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湖水》拧螺丝的扳手

2、第 2 章

　　老二

　　我室友死了。

　　我叫宋齐，普通211大学大四学生。很普通的一个人。我有三个室友，我排行老二。老大是个东北汉子，大大咧咧很有责任心，平日里把我们仨当弟弟看。老三是个话痨，湖南人，性子活泼。老四也是东北的，儿化音很好玩，性格很安静，总是笑眯眯的，但是我觉得他不开心。我从小就性子冷，不会说话，但是很奇怪我们四个相处得很好，当然，老四除外。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穿衣风格很乖，衣服大多是旧的，但是很干净。他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但是我是团支书，统计贫困学生信息时，虽然都是匿名，但对于我而言不是。我看见了他的信息表，他家里有姐姐有妹妹，姐姐大学毕业，妹妹在读高中。还有祖母，父亲母亲有残疾。总而言之，我能想到想不到的惨，他都有。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些他从来不提，平日里聚餐他也偶尔会去，但是更多时候都因为兼职很忙去不了。我家里算是小有钱，不是很理解他的经济情况。但是我见过他为了完成作业，去外面网吧泡一宿，却从来没有开口问我们借过一次电脑。
　　后来我帮他再二手市场淘到了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重装系统之后，刚好可以完成作业。他为此很感谢我，请我喝了一次对他而言巨款的奶茶。
　　老大老三虽然不说，但是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讲，我们也不会提。
　　什么时候发现老四不太对的呢？准确来说，一直都没有。只是在他离开的那个早晨，逆着单元间里的感应灯，我突然有种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那种感觉很微弱，微弱到没有抵抗过我的困意。
　　我和他说要早点回来，但是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立了很久，久到感应灯灭了，才离开。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我，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老四从来不撒谎。
　　后来我在冰面上再见到他，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和他胃病发作那次躺在医院走廊里一模一样。我很想上前摇醒他，但是我被人拦住了，他们不允许我的靠近。
　　他被判定为意外身亡，他的父亲母亲来学校带走了他，还有他的东西，以及他的意外保险金。
　　他父亲腿有残疾，沉默不语的收拾。我们三人站在一边，老大老三忍不住的抽噎。只有我一人还在恍惚。最后在他母亲准备收起他的二手台式电脑的时候，我突然按住。
　　“这不能动，老四很宝贝呢！”
　　我说完他母亲就愣住了，继而大声哭出来。我茫茫然得被老三拽走。老大和他父亲扶住他母亲，我这才惊觉，老四不回来了。
　　突然间心口开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哦，忘了说，我喜欢男人，喜欢老四。但他应该是个直男，这条路不好走，我没想过把他拖下水，本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等老了还能一起溜弯的那种朋友。但是现在他死了。

　　我弯下腰，在他父母都离开之后，终于哭出声来。

　　后来，我毕业了。关于那天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我开始不记得老四的样子了，不记得他那天半藏在阴影里的脸。只记得那天他的眼睛，忽明忽暗。还有他没有回答的那句话。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在决定自杀那一刻，是想不通了，还是想开了呢？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自责。我后悔那天早上没能叫住他，没能下床和他一起出门，没能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劲。

　　我仔细调查了那段时间里再老四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线索太少了，老四几乎不会和其他人有太多的联系。
　　后来我根据他的家庭住址，找到了他生活过的小县城。因为具体的村落我已经找不到更详细的住址了。身边人一直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我也不是很理解。可能是我比身边认识老四的人更想念他一些吧。

　　如果时间可以重置，那个早上，我一定要留住他。
　　不，应该是在那之前，我要救下他。
　　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