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后》向庸

3、chapter03

　　沈宴宁：“？”
　　周陆嘉：“现在看到了吧？”
　　这人语气淡到了极致，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说要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就真的自己过来了。
　　沈宴宁手机屏幕亮起，只不过她现在没有空去看那条信息。
　　“走了。”
　　沈宴宁还坐在原地不动，她其实很想把他的这句话理解成他说自己要走了。很遗憾的是，那句话就是对着自己说的。
　　这个时候沈宴宁还在脑子里想用什么办法溜走，有个想法刚从脑袋里冒出来，她就看见从711出来的周颜，沈宴宁在心里唉了一声，是跑不了了。

　　周颜刚过来就挽着沈宴宁的胳膊，然后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沈宴宁跟在后面，周陆嘉一身休闲装扮，白色的戴帽卫衣搭配着烟灰色裤子，卫衣袖子挽到臂上，露出半截胳膊。
　　这不比那次看着舒服得多。
　　之前她一直觉得周陆嘉穿衣都挺有品位的，都说人靠衣装，但其实周陆嘉也没有必要用衣服在装扮自己。
　　上了车之后，周颜有说不尽的话，沈宴宁听得心不在焉，从后视镜偷偷地看着周陆嘉，感觉前面的人有什么细微的动静沈宴宁便连忙别开眼。
　　周陆嘉中途停车到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东西，沈宴宁这才明白了原来是等着自己呢。
　　等周陆嘉下车后，沈宴宁找着机会便又想开溜。
　　周颜说什么都不肯。

　　看周陆嘉还有一会才回来，周颜便试探地问：“宴宁姐，我有件事比较好奇，但是我只是好奇，你回答不回答我都可以。”
　　见沈宴宁没有拒绝，她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沈宴宁想这小孩一天哪有这么多问题，玩笑话说只要别太露骨的就行。
　　“高考成绩下来之后，我哥变了很多，很奇怪，感觉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我想是不是因为——”
　　她突然停下，往下继续说，似乎不想把原因告诉她：“那段日子我哥特别颓废，一天到晚就在自己房间里活动，我记得当时找人撬门的时候他吃了好多药……最后拉到医院去洗了胃。等他出院的时候好像又变回之前的那个样子了。”
　　“宴宁姐？你怎么了？”
　　周颜见说完后沈宴宁半天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小孩心眼不坏，就是心里藏不住话，嘴没门，什么事情都要和别人讲，沈宴宁之前还提醒她不要什么都往出说，什么都和别人讲。
　　小姑娘前脚刚把头点完，后脚又不知道和谁说去了。

　　沈宴宁回过神，她笑了一下，说自己没事，让她继续往下说。
　　“宴宁姐，你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我感觉你很累的样子，如果这顿饭吃不成的话也没有关系。”
　　她去握住沈宴宁的手：“宴宁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可想你了，上次在崇昔我谷米那里好像看到你了，想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你，结果真的是你，没想到在庆岭也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巧了。”
　　周颜低下头，她闷着声音说：“宴宁姐，我们虽然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但是我还是和你亲的，当时如果不是你，现在就没有周颜了。”
　　沈宴宁看着她，和周颜相握着地手紧了紧，她笑着拍拍周颜的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妹妹。我从来不觉得对你生分，我不累，正好我也有些话和你说。”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周陆嘉拉开车门上了车，沈宴宁能闻出来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
　　沈宴宁别开眼，周颜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几次欲言又止被周陆嘉严厉的眼神逼得闭上嘴巴。

　　车缓缓开到目的地，沈宴宁没想到这么久周家二老还是能认得自己。
　　之前老宅在崇昔，考虑到崇昔的温度越来越低，最后全家迁移到了庆岭。
　　老太太和周老爷的身体都很硬朗，据周颜说每天早上跑完步回来都不喘息几次。
　　周陆嘉先去车库停车子，周颜挽着沈宴宁的手走进大宅子里，正要伸手推开大门，门自己先开了。
　　沈宴宁看到大门露出一张满脸是皱纹的妇人，她看向周颜。
　　“小姐回来了，这位是？”
　　“吴妈，这是宴宁姐，你去和爷爷奶奶说声。”
　　叫吴妈的妇人应了声，打开大门放两个人进去。

　　周家二老看到是沈宴宁觉得意外的惊喜，尤其是周爷爷周葛一直对沈宴宁赞不绝口，话刚说到一半便又提起当年的事情。
　　沈宴宁实在是坐不住了，朝着周颜咬耳朵：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周颜：目前没有。
　　沈宴宁：......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陆嘉怎么停车停这么久？小颜去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周颜：“我哥不让我去车库，上次过去还被摔到了。奶奶你忘了？”
　　老太太想起，“哦”了声，接着转头对沈宴宁说是否去看看。
　　沈宴宁说当然可以，她就离开。
　　扶着楼梯往楼下走去，这个时候她头脑又有些不清醒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到车库的时候，刚进去很暗，顶部的灯泡在不停地闪烁，沈宴宁小心翼翼往前挪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四处查看。
　　“周陆嘉？”
　　她小声喊道，依旧在四处查看，在一辆车后看到了微弱的光亮。
　　“周陆嘉？”
　　她又叫了一句。

　　朝着微弱光亮的地方去，她一惊，在车尾后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周陆嘉。
　　他坐在地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蹭满了灰土。
　　周陆嘉呼吸不稳，又被沈宴宁的手电筒晃到刺眼得不行，他用胳臂挡住光，声音沙哑：“关掉。”

　　沈宴宁连忙关掉手电筒，正想上前查看时，却被他制止：“别过来。”
　　“你没事吧？”
　　问完这句话，沈宴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看着像没事的样子吗！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手里拿着手电筒有点像捉弄他的一种冲动。
　　“你要不先站起来，我扶你出去？”
　　沈宴宁踌躇半天才问出这句话，看那边没有反应，她又慢慢向前移动，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周陆嘉仰着头，脸部微红还喘着粗气。
　　沈宴宁愣了一下，以为他发烧了。
　　手贴在周陆嘉额头，再对比自己的体温确实有些高了。
　　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

　　“你……”
　　“周颜为什么没来？”
　　“哦，她有事，我就来了。”
　　“……”
　　“？”
　　“我来你很失望？”
　　“没有。”

　　沈宴宁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才问：“是之前的事情吗？”
　　周陆嘉抬起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也不回复，就当是默认了，一开始看到周陆嘉的时候她真以为是发烧了，心里还在暗笑周陆嘉。

　　“我给你打灯，车里有没有水？我去给你拿。”
　　周陆嘉把钥匙递给沈宴宁，说：“在副驾座位上，麻烦你了。”
　　沈宴宁打开车门，在副驾驶上看到了周陆嘉说的那瓶水，关上车门之后，她蹲下，把矿泉水递给他。
　　周陆嘉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仰起头喝完。
　　沈宴宁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喝水时，一滚一滚的，之前她都没有注意过，可能这次是身高有了差距。

　　看着面前的人呼吸慢慢平稳，微红的脸也渐渐恢复成原样。
　　沈宴宁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周陆嘉，蹲在面前看着他擦完。
　　“还难为你来找我了。”
　　沈宴宁没有觉得他的话语中有不合适的，看到周陆嘉恢复差不多了，她不由展眉一笑，弯起嘴角。
　　“我呀，被你这么远拉过来还没有吃饭人就不见了，我不得找到人才能吃饭呀？”

　　他勾起嘴角：“谢谢你了今天。”
　　“话说你为什么不随身带着药？”
　　周陆嘉回答她：“很久都没这种情况了。”
　　沈宴宁也不再追问下去，猛地一起身，还没站稳腿软了跌坐在地上。
　　周陆嘉眼疾手快接住她，沈宴宁头越发的疼，只不过突然钻进她鼻腔的味道让她的头疼舒缓下来。
　　周陆嘉手很温暖。
　　“你低血糖？”
　　沈宴宁刚想点头，意识逐渐模糊。

　　再次醒来没有在医院，没有在家里，是在周陆嘉的车里面。
　　沈宴宁庆幸没有在医院，她可不想去了。
　　“吃点这个。”
　　周陆嘉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块糖。
　　沈宴宁接过糖拆开往嘴里塞，是柠檬味道的。
　　“你还喜欢这个味道。”
　　他没回答，打开车里的小灯：“我送你回去。”
　　周陆嘉发动车子开离车库，天色慢慢暗下来。
　　“你低血糖为什么还流鼻血？”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周陆嘉问她了这么一句话。

　　“可能血管细。”
　　“我这里有一张你的手帕。”
　　“不想要的话就扔了吧。”
　　沈宴宁听完这个回答后不怒反笑，她确实没有想到周陆嘉会这么回答。
　　“那你放到我这里做什么？”
　　“我是看有人东西掉了帮忙捡起来而已。”

　　车子停在路口，周陆嘉熄灭车子，沈宴宁刚要打开车门离开周陆嘉叫住了她：
　　“我想知道，那次你是什么意思。”

　　车里很安静，沈宴宁低着头，她也一直在想，面对问题她认为跑就可以，这么多年在沈宴宁心里逐渐认同了一句话，“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半晌后沈宴宁答复，语气很淡很淡：“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沈宴宁没有回答，拉开车门，临走前丢下一句：“再见，路上小心。”
　　她匆匆离开，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甚至没有一句辩解。
　　周陆嘉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烟点燃后周陆嘉迟迟没有递到嘴边。
　　望着路边的街灯周陆嘉弯了弯嘴角不等烟燃尽便驱车离开。

　　三个月后。
　　沈宴宁又被派到崇昔，当得知要找当地的学生做调查记录时，她乘坐一辆车几分钟后站在崇昔中学门口。·
　　这好像是记忆开始的地方。

　　一片落叶飘落。
　　冬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