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禾棣

11、剧始

　　1
　　老钱好不容易找到了姜芷卿的房间，借着送水的名义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浓厚的药味还有血腥味，摆设很简单，复古典雅，床上躺着躺着一个女人，她剧烈的咳嗽着，身旁没有一个人。
　　好像是发现了老钱的存在，她起身靠在床头，平复了呼吸：
　　“穆云峥……让你来取我性命的？他给了你多少钱？”
　　老钱离这个女人一步之遥时，他停住了脚步，这个女人病入膏肓，肤色惨白，但不难看出她姣好的面容，一双凤眸里泛着光。
　　他心里直骂穆云峥那个瞎眼的王八蛋不知道珍惜，或许就是这一面，老钱心软了，他给姜芷卿倒了一杯温水，待她气色缓和些了，才将张氏的阴谋讲给了她，谁知姜芷卿只是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老钱觉得她的笑带着几分凄凉。
　　“你叫什么名字？”
　　老钱没有顾虑：“钱方，金钱的钱，方向的方。”
　　“挺好的这名字。”姜芷卿笑着道，她这笑才有些烟火气。
　　老钱愣了愣，问她不做些什么准备些什么么，就等着对方来取性命吗？
　　姜芷卿轻轻道：“我本就……命不久矣。”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老钱听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老钱觉得可惜，问她什么病穆家治不了。
　　她说：“心病。”
　　老钱那天跟她讲了不少笑话，姜芷卿那天笑得很开心，老钱觉得她大概好久没那么开心过了。
　　于是老钱在穆家多待了好几天，时常悄悄带些小玩意和吃食给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嘴上那么说，她看上去却很高兴。
　　每天都带着笑容，老钱觉得既然是心病，保持良好的心态应该会好起来的。
　　然而，老钱想错了。
　　这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姜芷卿。
　　他跪在她的床前，拉着她的床单一角，她的手很凉，身体也很冷，他就把被子给她掖得好好的，后来她说热，又把被子给她拉到胸口，等着她开口。
　　老钱一句话没有说，就这么跪着，手里抓着一小角床单。
　　姜芷卿叫他别难过，又说：
　　“钱方，我挺高兴的了。”
　　老钱红了眼，不敢出声。
　　她又说：“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老钱绷不住，连忙答应了下来，周围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他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穆云峥……在我药里下了慢性毒，我不怪他，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只求她过的平安，以后她要是问起来，你阻止她……”
　　老钱直点头，姜芷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还念叨着其他什么，老钱一一应下，她还是说：“姜家……拗不过她的时候，让她去……姜家。”
　　她后来什么也不再说了，静了一会儿，又好像一直很安静。
　　她的声音减弱，但老钱听得很清楚。
　　“钱方，我挺高兴的了。”
　　老钱愣住了，直到身形颤抖，才哑着嗓子说了句：“我知道。”
　　姜芷卿没有再笑，也没有再哭，很安静，也很孤独，除了老钱没有人知道她还留下了什么。
　　他松开了一角床单，慢慢捋平。
　　没敢再看一眼，哭着向外面报信，说穆夫人去了。
　　人群熙攘，他无法再回头，再去看一眼姜芷卿，匆匆忙忙离开了穆家，并带着她最后的话。
　　“钱方，我挺高兴的了。”
　　是啊，起码她最后挺高兴的，老钱擦了把眼泪，慌慌张张出了国，他知道为什么姜芷卿会愿意认识他，告诉他这些话，也知道而自己为什么愿意待在穆家那么久。
　　她说过，她女儿很厉害。
　　他说，他今天带了样好东西。
　　老钱走的干脆，酒厂后来倒闭了，他自己干了些小本生意，一直留在G洲，不曾离去，过的还算安稳。
　　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总是开玩笑说，他见过仙女，所以放眼凡间都俗了。
　　会引来一阵嬉笑：
　　“老钱，那仙女长什么样啊？”
　　老钱会皱眉，抽一根烟，酒喝多了会发脾气，半晌会道：“你没见过就是了。”
　　我见过的仙女，她笑起来比花好看，她的声音宛如琴鸣，她眼里常泛着光，我深知她的姓名，却从未唤起。
　　她是我等待至今的独一无二。
　　2
　　老钱心里对于姜芷卿的模样深刻心底，前几天听说云峥意外去逝的消息，他就一直在准备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见到了穆昱焓，对着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他想他已经兑现承诺了。
　　老钱没好意思说那些对姜芷卿的心思，只是交代了那些遗言，除了那句。
　　他还是把烟点了起来，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
　　“两位小姐，给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不过说实话那穆云峥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个人渣大费周章真的没必要。”
　　穆昱焓面无表情，她站的很直，酒厂里很暗以至于别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穆云峥给自己的妻子下毒，为了让情妇上位，结果自己被害，死的不明不白。
　　而穆昱焓到最后都能再见母亲一面。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景愉儿答应老钱帮他重办酒厂。
　　老钱连连道谢，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了句：“你母亲不希望你去查那些事，你父亲的死她或许早就预料到了。”
　　穆昱焓停下离开的脚步，说道：“谢谢。”
　　老钱抽了一口烟，摆了摆手。
　　他看着废弃的老工厂，吐了一个烟圈。
　　“你女儿真的很厉害。”
　　又道：“我好像是老了……替你高兴。”
　　这些年，没有人找到他差到他，他甚至觉得姜芷卿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怜。
　　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才可怜。
　　*
　　G洲色事景愉儿基本忙清楚了，D区被炸了后，各个方面都老实了许多，尽管总部也有影响，那也就是她跺跺脚的功夫。
　　景愉儿也能很放心的回国应付老头了。
　　飞机上，楚瑶骂骂咧咧的斥责着景愉儿，无非就是嫌她自作主张拆掉了绷条，还有就是给她搞来一个这么丑的轮椅。
　　景愉儿摘下了墨镜，扫了眼她包扎严实的腿：
　　“有就不错了，不然琳大您得自己拄着拐杖蹦哒上来，也对，您不是很在行吗？”
　　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单腿穿梭的视频，这几天，天天来嘲讽她。
　　楚瑶无语。
　　“看你一会儿怎么和林枭堂交代，难不成说G洲洲宾馆里的床是上下铺，半夜梦游从上铺摔下来了？”
　　景式扎心。
　　大小姐将墨镜戴好：“还是说宾馆门槛太高，你没站稳腿摔折了，再带上我，景总督的胳膊也摔折了，结果你坐上了轮椅，我拆了绷带，骗鬼呢？”
　　楚瑶冷哼一声，乖乖闭上了嘴，撇过头去和其他人闲聊去了。
　　景愉儿开心地理了理裙摆，发现一旁一直都不作声的穆昱焓。
　　大小姐傲娇的开金口：“这次你在G洲表现的不错，组织那边你的威望都快超过琳了……”景愉儿说道，“要是你不愿意继续顶着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份，我也可以在公处为你谋一个职位。”
　　穆昱焓道：“徇私枉法嘛？”
　　感觉有些呛人。
　　景愉儿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她觉得穆小姐肯能没有认清她是个什么蛇蝎心肠的坏人。
　　“谈不上，顶多就是以公谋私。”她慢慢朝穆昱焓靠近，“而且，我那是通过正当渠道给你报名，难道阿容想走些捷径？”
　　不过，景大小姐也低估了阿容。
　　景愉儿墨镜下的眼睛逐渐变得炽热起来，空气也燥热起来，只见穆昱焓斜靠着座椅逼近了她：
　　“什么捷径啊，愉。”
　　景大小姐看着对方嚣张的模样，只能傲娇的冷哼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大小姐黑着脸，表示不爽。
　　3
　　“我们愉，肤白貌美年轻出众，还是FHY总督，自然是有捷径让我走了，是不是啊，景小姐。”穆昱焓一顿输出，对方愣了愣，骄傲的哼了一声。
　　穆昱焓靠近她，纤纤玉手勾住了对方的发丝，栗色的头发在牛奶肌上格外显眼。
　　“穆云峥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但是我不希望这些事牵扯到你，也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些事相识，又因为这些事不欢而散。”穆昱焓说道。
　　景愉儿微微眨眼道：“阿容觉得我们还能扯的清吗？”
　　“自然是不能了，但我希望……”
　　“既然不能，就不可能会散。”景愉儿打断道。
　　穆昱焓玩弄头发的手指愣了愣，笑了出来。
　　景愉儿微微勾唇，靠在了座椅上。
　　她们谁都没有提关于在G洲发生的那一部分事，因为已经不需要再用那个话题开始引出下文了。
　　飞机准时降落在了京城机场，景愉儿将楚瑶一起带回了FHY，并不是怕不好向林家和楚家交差，以楚瑶的话来说，就是：“老娘现在这个鬼样子，皮肤这么差还有黑眼圈，怎么好意思见林枭堂啊！”
　　景大小姐自然是妥协了，拖家带口的回了FHY，可是楚医生表示不满意，认为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应该得到些补偿。
　　景愉儿心里无语，金手指一挥，将那个从F洲挖来的钻送给了她。
　　“真给我！”楚瑶激动的道。
　　景愉儿手里折着请帖，头也不抬：
　　“给你。”
　　“不是嫁妆，不是份子，不是见面礼，不是改口钱？”楚瑶一连串的问道。
　　景愉儿唇角一扬，说道：“你要是当改口费，感动的惊天动地，叫上一声也没人怪你。”
　　楚瑶努努嘴“切”了一声，欢天喜地的抱着那个钻滑着轮椅在原地转圈。
　　景愉儿觉得自己挺冤种的，有这么个朋友，非要自己做请帖……非要自己装喜糖！
　　结果新娘因为半身不遂，全权交给了她的两个心灵手巧的伴娘。
　　心灵手巧的伴娘骂骂咧咧的折着请柬，幸福的新娘快乐的抱着大钻转着圈，场面一度失控。
　　“最后一个了。”穆昱焓把最后一张火红的请柬递给了她。
　　“北都姜家……”景愉儿念着请帖上的名字，“特邀……姜玟朝。”
　　“这位姜炆朝是……”
　　穆昱焓将喜糖分装进盒子里，说道：
　　“先前你不是问我认不认识北都姜家的人，姜家与我最熟的人就是她了，北都姜家二小姐姜炆朝。”
　　“可我记得当时你还说不熟。”景愉儿说道。
　　穆昱焓：……
　　景愉儿耳根一热，故作矜持的道：
　　“既然会请到姜家的人，那肯定是看在阿容面子上了。”
　　“我看未必。”穆昱焓说道：“我自知在姜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景愉儿眯了眯凤眸，冷笑一声：
　　“特邀嘛……”
　　穆昱焓微惊，有些疑惑的开口：“你想到原因了？”
　　“自然。”
　　穆昱焓看着对方颇有自信的眼神，噗嗤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