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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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囚鸟
樊笼中的雏鸟冲破铁笼始见整片完整的天空之时，也是它被数根冰冷锋利的笼丝贯穿心脏的时候。
1.拾遗
耳边急急掠过刺耳的枪声，一颗银白色的子弹迅速冲出黑洞般恐怖的枪口，划破满眼迷蒙的烟尘笔直射向女孩的胸膛，于她的左心位置绽开鲜艳的红色血花，染红了她污浊也依旧笔挺的军装。
周怀瑾直愣愣瞪着眼前的女孩，他不敢相信自己小心翼翼置于心尖儿上的姑娘就这么消逝在了自己眼前，那方才起步的美丽生命就这么枯萎在自己不过咫尺的距离。自己的一时疏忽，就叫那奄奄一息的敌人，用最后一颗子弹，带自己最亲爱的战友共赴黄泉。
于是，那在心中来来回回修改过成千上万遍的战后告白，终了只能化作一纸苍白的悼词。
他拼命向前伸着双手，挥舞着徒劳想抓着女孩倒下的哪怕一片衣角，他好害怕自己没能接着她，她就会洋洋洒洒的灰飞烟灭再无迹可寻。
“No one is an island……”模模糊糊的歌声又渐渐响起，这是她生前常哼的一句词，摘自一首温暖的外文小诗，她赋予诗句动人的旋律，聊以打发军营里枯燥的日子。
周怀瑾本以为自己总算听清了她的遗言，却终被这歌声因设备低劣外加偷录而不堪入耳的音质击碎自欺欺人的幻想。这歌是他用那个军营里用的早已报废的老年机偷录下某次女孩的歌，作了很久的来电铃声。
其实他本来指望以后好好录一回作铃声，不想竟是再无可能的南柯一梦。
原来又是一夜难熬的梦魇，三载春秋更迭，近千个日夜斗转星移，他却还是没能走出她离开的那天。
连轴转一整周终于侦破的案件昨日才划上圆满的句号，周怀瑾大发慈悲给自己这几近报废的肉体凡胎放个懒觉的假，不作美的电话真是看不得他有俩小时好日子过。
但刑警这行就是这样，再想睡懒觉手机也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不静音，再不想接电话也不能拍拍屁股给挂了。人命在上，是他们一辈子悬于头顶诚惶诚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纵有满屏脏话爬满他的大脑，周怀瑾还是立刻翻身掏过手机接了电话。
“老大老大！睡饱了吗！”少年活泼的声音立刻冲手机播音器里蹦出来。
周怀瑾眯着沉重的眼皮晃了一眼06字打头的北京时间，得，夏星驰这小屁孩仗着自己熬夜打完游戏刚躺下又被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叫醒正拐着十八弯冲他撒起床气呢。
“放……”周怀瑾又气又笑的冲电话那头哼着。
“……啥？”
看来小屁孩没睡醒，脑瓜都没平时灵光了。
“有屁快放……”周怀瑾虽是不耐烦，但已经乖乖滴上两滴提神醒眼的眼药水爬起来洗漱了。
“哦哦，老大，你还记得前两天那个名牌高中鹏程中学一高二学生跳楼的事情吗？”
“有印象，不过学校那边不是归结于学生心理问题吗，再加上学校消息控制得力社会影响极小，还不至于上升到刑事案件交规我们管吧。”
“没错，可是老大，今早五点左右，在同一个地方，又一前一后跳了俩。”
“靠……”周怀瑾暗骂了一句，眉心突突的跳，他一把抓起手边摩托车钥匙，一边冲电话命令“立刻封锁天台与高楼窗户，让学校迅速安排各班老师点清人数并看好每一个学生，等我来！”
周怀瑾踩着最高限速拼命奔向城郊那座封闭式名牌高中，虽然大清早又是向城郊路上车子廖廖可数与平日上班高峰期自己见缝插针的液体式行路截然不同，但奈何还是得受着一路红灯的要挟。
好不容易盼来个顺畅的绿灯，周怀瑾本打算一拧油门愉快的冲过去，眼角却瞥见一个男孩儿罔顾斑马线那头明晃晃的红灯，更罔顾自己身后一辆风驰电掣的骚包金路虎，当着人民警察的面大喇喇的闯了红灯。
他就那么眼神空洞的向前踱着，仿佛活着的光辉已经不为他驻留了，浑身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一个词悄悄晃进周怀瑾心中：如丧考批。
眼看那疾驰的路虎就要撞上他了，周怀瑾不得犹豫，立刻刹车拎起男孩一角衣领再捏着油门甩了出去，堪堪避开逼停缓冲的路虎。
不过十来岁的男孩子虽然看着单薄，毕竟蹭蹭窜着个儿的年纪，这一把捞过来又控着摩托，还是不免叫周怀瑾拉伤了肌肉。
路虎的车窗缓缓降下，里头开到最大声响的歌立刻铺天盖地涌了出来，那黏黏糊糊的旋律和俗不可耐的歌词真叫哪怕没吃早餐的周怀瑾也不住作呕。
“他妈的没长眼睛呢！想投胎别连累爷爷我！”里头爆出中年男人粗鲁的叫骂，中年男刚想一脚油门再飞出去，却好似不尽兴的对着那不算脏臭破败却满脸泪痕漫衣褶皱的男孩补骂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
男孩本来死气沉沉的双眸忽然像是燃起两盏愤怒的恶火，他刚想挣脱周怀瑾冲出去，那中年男便得意洋洋的飞驰而去了。
周怀瑾立刻掏出手机上滑打开相机对准那洋洋得意的车屁股，拍了一段转手打开微信发给交警大队队长，顺带一段语音：
“齐哥，你醒了尽快帮我调下xx路这边监控查下这车牌号xxxxxx的超速违规，老城区嘛你也知道不能智能拍照罚款估计还得麻烦你手调。这位车主这暴脾气我估摸着肯定不止这一次超速你给好好查查估计罚款够你们大队好吃一顿了，啊不过这位暴发户估计不差钱，就劳烦你看看能不能直接扣分扣到把他驾照给吊销咯。辛苦你，改天请你吃饭啊！”
咻一声语音发了出去，周怀瑾抬眸发现男孩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奈何自己实在赶时间没空和叛逆青少年周旋，理智又不允许他把小孩丢在这人迹罕至的老城区，看小孩这惨兮兮的样儿估计家长也不太上心，周怀瑾决定先带着他。
“小孩儿，愿意和哥哥走吗？”周怀瑾看向男孩的眼睛，里头映了自己披着霞光的影。
“好。”男孩终于开口了，抬手捏住周怀瑾的指尖，低头受着周怀瑾解下他的头盔戴到自己头上，侧身翻上摩托扶着周怀瑾的腰向着旭日东升的方向飞驰。
刚挺稳摩托，夏星驰闻着摩托车的声儿就窜过来了“老大你可算来了！这边！”
夏星驰蹦蹦跳跳蹦到周怀瑾面前，手里递来热乎乎的俩包子，才发现周怀瑾身后还站着个男孩，正解着周怀瑾的头盔。
周怀瑾分了个包子给后面终于解下头盔露出个漂亮脸蛋的男孩。那个男孩看上去不过高中生的年纪，长的是惊为天人的好看，饶是平日里臭屁得不行的夏星驰也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
“这位……”夏星驰不是不知道他老大年纪轻轻且是独生子女，这大清早能从哪变出个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呢。虽然这个男孩的目光好像冷得硌人，似乎还在里里外外打量着自己。
“说来话长，总之他今天就跟我混了。”周怀瑾一边催着夏星驰带他去第一案发现场，一边环顾一圈却不见搜寻的目标。
“你裴哥呢，怎么今天你接了他这爱心早餐的活儿啊？”
“裴哥不是因为纷争来来回回没法只能亲自去哪个国家莅临他的小说影视化会议了吗，刚落地这边案子的电话就打到他手上了，奈何最近的航班估摸着也得明天早上到了，他虽然嘱咐我你非常之辛苦好歹不要打扰你睡个好觉，但是我寻思我们万能的老大不在群龙无首案件很难展开您义不容辞，我只能接过裴哥给你带早餐防止你年纪轻轻胃病缠身的任务，以此代表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向您聊表扰您清梦的歉意。不过我还是想说裴哥真牛啊业余爱好写文都能这么火，好不容易排个假都得去应付他那兼职。不过要是裴哥写得文不那么不法常可估计他也不用飞大半个地球解决资本家狂热的影视化需求了。”夏星驰语速极快的蹦出一串喋喋不休的话，余光还是好奇的置在这来路不明的漂亮小孩身上，中二之魂却看见男孩周身的黑线随着他的逼逼叨更浓密了。
“你裴哥修了古期就该沦为不温不火的庸才了了。”周怀瑾屈指敲敲夏星驰的头“还有大清早你怎么这么能叨还是你们小年轻精力这么旺盛那待会喊你跑腿可别怪我欺负你。”
夏星驰刚想反驳立刻被周怀瑾手动噤声：“得了，快汇报下案件情况。”
“哼”夏星驰虽不乐意但还是迅速完成任务“这次跳的一男一女都是高二学生但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女生章凰是前两天跳那男生张一鸣同班同学，章凰虽然是班长但就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文静内向又缄默的乖乖女形象，除了班长头衔在班上提及度甚至不及因为体育课缺失而被架空的体育委员张一鸣，老师反映是一个拼命学习但始终堪堪卡在中上游一个干脆重点班吊车尾随时有漏下去的风险，而同学也说二人在班上除必要交流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另一个班的男生杨子卓却是即将退休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学生会缺失而沦为空头司令的学生会会长，尽管如此他那不错的脸蛋和活跃的性格为他在全年级博得不小的知名度，我估摸着他这一跳影响必然不小了。”
“那他们之间能不能凑出什么联系呢，总不单单因为是重点高中学习压力大跟风跳楼吧，那上边该联系心理医生和教育局也招不到咱头上了。”
“没错，因为三个人都在同一个地方，以同一个姿势——那种背对地面面朝天空，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呃，就像练习飞翔却不幸失败陨落的雏鸟。”
周怀瑾眉毛不自觉拧了起来，而身后却响起男孩变声期却依然很清亮的声音“所以说就像某种奇怪的仪式，不过他们既然在学校联系寡淡而这种重点中学更是遑论触及互联网，他们是靠什么沟通约定这种三言两语绝无法达成的仪式便是关键吧。”
闻言周怀瑾便回头，发现始终跟着自己不过一步之距的男孩也紧紧盯着自己，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却隐隐觉得这炙热的目光有些灼人。
不过周怀瑾还是觉得自己随手一捡不准幸运的捡到宝了。
周怀瑾刚想和小孩再聊两句试试他的水深，而墙角的扬声器在一阵嘈杂的电音中流出十分做作的人声。
“哦！我才想起来早就安排校长安抚学生情绪来着，怎么现在才说呢。”夏星驰解释到。
“各位同学，保持安静！作为我们鹏程中学的学生，不要让无关的人和事干扰你的学习！希望大家立刻投入学习状态，违反者将扣除学分！另外……希望各位调查人员不要以任何形式干扰学生正常学习，也不要为了原因显而易见的调查浪费我们太多时间。谢谢配合！”
好了，可以说这校长一番安慰倒真不如没有，还有这一波对他们这些被窝还没捂热就被拖出来沉冤昭雪的警察的回踩啊，就算是重点中学，也不至于这么应试工具吧。一大清早的，周怀瑾愣是被听觉伤害催吐了两回。
只不过……这校长的声音……虽然做作，好像也显得那么可恨的耳熟……
“xxxxxx，是那个傻逼。”男孩又开口了，声音却肉耳可闻的冷冽许多。
而他报的那一串车牌号，正是那位估摸着几个小时后就要重考驾照的那个傻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拾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