辞雪异常冰冷地喝了一句。
顾清和没有动，认真看着她。
“辞雪，马车在外面，我马上命人去请大夫。”
“瑶瑶是高烧，不能耽搁。”
她说完，朝外喊了一声：“东来，双全，事情办得如何？”
两人穿着蓑衣跑进来。
“主子，宅子赁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速去请大夫，便是绑也要绑到新宅！”
两人先是一愣，接着感知到顾清和语气的冷厉，慌忙应下。
两人冲进暴雨中。
顾清和转向宋辞雪：“辞雪，请立刻带上瑶瑶跟我走。”
【叮！仇恨值100%】
【警告！女主正在黑化……】
【警告！女主宋辞雪全面黑化，黑化值1%……如果不及时阻止，女主将持续黑化，最终毁灭整个世界。】
“宿主，快逃！！！”系统发出了尖锐爆鸣。
但是顾清和站着一动未动。
宋辞雪正盯着她，她本来满脸仇恨，双眸赤红，可这一刹那，她脸上的仇恨似是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再无一分一毫。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静到诡异的脸。
顾清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她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宋辞雪整个人都变了。
如果方才的她像是浴血涅槃的凤凰，此刻的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你压根不知道大海深处是酝酿着毁灭世界的海啸，还是正在凝结万丈坚冰，这坚冰或将冰冻整片天地。
顾清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再次开口：“辞雪，大夫马上来，我们要尽快带瑶瑶过去。”
宋辞雪仍看着她，神情极端平静，绝色容颜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乃至任何的情绪。
就像是，她所有的情感都消失了。
唯有系统的警报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
【警告！女主黑化值2%……】
【警告！女主黑化值6%】
【警告！女主黑化值7%】
最终，宋辞雪的黑化值定格在了10%。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清和，脸上忽然起了一丝诡谲莫测的笑。
这丝笑在黑暗中看来十分渗人，因为她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的声音也平静到诡谲莫测：“带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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