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恋》酒暖蒲萄

3、重逢

　　这个村子不大，冬阳沿着村里的泥土路基本走了一圈。一路上没见多少人，偶尔会遇见几个老乡，他们都会友好的和他打招呼。当然也会遇见他们口中所说“养药人”，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人是“养药人”呢？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们长期被其他人所排斥的原因，他发觉那些人遇到他，有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并犹豫着要不要打招乎。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冬阳就会主动的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就异常热情的回应他。还和他聊些闲话。熟悉完村子里的环境时间尚早，于是冬阳就朝附近的山谷走去。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冬阳拐进了一片树林。远远望去在树林的尽头好像是湖。他穿过树林想去湖边洗把脸，感受下山里纯净无污染的湖水。他已经习惯了漂白粉，氯的气味与味道。差不多都忘了水本身的味道了。每每听到或看到甘甜的水这四个字，他都需要细细分辨甘甜到底是哪一种味道。却是不能用平常生活中任何一种人工合成物质生产的食品所能比拟的。不曾想，来到湖边最先吸引他的不是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却一眼望见离他不远处的同一岸边面对着湖站着一个身着淡蓝色牛仔裤，白衬衫的女人正将她一头青丝挽成一团。白析的脖颈露出。他只能看到她的身后。然后她竟然开始解扣子脱衣服。不是这里的女人都这么开放的吧？
　　“小姐~”冬阳乘她还未脱掉衣服之前，马上出声，以告知自己的存在。他可不想被污偷看她洗澡。到时瓜田李下，有口难辩。
　　女人侧过脸看他。巴掌大的脸颊上，不算大却清亮有神的眼睛，不算薄的小嘴，比一般女人微硬些的脸部线条，有些高的颧骨。看起来30来岁的模样，美丽而高傲。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小女孩，神情和她很象，冷漠的让人不敢靠近。只18岁的身体却好似有着80岁的灵魂，20岁的他却被深深的吸引了，曾经有同学还戏谑道“是不是你叫冬阳，即冬天里的阳光，所以特别喜欢靠近冰雪啊。”记得那时他也不恼笑着说“对啊，不然怎么对的起爸妈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呢。”然后用他那无敌温暖的一颗心，试着去贴近她那冰冷的心。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她便休学了。他那懵懂的初恋也因女主角的离去而半路夭折了。十多年过去了，小女孩的身影终是抵不过时间对他的记忆一遍遍的冲刷与淘洗。但她冷咧的脸，偶尔因为他的呆傻而展露的笑颜还有清脆悦耳的笑声却是记忆里永不褪色的一幕。冰沁，连名字也是如此的冷，却沁他心脾。
　　“冰沁~”他无意识的喊出声，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真的好熟悉。虽然她眼里的犀利是冰沁所没有的。
　　“你是谁？”她知道他就是那个社会学家，因为村子里的人是没人敢来这个湖的。
　　冬阳激动的跑向她，满脸的笑容“你真的是冰沁啊？太好了。”
　　“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村里人？”她凛然的说。
　　“你干吗这种语气啊。”冬阳抱怨道，说着伸出手。
　　女人警觉的往后退一步。
　　“我是想让你先把衣服扣子扣好。”他有些尴尬的说。
　　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可是面对眼前外泄的一点点春光，他还是无法完全的非礼勿视的。女人这才惊觉衣服的扣子已经解开了。她淡定的扣着扣子。本以为她会尴尬，不好意思。没想到比他还淡定。要是换成他家小希，还不羞的满脸通红，恨不的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扣好扣子，她抬起脸看着他。“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曾经做过一年的大学同学啊。”
　　她捡起地上的东西，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我是冬日里的阳光，为了照亮温暖你的生活而来。”他在身后说着他曾对她的告白。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女人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只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冬阳有些气恼，他赶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干吗不理人？”
　　“你的情话说的很动听，可惜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女孩。你这招对我没用。”
　　“谁说没用的？至少18岁的你听了开心的笑了，还说我傻。”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请你拿开你的手。”她看着他抓着她胳膊的手。
　　“不放~”冬阳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就好像突然回到了10多年，那时他也是这样厚着脸皮追着那个小女孩跑得。
　　女人既不生气也不服软只是和他僵持着不说一句话。
　　“为什么当初不说一声就离开？”
　　“为什么没人知道你家在哪儿？”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这个村里的人？”真够多为什么的，他的问题个个问的一针见血搅的她的情绪烦躁起来。
　　“问够了没。我根本就不记的你是谁。我再说一次放开你的手。”她不耐烦的说。
　　不是吧，真不记的了？当时自己那样死缠烂打竟没给她留下丝毫的印象，哪怕留下阴影也比不记的好啊。心里难免失落。
　　“好，那重新认识下。我叫纪冬阳，34岁，社会学工作者现在在~”
　　“你是谁我不想也没兴趣知道。”她打断他的话说道。
　　“你太没有礼貌了。”冬阳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都不认识你，你就抓着我不让我走。还问一堆问题，是我没礼貌还是你没礼貌。”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人说那么多废话
　　“好~就当我没礼貌。那我就没礼貌了你想怎么办吧。”
　　“你怎么还是这么无赖。”
　　“不是不记得了吗，怎么我以前也这么坚持不懈，勇气可嘉你也知道？”什么叫无赖啊？明明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当年她这张冰块脸让多少男生女生望而却步啊。只有他“不怕死”。无论她怎么骂他，撵他，不理他。他都不在意，还是天天跟着她。过去的记忆好像都回来了，清晰的如同昨日发生的那样。
　　“你这么烦人，我敢说记得你吗？”她放缓语气。
　　“那现在怎么又记得了？”哈哈，10几年后还是拿他没辙。
　　“我要回家，你这么拉着我不放。我不承认行吗。”她调整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僵硬，而又自然不显得做作，引起他的怀疑。
　　冬阳这才放开他的手，“你家住哪？我送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他知道她不反对，以前也是这样的。她不会说好，但她用沉默表示她不反对。
　　冬阳马上心情愉快的跟上。“为什么当初不说一声就离开？我们不是朋友吗？”
　　沉默， “那我就不问了。”做人有时要厚脸皮，穷追不舍，但有时得适可而止。很庆幸他终是能把握好度。
　　“谢谢~”永远是这么的言简意赅。能用一个字说完的决不用两个字。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她还是不喜欢说话。
　　“到了~”她在村口停下。
　　“原来你家就在村口啊。这里有两家吊脚楼。我猜这家敞着门的是你家。”冬阳指着右手边这家。
　　她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刚来这儿的时候，进过你家想问路。可惜你不在。”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因为你喜欢敞着门。”
　　“这你又知道？”她真的很好奇他。“因为你的喜好和别人不一样啊。别人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你觉得没意思。你有自己的意思，你的意思和别人的不一样。”
　　这个~她突然有些不确定，刚刚做得那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你好像很了解我。”
　　“呵呵，应该是说我很了解18岁的你。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
　　好讽刺的一句话，没变？她径自朝二层走去。
　　“你~”不知道又哪句话刺激她了。
　　“不上来坐坐吗？”她朝着底下的他说道。她还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又怎么会让他走。
　　“好啊~”于是冬阳跟她上了二层。
　　“喝点什么？”
　　“水就可以了。”
　　于是女人从壁柜里拿了两只杯子一杯倒上水，一杯倒上牛奶。她将水递给他，自己则喝着牛奶。
　　“你还是喜欢喝牛奶~”今天的回忆真多。
　　“恩~”女人喝了一口牛奶，点头到。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抹去她嘴角的奶“还像小孩子一样喝的满嘴都是。”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完全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高傲，冷艳刚才的一刻她又像个小女孩一样清澈。女人没有避开只是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冬阳迷失在她的眼睛中，甚至有冲动想要吻她。半晌，他才清醒过来，马上移开他的眼神不与她的对视。女人也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住这？”问出心里的疑问同时缓解有些异样的氛围。
　　“这里是我家。”
　　“村里人不喜欢你？！”原来一开始自己猜测被人排斥的人是她。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杯子。
　　“为什么？因为你是蛊女？”冬阳猜测到。
　　“你怎么知道？”她眼神突然变的犀利。难道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和他说了关于她的事了。
　　“干嘛这么严肃。看你这样我的猜测肯定是真的了。”
　　“我不是~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真的？”她假装很感激的问到。
　　“真的~即使你真的是又怎么样？”
　　“如果我真的是你不害怕吗？”她继续扮演着她的无辜小女人角色。
　　“为什么要害怕。我根本就不信这些。”
　　“那你还来这儿？”
　　“一种风俗能够存在几千年而不断，即使到了处处讲唯物主义的高科技时代，即使现代都市里的人穿着西服，开着汽车，用着热水器，都无法将它完全的摈除。只能说明它的存在是有一定意义的。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们学社会科学的人不去说你相不相信一件事而是要研究它，分析它。我们相不相信无关紧要，因为它已经存在。存在即是合理。”一说到他的工作冬阳就滔滔不绝说开来了。
　　她没有说话，一贯的沉默。
　　“既然他们排斥你，为什么不离开这？离开对于你来说不是件难事。”
　　“不想~”简单干脆的两个字。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解释，无论怎么解释都会引起他更多的疑问。
　　“因为不想离开所以不离开。为什么你的答案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是吗？”
　　“对，你的理由总是不能用一般的思维去理解。我记得以前你不喜欢穿袜子，你给的理由是脚趾也需要自由的呼吸。”所以他从来不会想她的行为合不合理。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太与众不同的人。
　　“也许吧~”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应着。一旁的冬阳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喝着牛奶，竟看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心神。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他。可是现在他已经有小希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害怕了吧？”
　　“害怕什么？”冬阳一头雾水。
　　“害怕自己爱上我，害怕你女朋友生气。”
　　“额？你太自恋了。我现在可不是10多年前的我。而且我口味变了很多，下次介绍我女朋友给你认识。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她略有深意的笑道。
　　什么意思吗？说话还是这么直白。不给人丝毫的面子。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圆滑世故，不会拐弯抹角。一样的通透。这点冬阳很高兴看到。
　　“是啊！你这样的冷美人我可再也惹不起了。”冬阳打趣到。
　　“担心女朋友生气倒是真，我要再不回去她就不是生气了，而是直接动拳脚了。”冬阳开怀的笑道。
　　只是这笑容在这个女人的眼里却是这么刺眼，一个人怎么可以笑得这么真心。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拥有的笑容，而她却不可以有。她恨，也许恨的太久了，她已不仅仅是恨那些剥夺了她的幸福的人。而是恨所有得到幸福的人。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态已扭曲至此，要不是他这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她还不知道原来不自不觉中自己已变的这么坏。
　　“你还会再来吗？”
　　“我们是朋友。”冬阳站起身，真诚的说道。
　　“再见~”冬阳走出房间在游廊里挥着手朝她笑着说。
　　“再见~”其实他真的挺好，只是她没得选择。
　　“姐姐~”
　　“怎么了？”
　　“姐姐不是已经很久都不喝牛奶了吗？怎么今天~”水水指指桌上还剩着的牛奶。
　　“哦~今天来客人了。”
　　“是肖哥哥吗？”从她有记忆开始，姐姐就告诉她爸爸妈妈是如何被人害死的还有她那还没有和姐姐来得及结婚，就殉情自杀的姐夫。后来姐姐带着她回到这个她还在襁褓中就离开了的家乡。却是回来复仇，姐姐不准她接近村里人，因为他们会伤害她。因而她只能和村里的其他蛊女在一块儿。她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可是却不能和姐姐说。好在有肖哥哥在，他经常陪她玩。说些外面的事给她听。肖哥哥在她们回到这个村子后不久就搬来了这里，就住在她们的隔壁。肖哥哥很喜欢姐姐，姐姐却不喜欢他，对他很冷漠。可她喜欢，非常喜欢。肖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也是她们家唯一的客人。
　　“不是~”
　　“不是？那是谁？”水水皱着眉头奇怪的问。除了肖哥哥外竟然还有其他人来她们家。村里的清水人家是不敢来，而其他有蛊的人家也不会来。因为姐姐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