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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娑雨 ...

  •   藤真无聊的时候曾经翻过一本言情小说,作者叫穷瑶奶奶。他翻开一页,看到以下内容:
      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
      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藤真看得一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冲脚底板,立马把书扔给相田彦一并大骂他的品位之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可是,他悲哀地发现,原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言情剧的主角。
      那天三井寿没有回来。想他。
      第二天消息来了,说是劫场暴动事件。藤真以为是来砸河合麻里生意场子的。至于三井寿,应该是去什么地方玩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想他想他。
      第三天,还是连根毛也没有出现。想他想他想他。
      第四天,藤真终于沉不住气叫来了花形透,他心里也知道可能来不及了。

      花形非常紧张地看着藤真拿起那封密报。
      他以为他会在主公脸上看到失望、愤怒、恼恨、伤心等等一系列表情,花形一向很迷恋主公的系列表情。
      藤真却只是看完了,淡淡地:
      “没了?”
      “没了。派出了御番庭众四十五人。消息应该没有错。”花形忐忑地回答。
      “被湘北暗部的人带走,应该与他们是旧识?”
      藤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密报上的话。
      难道你是湘北暗部的人?
      你这个混蛋敢骗我?
      你说你叫三井寿。假如一个人脸上带着面具在他面前做戏,名字必然也要带上面具。
      你难道不叫三井寿?
      藤真突然一阵心悸,不由得去握住了心口。
      那个地方有点疼。
      自从几个月前遇到了三井寿,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像石子投入潭水惊起一串涟漪,哦不,应该是被巨浪击碎了一池静水。
      他非常大方地承认,他喜欢三井寿。喜欢他的滑头,喜欢他的傻气,喜欢他弯起眼睛笑得眉目缤丽,喜欢他恼怒到头发爆炸的样子,喜欢他扬起他黑而秀气的长眉,挡在他面前。他的眼睛里有一颗火星,让藤真觉得心口很温暖。
      但是这个刀锋少年的形象之下,总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泼皮无赖的影子,他慢慢地踏着醉萤馆的台阶走上来,嘴里骂着各种俚语粗话,打结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真正的模样,铁锈色短襟麻衣,光脚踩一双二齿木屐,咯噔,咯噔,咯噔。
      究竟哪一个才是你?
      他看了看手中的凰月刀。
      刀锋处呈一种沉郁的乌金色。青黑色的刀鞘上刃纹如同大丽牡丹似的重重团簇,赤色的锷口耀眼鲜红。
      花形看着主公在玩那把天下闻名的利器,他能感觉到他的沉默里有一种凶狠的冰冷的恼怒。
      这时候相田彦一很乖巧地奉上一盏茶,老天,什么叫煞气,这就叫作煞气,主公您喝口茶消消火,这几天天气不好千万别得甲流。
      “花形,你把湘北岐阜城的地图拿来给我看看。”藤真吩咐道。
      在场所有人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湘北被灭后,抵抗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一时之间风起云涌,什么“武石猛虎组织”“和光□□”等等。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原皇家兵马湘北暗部,大本营就在岐阜城。翔阳的铁骑血洗屠城过两三次,每次都春风吹又生,藤真亲政的那一年下令撤军。藤真的算盘打得很精,与其把翔阳铁骑放在剿匪的工作上,不如布防在丰玉和海南的边境,毕竟这两个才是现在进行时的敌人。
      一段时间以来,翔阳与湘北残部就保持了这么一种相当微妙的关系。我不睬你,你也别来弄我。
      现在藤真开口要岐阜城的地图,难不成这层和谐的关系要破裂了?
      把地图拿进来的长谷川一志脑门上冒出冷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褒姒牌烽火戏诸侯的大片即将在自己身上上映了?
      大佬,你难不成真的要调兵攻打岐阜?你的目标不是号令天下吗?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藩属地过不去?
      花形比长谷川更加了解一点藤真。藤真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我怀疑你们湘北暗部手头上有三井寿,所以,我调兵来统统杀光你们再踏平岐阜。如果三井寿真在你们手里,哼,杀得好。如果三井寿不在你手里,啊对不起,我杀错了。再见。
      屋子里长久的沉寂着,藤真慢慢翻看着地图,他那精致的眉眼变得像壁画那样静默。

      太阳探了半边脸出来,草原上滚着金边一样的颜色。
      南烈坐在帐篷里,给一张新选的好弓紧弦,上油。一股奶香味飘来,奴隶们正在火堆上煮着羊奶,里面混着莜麦和米糠。
      忽然听见帐篷帘子掀动的声音。转过头来,披着钢甲的岸本大踏步进来,微微眯起眼睛闪烁着笑意。
      “辛苦了。”淡淡的声音,“翔阳好玩吗?”
      和本故事中第一次登场的阴冷和狰狞不同,此时南烈的眼睛像是一片沉静的湖水,那些忧郁的石头沉淀在湖底。他在正常状态下看上去是个平凡的年轻人,那只眼睛,只有在见血后,才会醒过来,咄咄逼人,凛冽的寒光。
      “哥哥,我觉得翔阳并不真正相信我们结盟的诚意。藤真很狡猾,瞒着所有人去了海南。”
      “他去海南是缓兵之计,你以为这小子真的会甘心屈居人下么?”
      “北野老师从海南回来了么?”
      “回来了,不过带来的消息不太好。”
      “弟弟到言泉时发现藤真家在大规模调动军队,尤其是与我们交界的几座城池的重兵都撤掉了。野田城,久保城,处于咽喉枢纽位置的兴藏城居然一下子就减了四分之一。这令我感到非常疑惑,鉴于这种形势和获悉的情报,我认为无法得知藤真下一步准确的攻击方向。”
      南烈有些吃惊,上弓弦的手停顿了一下。
      贸然撤兵?
      真的以为找到海南这个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不像这样的人呀。
      这么多年来,南烈已经习惯在周边每一个国家插一脚。可是翔阳硬是不需要丰玉任何的干涉,南烈一直憋足了劲找翔阳的茬子,糟的是丰玉虽然很霸道但并不是强盗,无论如何需要一个理由才能动手。况且翔阳也不是草原上待宰的肥羊,藤真更不是吃素的狼。这次翔阳的撤军动作,还真是奇怪了。竟把自己的头伸过来自愿受宰?
      南烈想着,突然看见岸本还站在那里,挥了挥手道:“此趟你辛苦了,想要什么赏赐跟哥哥说吧。”
      “谢哥哥的赏赐,”岸本笑道,“弟弟愿把财物散给鬼弓队的战士们。”
      “做得好。”南烈站起来,大力拍着岸本的肩膀,“财物又算得了什么?将来我们丰玉要能够纵横天下,还不是靠我们忠诚的武士。”
      岸本心里想:上一次我问你要几个漂亮女奴你把我大骂一顿,这一次我才不上你当呢。

      原来垂落的竹帘,此时因为大开的门,被风一吹,微微扬起,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只木桶,流川枫正坐在里面洗澡。
      以下省略若干字。
      (三井:什么玩意儿!你给我好好描写啊混蛋!)
      流川枫说:“你来干什么?”
      门帘哗啦一响。三井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你耳朵真灵敏。”
      “我听见有口水滴到地板上的声音。”
      “唉,真的?”三井的老脸皮微微一红,立马若无其事地说,“不是我的。”
      “你来干什么?”流川依然冷冷地重复那句话。
      三井走进来,蹲在流川枫的木桶前面,睁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流川瞪了他一会儿,终于挪开目光,淡淡地:“没有。”
      “那为什么你最近一直躲着我?”
      “因为你的伤,彩子照顾得比我好。赤木说都拜托他照顾了。”
      三井好似给打击得差点摔一个大跟头:只有这些?只有这些?
      流川没看他表情异样,开始别的话题:“跟翔阳马上要打仗了,你的身体要快点好起来。”
      这个瞬间,三井寿的样子就像是被透过竹帘的光线如箭一般钉死在地上。
      “真的要跟翔阳开战么?”
      “是啊,你怎么一副害怕的表情?”
      “我哪里是害怕的表情,我只是有点担心……”
      流川没有告诉他,因为他的身份有点特殊,大家都不愿意在他面前多提这件事。
      三井不说话了,眼睛开始放空。
      流川也不说话了,他埋头,往身上舀水。
      一勺一勺,哗哗地响。
      微微有点绝望的,凉的感觉。两个人紧闭的心扉,曾有那么一刻,微微松动,流露出一种平日不敢让自己知道的渴望。可是无形中被挡在门外的感觉仍然存在着。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三井寿首先笑着打破沉默。
      “什么?”
      “订约游戏。”
      “嗯?”
      三井从流川的耳后拈下一根落发。
      “伸出你的小指。”
      流川看到新鲜的东西总是很专注,想也不想就伸出小指头来。
      三井也伸出一根小指,两个指头并列着。
      他操控着发丝,发丝在空气中漂游发动,弯曲缠绕,一圈一圈地绑在两个指头上,最后绑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三井大笑着说:“完成了!”
      “什么?”流川不明白。
      “这是订约的信物呀。”三井点点他的额头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无论你的要求是什么,只要你来找我,我都答应。反之,你也是这样,你也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有什么要求,你都得答应。”
      他心里在很邪恶地笑,将来我的要求,恐怕你答应不了。
      流川点头,发丝上的水珠星星点点地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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