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40、试毒

　　傍晚的时候，崔如贵便在营帐外喊了声，我让青格去请他进来，于是他便领着一玄衣男子出现在我面前。
　　我抬眼看着他身后的那人，素衣简袍，身形颀长，面覆一枚造型别致的银质面具，两侧鬓发垂在胸前，双手交握置于身前，手指尖泛出微微土黄色，应是常年炮制药材所致。
　　“南将领，人我带来了！”他说着，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双手抱拳，微微颔首，缓声道：“在下陆觉明，见过南将领。”
　　“先生不必客气！”我示意青格看茶，回过头看向他，“请坐！”
　　崔如贵很识趣就退了出去，青格上了茶后，也退到了一旁站着。陆觉明喝了口茶水后，便恭敬道：“我听崔将军说，南将领身体不适？可否让在下为你号一号脉？”
　　他说着站了起来，我点头同意后，他便走到我跟前。我伸出手来，他将三指置于我腕部，须臾之后，却面露难色。
　　“有何问题？”我问道。
　　“南将领此前可是中了毒？”他开口道。
　　我愕然不解，转头看向青格。他站在一旁垂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却有些不安分。我知道，这个陆觉明，说对了。

　　可我中毒一事，却从未听谁提及过。自醒来之后，将军和青格都对我闭口不提，我以为我是受了重伤才会昏睡那么久，却未曾想到，竟然是中毒。
　　既然是中毒，那究竟是何毒？我失去记忆是否与那毒有关？

　　“青格，你先出去一下！”担心青格一会儿会做出不必要的举动，我只得先支开他。
　　但他显然知道我的意图，定在那里没有动。
　　“公子没有中过毒，你不要乱说！若是中了毒，这么久了，你号一号脉就能号出来？那你可真是个神医了！”青格语气有些不满，但这反而佐证了陆觉明所说是实情。
　　只是，青格有句话也说得在理，就是这号脉，真能号出来中没中过毒？
　　我非医者，自然不懂。
　　但既然有人质疑，陆觉明就要为自己证明一下，于是他从袖袋里面掏出一枚银针来，道：“公子中毒后余毒未清干净，血液里自然残留着轻微毒素，用这银针一试，便见分晓。而我所取将领血液，亦可拿去试验，看看究竟为何毒。若知道是何毒，便可对症下药。”【此乃作者本人乱扯，不要考据】
　　“你胡扯！”青格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嗫喏着，“你、你、你……不要、乱、讲、话——公子他根本就不是、不是——”他冲着陆觉明说不出什么具体话来，又看向我这边道：“公子，这个人乱讲，你不要听他的，一个江湖游医的话，不能当真的，要是他乱来一通，要害你可怎么办？”
　　“我陆觉明学的是悬壶济世的手艺，干的是救死扶伤的好事儿，你小子这般说我，未免有些太没规矩了吧！南将领，你家这侍从，以后还是得多调教调教再放出来，免得冲撞了别人，损的可是你的面子。”陆觉明明显有些不快，面色不豫起来。

　　我看得出来，青格有意在隐瞒着什么，这种隐瞒从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存在。但陆觉明的话，却让我不得不在意。他说我中过毒，又有办法知道是何毒，若是他真的医术高超，说不定就能解了我的毒，那我失去的记忆，会否就会想起来了？
　　此前玄清说过，玄明和星旧道长继承了天元殿的秘术，能唤醒别人的记忆，但此二人已经无处可寻。我便以为，我这失去的记忆，是找不回来了，可现在，却突然有了希望，我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公子……”青格站在那里不动，我眼珠转了过去，敛了温和，换上略带逼迫的神色。他闭上了嘴，不情愿地出去了。
　　陆觉明的眼光顺着青格的背影看了过去，待到他背影被掀起后又落下的帘布遮住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我这边，道：“南将领，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示意了一下，他明白后，上前走到我面前，拉起我手，掰开手指，用银针在食指指腹刺了下去。一阵轻微的刺痛过后，他抽出了银针，用力挤了两下食指，取走了几滴鲜血。
　　我有些诧异，心想他竟然只需要这么一些血液。
　　“能引发失忆之症的毒左右不过哪几种，”他将银针仔细收好，继续道：“这些就够了！”
　　我见他手法娴熟，便没有生疑。
　　“若毒解了，你这身子，便也能慢慢养起来！你气血不畅，就算用了西煞之地的珍稀药材，也运转不了周身，所以才时常体弱。”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连这些都能号出来。可这些，真的是号脉就能号出来的吗？本来没有生疑的，想到这个，我又难免半信不信了。
　　但他说得似乎毫无破绽，我找不出可以反驳的漏洞来，便只能选择暂且信他。

　　陆觉明走后，青格便掀开帘布进来。他脸上神情似是不满，一进来就嘟着个嘴，我笑他：“难怪好些人说你没规矩，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公子，我是为你好！那江湖游医的话你要是尽信了，就不怕他到时候真是要害你？”
　　“这军营之中，他若是敢，就是不怕死！他既然选择投靠我军，便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求一个庇护，他若是害我，便是把自己推至绝境，你说，他倒是敢还是不敢？”我给青格解释着，他瞪着双眼，似懂非懂。
　　无法，我只能说：“放心，公子我虽然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但眼光还是行的，否则，怎么捡了你这么个能干的人在身边啊！”
　　“但愿是！”
　　“你说什么？”
　　“公子，你眼光好，就是耳朵不好！我问你要不要喝茶？”他走到一旁，刻意避过我的目光，走到炉子边，提着茶壶倒了杯茶，然后送到我跟前。
　　我没有继续与他多言，喝了茶，身体暖和了些。

　　崔如贵傍晚的时候来了我营帐，他面色红润，宛若有了什么喜事。
　　“崔将军。”我招呼了一声，他入了座后，我又问道：“水源可有问题？”
　　他笑道：“水源没有问题，可放心饮用，军中入口之物均已验过了，都没有问题。这些都已经禀告过大将军了！”
　　“那崔将军这时来找我，是何事？”按理说，他诸事只需要回禀将军即可，既然他已经将将军安排的事情如数做完，没有专程来知会我的必要，所以我有些不解。
　　崔如贵笑了笑，道：“我听说南将领此前曾去过南国待过一段时间，我想问问你，可有在南国东皇城，见过这个东西？”他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铃铛来，那物件做工粗糙，材质也并不起眼，瞧着应该不是个值钱的。
　　我走近仔细端量了起来，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印象。

　　我在南国的记忆只停留在戏言楼，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着实不知道我究竟见没见过这东西，我努力在仅存的那些记忆里面搜寻着，仍旧没有任何线索。
　　这个东西，我的确未曾见过。

　　“这东西是南国的玩意？”我记忆里的南国，是繁荣的，奢华的，城中之人所用的东西大多追求精致华贵，像崔如贵手里的那个物件，的确不像南国东皇城的。
　　他听出了我话里的质疑，但他还是点头回道：“的确是南国东皇城的东西，这是我妹妹留给我的，她此前和一个南国人私奔了，这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信物。”
　　“既然这样，为何会在——”
　　“舍妹她……”他似是有难言之隐，但话说了一半，也收不回去了，只能顺着说下去，“自从前两年回来了，便郁郁寡欢，不久后便去了。我问她任何事情，她都不答，每天就捧着这个铃铛看着。我要守城，没有时间去南国寻着铃铛的主人，我很想找到那个男人，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事，逼得我妹子那般落寞伤感地回到家中！”

　　原来，是这样。
　　可我，实在帮不了他。
　　可从这铃铛的成色来看，那个男人，断然不是东皇城那些家世背景优越的公子哥们，怕不过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就算找到他，能从他那里讨个什么说法。
　　女子啊，总是容易为情痴傻，到头来，伤的终究是自己。

　　我不懂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慰贴心的话来，只能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聊作安慰了。

　　相顾无言之中，帘布被掀开了，陆觉明走了进来。
　　崔如贵见状，起身便要走，我也就没留他。
　　他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这一点我很是欣赏。

　　陆觉明的神色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他进来后，我示意他坐，他也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开口道：“南将领的毒，在下已经验出来了……只是……”
　　“只是？”我重复着着两个字，心下油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路觉明颔首，不敢看我。他低声接着道：“只是这毒，在下解不了。”
　　心猛地一下有些失落。
　　“请问，是何毒？”
　　究竟是什么样的毒，会这么难解？
　　我不禁好奇又不解。

作者有话说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