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23、交换

　　初见星朗时，他虽衣着简素，但却不失贵气，举手投足又是端雅从容，颠簸数日之后，如今他衣衫脏乱，发丝凌乱，面容难掩疲累，早已没有当时的风姿。
　　我见他和青格进来，冲他们微微一笑，这笑意虽然勉强，但也能让他们看出，我们此刻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
　　林宣将人领了来后，随意坐在了一旁，没有开口。
　　我先前允诺她的事情，她应是很是好奇，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静坐一旁，等我开口。
　　星朗见我，神色闪过一丝担忧，青格更是紧张地奔至我身前，左看右看，确认我是真的一切安好之后，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自言一句：“幸好幸好，公子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他该是以为我死了。可我从小命就有点大，每次要死的时候，都侥幸存活。
　　星朗也朝着我走了过来，半蹲在旁边，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他此前话不多，每次都说重点，所以他这么紧张地问我情况，我倍感受宠若惊。
　　我点了点头道：“无碍。”

　　“嘘寒问暖差不多就行了，人又没死，矫情！”林宣似是等不及了，语气自然也有些激动和嫌弃。我瞥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摇着头收回目光，看向星朗。
　　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来，我遂言明了我与林宣之间的交易。虽然这是我兀自决定的事情，但我与他一开始就决定一起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他知道后，并没有露出一丝责怪之意，但也没说其他多余的话，想来，他应是默认了我这种做法。
　　听完我的一番话后，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觉得那样可行？”
　　我道：“老板的目的本就是求药，不管过程是怎样，只要能给他弄回药，他理应不会不同意！”
　　“可这位林宣姑娘已经为他取回了很多药了，我们仅仅取一次，他难道就会同意放人？”星朗的这个担忧，的确是个问题。
　　“他要的不是普通的药！”突然，林宣的声音从一旁传了来，我与星朗同时看向她：“是何种药？”
　　“九转归元丹！”
　　我与星朗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林宣，她失声一笑，又道：“没听过？”
　　的确没听过。
　　林宣继续解释道：“那听说过天元殿吗？”
　　“元极真人？”
　　她微微一笑：“没错，元极真人！九转归元丹，正是元极真人研究炼制出的仙丹，此丹有奇效，可活死人生白骨。”
　　“如此神奇？”
　　林宣摇头：“真假未知，因为我未曾见过。”
　　“老板要此药作甚？医治你弟弟？”我好奇问道，她却不屑笑道：“怎么可能——我弟弟的病，在老板那里，根本就用不着那丹药。”
　　“那是为何？”
　　见我不解，林宣仍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要这个药，具体要干什么，我不了解！”
　　“可你不是为西煞送去了一些人吗，为何还没取到这药？”我继续追问，林宣听罢，说道：“西煞领主古怪得很，每次送去的人，并不是次次都能如他所愿，而且次次，他都有搪塞的理由。另外，九转归元丹这种丹药，他不可能仅仅因为我们送去几个人，就轻易给了——他有别的要求！”
　　我道：“何种要求？”
　　林宣面露难色，遂道：“我不知道。”
　　“并不难办！”此时，一直在旁听着的星朗突然开口，将我和林宣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神色凝然，继续道：“既然老板要九转归元丹，我们便以此为条件，将林轩换出来，用我们自己当做条件，去西煞，取药！”
　　“你们？”林宣似乎很是怀疑我们的能力，这无可厚非，毕竟我们也不能确认，到时候真的能够完成任务。
　　星朗却言辞恳恳：“对，我们！”
　　他语气肯定，似是成竹在胸。我不知道他这信心从何而来，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说能成的事情，就一定能成。不管怎么样，我选择暂且信他。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桀骜与不羁，眉眼之间流传出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霸气。即使是将军，也不能与之匹及。
　　脑子里面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但只是一瞬，就如同被日光照射下的薄雾一般，化为无形。

　　详谈之后，林宣带着我们去见老板。
　　这场交易究竟能不能成，我们谁也不敢保证。林宣说过，老板脾气古怪，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而这性命之忧的对象，是她弟弟。
　　几人并排站在老板前面，他坐在藤椅上，有意无意抚摸着手指上的那枚指环，连眼神都懒得给我们一个，良久，慢悠悠吐出一句：“我不是让你处理了吗？”
　　“老板，他们有事找你商量！”林宣不急不慢汇报着。老板这才微微抬眸，扫了我们一眼，似乎来了一丝兴趣，道：“商量？这个词，合适吗？”
　　“不是商量，是请求！”星朗立即接过他的话，委婉说着，老板目光看向了星朗，露出一丝欣赏，道：“你倒是挺会审时度势。你求何事？”
　　星朗不卑不亢，依旧淡定：“求放林轩！”
　　“不放又如何？”
　　“不放，不能如何，但比起九转归元丹，林轩对你而言，无关紧要！”
　　老板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星朗身上，随即眼珠一转，眸色立换，一道肃杀的眼神落在了林宣那里。我能感受到此刻他的强忍住的怒意，林宣低着头，根本不敢迎上他的眼。
　　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青格担心我的身体不适，一直扶住我。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言一句地说着。
　　肃杀之意逐渐黯淡下去，老板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星朗道：“既然你知道了我所求，又提出这种要求，难不成你想替她去完成这件事？”
　　“没错！”星朗果断坚决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板突然大笑了起来，但那笑声猖狂之中却不知为何裹着一丝苦涩，我看着他笑完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旋即又恢复成了一贯的自负。他开口道：“好啊，那么请问你们，要拿什么压在我这里？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只是做个口头承诺？”
　　老板说完，星朗走了过去，凑在那老板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两人手中又似是在偷摸着给了什么，待到星朗退回来之后，老板突然神色明亮了起来。“没想到啊，竟是如此人物，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同意了！我倒要看看，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若你果真能兑现承诺，日后君若有需得着的地方，我玄清堂，定会鼎力相助！若你回不来，你今日所给之物，便会如你所愿，呈于南国天子身前！”
　　南国？我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心一颤。微微看向星朗，在心里疑惑道：“他是南国人？”看他整个人的气质，理应是南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若能从中打听出一些南国机密，对北国，或有大用。
　　但现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未到能让他毫无避讳的地步，断然不敢贸然询问。心下暗暗作想，此后一路，定要旁敲侧击一番。

　　玄清堂堂主虽然自大又自负，但却是个重信重诺又讲规矩的人，他既然同意了我们的提议，也就等同于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我虽然不知道星朗当时给他说了什么话，给他怎样的东西当做筹码，但他既然答应了，就说明他相当满意那筹码。
　　他放了林宣的弟弟，也给了林宣自由。
　　两姐弟久未见面，再见时相拥而泣，旁人见之难免共情一番。青格尤为夸张，他哭得比林轩还夸张。
　　待到他们三人哭完后，我们也到了分别之际。
　　林宣决定带着弟弟回北国去，因为那里才是他们的故乡，是他们的根。她说如今战乱止息，南北国之间已经消停了一年多，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打起来，她还说，当年南国太子攻城之时，不知为何一人踏上城墙与将军对峙，后来便被将军一剑刺死了。
　　她后来又说，南国太子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成了个废人。
　　在送我们启程的一路上，她断断续续说着这些，我听不明白，因为我对一年多前的某段时间的记忆，没有任何印象。
　　走了一路，我突然想起一些什么，转头看向跟在林宣身后的林轩，问他：“玄清堂里面，可有藏有什么秘密？”
　　这个疑问，是我一开始就有的。后来林宣讲了一些关于老板的事情，但却只是浮于表面，这其中应该还有更为隐秘的信息。林轩在玄清堂待了一年多，应该比他姐姐知道得多一些。
　　被我这样突然一问，少年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林宣，不敢私自作答。
　　林宣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他才微微开口道：“玄清堂有间密室，堂主藏有一人。
　　“谁？”
　　“一个死人！”
　　几乎同时，我和星朗同时一愣，遂又听到林轩继续道：“或者没死，但我看着他根本没有任何生气，他脸色苍白，周身冰凉，被泡在一个药桶里面，根本不像活人。我被堂主治好后，他便让我每天给那个人换药水，堂主每天都会来看看他，对他说说话……”
　　“他不避讳你？”我有些好奇。按理说，这样隐秘之事，老板应该不会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为何还会让林轩知道呢？
　　“我不知道！”林轩摇着脑袋。
　　依照这么来看，老板取药的目的，怕是与这个活死人有关了！

　　走了离玄清堂有一段距离后，林宣将她手中的地图给了我们。她告诉我们，去往西煞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将军给我的那个地图，是最为常规的路线，路途遥远，十天半月都到不了，而她手里的地图，五天便能到达。
　　分别时，我给了她一个信物，虽然未详细说明，但她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一丝讶异，我便知道，她是认识那东西的。
　　我们就此作别，各自离去。

作者有话说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