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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苏荷才发觉情况不太妙,头昏沉沉的,动一动,全身都痛。
      张姐来叫她吃早餐,她勉强抬起眼皮,迷迷糊糊地说:“我有点不舒服,还想再睡一会儿。”

      林沐寒听说苏荷病了,着急地拄着拐杖来到楼梯边。
      望着面前长长的台阶,他暗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要装部电梯!人生的变数谁又能预料?就好像居然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某个人牵肠挂肚。
      漫霏过来扶他,被他挡开,“我可以。你吃完饭快去上班,别又迟到!”
      他一只手使劲撑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腋拐,吃力地往上攀爬。
      他的左腿完全不能动,只有脚尖着地,右腿在双拐的支撑下,一次也只能走上十几米。康复医生曾告诫他,平常要注意节约能量,避免过分使用残存的肌肉,否则将不利于保护右腿现有的功能。尤其上台阶,对他来说格外费劲。
      好不容易爬上二楼,身上薄薄的棉质衬衣已被汗得通透。
      他重重地跌坐在轮椅上,平息一下急促的呼吸,来到苏荷门前。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推开门,见苏荷拥着被子,蜷曲身子躺在床上。
      他慢慢靠近她,叫了两声“苏荷”,毕竟感到在一个女孩熟睡的时候闯入她的卧室有一点唐突。
      她依然昏睡,没有答应。
      林沐寒用手探一探她的额头,好烫!赶紧要张姐打电话给医疗中心。
      这个社区配备有高水准的医疗中心,并且24小时□□。
      张姐打完电话,他又叫她拿条湿毛巾来给苏荷放在额头做冷敷。记得小时候发烧,妈妈就是这样做的。
      苏荷睡着的神情纯洁安详得象个婴儿。他忍不住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似乎这样可以陪着她一起渡过难关。她的手细腻柔滑,却热烘烘的,象一颗火炭烙着他的心。
      “苏荷,你千万要好好的。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
      一名女医生带着护士火速赶来。
      她们叫醒苏荷,给她量体温、看喉咙、听心肺。
      “三十九度,是受凉引起的感冒发烧。”女医生说,一边写着病历和处方。张姐打电话时,医院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所需药品也带来了,护士立即给苏荷挂药水。
      苏荷强打精神对他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
      他有点急了,“你让我呆在这儿吧!不守着我不放心。”
      苏荷已经没力气和他推辞,不知不觉中又昏睡过去。
      医生走了,沐寒让护士到隔壁休息,由自己陪着苏荷。
      房间里很安静,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沉睡的样子。
      要不是她在生病,他会很享受这种感觉,和她两个人不被打扰地静静呆在一起。
      苏荷恍惚仍置身于滂沱大雨之中,正焦急地寻觅着林沐寒的身影。
      他见她在睡梦中兀自念念有词,以为她想说什么,急忙俯下身去听,听到的却是她断断续续的呓语:“林大哥……,林大哥……”
      林沐寒整个人不禁痴了。

      苏荷醒来的时候,感觉舒服多了,她发现林沐寒正坐在床边的轮椅上,赶紧撑直身子坐起来。“林大哥……”
      “醒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几点了?”
      沐寒微笑。“下午四点。”
      “啊,这么说,我睡了——”她在心里算,“7个小时!”
      “吃中饭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护士说已经给你吊了葡萄糖,就没叫醒你。”
      苏荷看着他,狐疑地问:“难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沐寒点点头。
      她心头一热,鼻子发酸。
      “要不要喝点水?”
      “嗯。”
      林沐寒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转动轮椅向门边的饮水机驶去。
      苏荷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现在抓着杯子的手柄还可以转动轮椅,待会儿杯子里装了水可怎么办呢?
      她于是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我自己来。”
      林沐寒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坐在那儿,别动。”
      苏荷只得又乖乖地坐回去。
      只见他倒了大半杯水,往后挪了挪身子,将杯子放在两膝之间的轮椅上,再搬动两条腿的位置,以便更好地固定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轮椅划过来。
      苏荷会心地一笑,他有办法,我小看他了。
      她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还要吗?我再去倒。”
      苏荷忙拦住他,说:“够了够了,林大哥,你当我是水牛啊?”
      林沐寒深深地望着她,眼含疼惜。
      她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赶紧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只听见林沐寒说:“你……能不能别叫我林大哥,好像我很老似的。”
      “那叫什么?”苏荷抬起头,不解地问。
      “就叫……沐寒,可不可以?” 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忐忑。
      她爽朗地答道:“当然可以。沐寒。”
      看着他的眼睛,她想不到这双潭水一样又深又冷的眼睛,也能燃烧起如此炽热的火焰。

      苏荷钻进浴室里,痛快地冲了个澡。
      小病初愈,她想使自己显得精神些。于是一改往日的文静装扮,穿了条浅蓝的紧身牛仔裤,一件深蓝色运动T恤,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
      从浴室出来,见沐寒反复打量着自己,她也顺着他的眼光检查了一遍衣服,“怎么,不合适吗?”
      在一位画家面前,素来对自己着装品位还比较自信的她也生怕穿错了衣服。
      “不,很好。” 他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思虑。
      她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吃饭吧,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她走上前去,很自然地帮沐寒推动轮椅。轮椅很轻,推着一点都不费力。
      他没有拒绝,脸色沉静,处之泰然地端坐在轮椅上,似乎对于他俩,这已经是理所应当、习以为常的事。
      来到楼梯口,他一手撑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就搭在她肩膀上。苏荷也伸出右臂用力挽住他的腰,小心地配合着他下楼梯。
      全家人都在与楼梯只一个走廊之隔的客厅等待吃晚饭,林若愚坐在沙发上,打开一张报纸的财经版在看,漫霏、陈未和方姨则在看电视。
      大家的目光顷刻间都被他俩吸引过去。
      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从不肯麻烦别人的林沐寒竟然象个听话的孩子,任苏荷搀扶着下楼。并且,两个人还挨得那样紧,又显得那样自然。

      苏荷整整一天没吃东西,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立即食指大动。
      见她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旁边的漫霏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说:“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秀色可餐了。”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见沐寒正朝着自己笑呢!
      她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想:他的笑容果然温暖迷人。
      傍晚的窗外呈现出一片瑰丽的景色。夕阳象点着了一把火,将整个天空烧得通红。
      “真漂亮!”苏荷对漫霏说,“吃完饭我们去花园散步吧。”
      “今天可能轮不到我了。”漫霏打趣道。
      沐寒望住苏荷,认真地说:“但愿我能有此荣幸。”

      走在夏天黄昏的花园里,能听见花草树木奋力生长的声音,树底的虫鸣,归巢的小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她推着轮椅漫步在花园小径上。
      “苏荷,你说这晚霞美不美?”
      “美。”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晚霞,我一定要把它画下来!”
      “有首诗说得好: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他感叹道。
      “黄昏又有什么关系呢?黄昏有黄昏的美,就是夜晚,也有夜晚的美。”
      “是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们走到一片玫瑰花丛旁。
      她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好香。”
      “你累了吧?草坪那边有椅子,我们去坐会儿。”
      苏荷把轮椅停在旁边,自己坐到木质的长椅上。
      “怎么啦?”她见他欠身。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坐到椅子上,和你坐在一起。”
      她扶他坐到长椅上。沐寒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
      苏荷没有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呢?这种感觉很好,很熟悉。象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一弯新月悄悄爬了上来,夜晚的天空和白天一样晴朗,深蓝色的,清澈而透明。亮晶晶的月牙儿旁边没有一颗星星,倒是远方的天空上有几颗在顽皮地眨着眼睛。
      “的确,夜晚有夜晚的美。”他仰头望向夜空,语气里带着一种对往日的回忆,“小的时候,妈妈就常带我们看星星,告诉我们认星座。那时家里并不富裕,我学画的花费对家里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她却坚持让我去学。”
      “你妈妈,她真了不起。”
      “是啊,”他点头。“她烧的饭菜特别香,还亲手做新衣服给我们穿。有妈妈在,家里总是充满了温馨。”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可是,在我十三岁那年……”
      他的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陷入沉默。
      苏荷关切地看着他,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传达着安慰。
      “妈妈去世后,爸爸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就辞职下海,忙的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更别提照顾我们了。”他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你无法想象我和漫霏是怎么过来的,除了有人给生活费,我们跟孤儿几乎没区别。”
      昨天淋了雨,他偶尔有点咳嗽。每当他咳的时候,苏荷都直起腰来,不再加重他胸口的负担,等他咳完,再重新靠回去。
      “记得有一次,漫霏被几个大男孩欺负,抢了书包,哭着跑回家。我去找他们要书包。为首的那个男孩以前挨过妈妈批评,不但不还,还说了妈妈许多坏话。我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自己也跌倒在地上。他们知道我胳膊有劲,不敢扑上来和我扭打,就扔石块砸我,看到我被砸出血,才一窝蜂跑了。”
      苏荷的心缩紧了,“伤得重吗?”
      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不重,只是缝了几针。”
      “在哪儿?”她扬起脸来,仔细搜寻。
      他听话地低下头,把额角的短发掠起,露出伤疤来给她看。
      月光下看不太清楚,苏荷伸手摸了摸,差不多有两公分长。
      “一定很疼吧?”她问。
      “太久了,记不得了。”他淡淡地说。
      苏荷忽然将脸贴在他胸前,哽咽道:“为什么不让我在那时遇见你?我多希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能陪在你身边!”
      沐寒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他的双臂那么用力,仿佛恨不得将她糅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苏荷静偎在他火热的胸膛,只听他在耳边喃喃地说:“如果老天真的把你给了我,那他对我——也还算公平……”
      月亮高高地升到空中,薄雾一般的清辉安静地洒下来,照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苏荷回到房间,洗了澡出来,发现下午被汗湿的枕头被子全换过了,床头柜上还多了个大花瓶,插着长枝的火红玫瑰。
      这一定是沐寒安排人做的,她数了数,一共九枝,绽放着饱满的花瓣,散发着醉人的甜香。自己不过随口夸了一句,他还真细心呢!
      苏荷细细端详着这束象征爱情的玫瑰,看着看着,心情却变得莫名地沉重起来。
      一整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好像迷糊了一阵又醒了,困极了,再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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