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禾棣

3、归宿

　　一瞬间，景愉儿三人迅速被身穿制服的人包围了起来。
　　景愉儿将伞递给穆昱焓，给了谭雾一个眼色，谭雾心里有些怵怵的。
　　景愉儿心里倒数了三个数：
　　三……
　　二……
　　一。
　　只见，一辆辆军绿色的野战车开了过来，掀起阵阵黄浪，又野又炸。
　　吓得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长相虽有些清秀，但眼中不缺锋芒，朝景愉儿走去。
　　接着，他身后的几辆车纷纷下来了好多人，气势一下就上来了。
　　“总督。”
　　“谭副官。”
　　这个男人微微鞠了鞠身子，一副任人差遣的模样。
　　景愉儿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多余的话，真是浪费时间，心中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表面上还算平和，说道：“拿下他们。”
　　“你们干什么？！”张氏咆哮道。
　　“放开我，本夫人也是你们随便能碰的吗？”
　　谭雾说道：“张夫人碰不碰得，还得看我们小姐的意思。”
　　穆昱焓这时突然轻声叫道：“小姐。”
　　“嗯。”
　　“小姐，请收手吧，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景愉儿看着她温润的脸庞，并未下达指令，而是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跪在淤泥里的人，问道：“所以，今后你可是要一直都要跟着我了？”
　　穆昱焓回答道：“目前……”
　　“我不要这两个字。”景愉儿的语气让穆昱焓觉得自己危险起来。
　　“穆小姐，你可能还是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没有我的庇护，外面那群人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景愉儿逐渐逼近了她，抚摸起她左耳上的玫瑰耳钉，贴近她的耳朵启唇道：“没有我，你根本见不了明天的太阳，还想给你父亲报仇？”
　　“醒醒吧，穆小姐。”
　　穆昱焓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眼中原本沉静的水面泛起了汹涌的波澜。
　　景愉儿抽身离开，然后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诸位请回吧。”
　　“你究竟是谁？”张氏被人狠狠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上也溅满了泥渍，挣扎着透着不甘心。
　　景愉儿不屑看她，启唇欲要回答。
　　“小姐。”
　　穆昱焓叫道，打断了她。
　　景愉儿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她笑起来宛如一朵沾满毒液让人难以自拔的红玫瑰，危险又魅惑。
　　她道：“京城景愉儿。”
　　景愉儿三个字，无论在哪里，什么人听到都要忌惮，都要畏惧。并非她是景家大小姐的缘故，她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中看不中用，她虽是外室所生，但她是景家大小姐，景家唯一的女儿，对她来说没有易失，只有易得，景愉儿始终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更有手段，更有能力。
　　张氏身子颤抖了一下，喊道：“景愉儿又怎样，这里是北都，穆家说了才算！”
　　景愉儿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道：“你以为今日若是我不动声色从这里走出去，明日还会有北都穆家吗？”
　　“张夫人，请珍惜。”
　　珍惜什么，张氏自己心里清楚。
　　……
　　景愉儿走后，整个墓园里还是回荡着那个词“珍惜”。
　　“夫人，我扶您起来吧。”
　　管家见人走远，想要拉起张氏。
　　张氏红着眼睛，发疯似的一把推开管家，怒声道：“滚开，都给我滚开！”
　　2
　　景愉儿看着穆昱焓那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想问什么就问？”
　　“小姐。”
　　“为什么？”
　　景愉儿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为什么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为什么帮你这么多？”
　　谭雾道：“小姐，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闭嘴。”
　　穆昱焓道：“小姐，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景愉儿想了想，脑子里浮现了1089的面孔，便道：“受人之托。”
　　又道：“穆昱焓，你真走运。”
　　穆昱焓有些惊讶，不知道谁会帮自己。
　　景愉儿想，其实根本不是因为1089的请求，她一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是因为别人的请求，同情吧，同情这样的遭遇。
　　景愉儿又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走运。”
　　穆昱焓看着她，骄傲的容颜，出色的能力，好像是天之骄女，又好像无可比拟，再看看她自己，不由的说了句：“小姐，是不是人在黑暗里待的久了，看见任何光明都觉得耀眼？”
　　景愉儿没有回答，她不希望穆昱焓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
　　过了许久，车上出奇的安静，景愉儿还是说道：“晚上我带你去见个人。”
　　玫瑰花期，天气还不算热，夜里还有些凉意，月光皎洁，玫瑰花藤躲在云朵色的墙后面，隐隐约约看见些枝桠蔓延，叶影遮掩，织出了一条小路。
　　这地方有些偏僻，景愉儿倒是常来，听说人总要有个自己的家，而她觉得这却像是她最后的归宿，一眼看不全天。
　　景愉儿这次只带了穆昱焓来这里，之前也只有她带着谭雾来过。
　　景愉儿推开了铁栅门，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沿着小路，看到了花藤布满的小洋楼，端庄又显静谧。
　　景愉儿上前敲了敲房门，立面的老管家立马就开了门，眼中写满了开心，道：“小姐，快进来。”
　　景愉儿的笑意溢于言表：“景叔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老管家招呼她们进来，嘴上又说着：“你王婶昨天就做好了新鲜的草莓酱，你种的那些还没结果，你王婶啊又怕你记挂着，又怕放久了不新鲜，想着做成果酱你还能带些走，今年槐花开的香，早早摘了存了起来，一些烙饼，一些做成了槐花蜜……”
　　“还有桂花糕，杏仁露，三色果子早早就备好了，就怕你回来。”王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抱了抱景愉儿，拉着她的手，接着说：“松鼠桂鱼、水煮牛肉、糖醋里脊还有个什锦菜，你不让做多，就拣了几样你时日里爱吃的。”
　　景愉儿笑了笑，打趣儿道：“这么多好吃的，王婶啊，您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哟，我那锅上还煲着粥，薏米百合……”话未说完，王婶便冲进了厨房。
　　老管家道：“这个老婆子。”
　　又看了看景愉儿身后的穆昱焓，问道：“小姐，这位姑娘是……”
　　景愉儿将她推上前，介绍道：“这位是穆小姐穆昱焓，是我的朋友，是位小提琴演奏家。”
　　老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穆昱焓礼貌的笑了笑，鞠了个躬：“景叔好。”
　　老管家连忙挥手，道：“好好好，穆小姐高看我老头子了。”
　　景愉儿笑出了声，又问道：“景叔，那姑娘呢？”
　　老管家道：“小九啊，在后院收拾那些花藤吧，那小姑娘今天跟那些花藤较上劲儿了。”
　　景愉儿道：“把她叫过来吧，就说她的家里人来看她了。”
　　“好的。”
　　3
　　“坐吧。”景愉儿先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小姐，小九指的是谁？”
　　景愉儿手里拿着遥控器，怀里抱了个抱枕，听到这话嘲讽似的笑道：“如果不是她，你都活不到现在。”
　　“她替我……”
　　“穆小姐，不要认为现在你得到的一切，都能够补偿。”景愉儿打断道。
　　“我帮你，是你欠我的，她帮你，是你还不清的，你第一时。间记住的想起的理应是她，你跟她是过命的交情，我是可怜她，连带着同情你。”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传了出来。
　　“小姐！”
　　“穆九是你！”穆昱焓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又看了看景愉儿，原来她口中她的过命之交指的是穆九，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她竟是把她给忘了，她的错。
　　“穆九，你的伤怎么样了？”
　　穆九笑着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话应该是我问小姐你才对啊。”
　　穆煜焓道：“我已无碍。”
　　景愉儿咳嗽了两声，景叔会意，说道：“你这死丫头就是嘴硬，你走两步试试！”
　　穆九的脸白了白。
　　穆昱焓拉着她的手，质问道：“你的腿怎么了，你告诉我！”
　　穆九有些慌张道：“没事小姐，受了些小伤 ，不碍事的！”
　　“穆九！”
　　“她的双腿，左腿小腿险些截|肢，右腿也瘸了，本该还坐着轮椅，估计是为了见你专门站起来的。”景愉儿道。
　　“景小姐……”
　　“嗯。”
　　景叔推来了轮椅，将穆九扶了上去。
　　穆昱焓这才发现她碎发下密密麻麻的汗珠。
　　“老实坐着。”
　　“我真的好差不多了，我刚才走路都很正常了。”穆九扯着脸笑了笑。
　　“哎呀，小姐别哭啊，不然我的努力不全白费了？”
　　穆昱焓强忍着泪水，转过身去，景愉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景叔小声道：“先推你上楼吧，你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吧？一会儿让你王婶上去给你上药。”
　　穆九道：“不用，我自己就能上去，您还是留下来照顾景小姐她们吧。”
　　穆昱焓道：“你小心点儿。”
　　待穆九上楼之后，穆昱焓才对景愉儿说：“我欠她的，的确还不清了 。”
　　景愉儿关掉了电视，说道：“穆小姐，就算还的清，她也不会让你还的 。”
　　“记得吗，穆小姐，现在开始你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了。”
　　这时，王婶将菜肴一一端上了餐桌：“愉儿，开饭啦！”
　　“来了来了。”
　　景愉儿看了穆昱焓一眼，说道：“先吃饭。”
　　“尝尝这个百合薏米粥去，我放了糖，你爱吃甜的，够不够甜啊？”
　　“甜。”
　　王婶笑了笑，高兴极了，又问道：“这位小姐，您……”
　　穆昱焓道：“我姓穆。”
　　“穆小姐，不知道饭菜是否合您胃口，还望您不要怪罪我们招待不周。”
　　景愉儿忙出来打圆场：“王婶，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
　　“好好好，你们慢慢吃，不够再叫我。”
　　景愉儿笑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