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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辗转思 ...

  •   云颂转过身,是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愣了一下,才缓缓和记忆里的人对上。
      这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
      她立刻站直身子,乖巧地点头:
      “孙老师,好久不见了。”
      见真的是自己的学生,孙老师也有几分激动,她不久前才换到这所学校,和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相比,总是不习惯的多,如今一下子见到曾经的学生,难免有些感慨:
      “你都毕业好几年了吧。”
      周荇已经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搂过云颂的腰,感到她身体一僵。
      云颂假装无事发生,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毕业三年了。”
      孙老师注意到旁边搂着她的男人,一瞬间以为是男朋友,刚要开口忽然又想起来一般道:
      “这是云颂爸爸吧?”
      这下云颂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记起高中晕倒的事情了——当时就是眼前这位孙老师打电话给周荇,让他来接自己的。
      周荇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一眼云颂,不确定要不要替她接着圆这个谎。
      见两人氛围有些奇怪,孙老师还以为自己记错了,默了一下想起,这似乎不是云颂的亲生父亲,好像是……
      还没等她想完,云颂已经忍不住似地解释道:
      “不是的,孙老师,这是我——”
      “你好,我是云颂父亲。”周荇忽然开口,伸出手与对方短暂握了一下,搂她的手则稍微扣紧了一点,“我们接下来还有事,改日再拜访孙老师如何?”
      都被这么说了,孙老师自然也不再纠结,微笑点头,看着两人离开。
      云颂在转过身的一刻,十分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才第一天,就要开始面对二人之间诡异的关系。
      周荇什么也没说,把她带到车上,才看了眼她手里的袋子,好整以暇:
      “真给我做了?”
      云颂被他的轻描淡写气到,他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开河地说、说……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像是生气,像是赌气,又有羞赧,总是就是可爱极了,周荇看得忍不住想抱一抱她,却还是忍住,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怎么不说话?”
      云颂咬唇,被他眼里的笑晃得几要忘记说什么,憋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
      “谁让你说你是我爸了……”
      周荇不置可否,微微挑起一边眉:
      “如果照实说,换成你那位班主任晕过去怎么办?我也把她送医院去?”
      知道他有心调侃自己,云颂也不愿就此妥协,半真半假道:
      “那照实说,又该怎么说?”
      车里静默了一瞬。
      云颂的心也跟着一颤。
      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做不到情场上的游刃有余,尤其在面对周荇的时候,总是不安更多一些。
      周荇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良久,手抚上她的脸颊:
      “颂颂……”
      她忽然浑身抖了一下,刚才莫名涌上的勇气像潮水一般退去,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直视前方,口中催促道:
      “不是有急事去公司吗?赶紧走吧。”
      到嘴边的话被打断,周荇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神飘忽,手也不自觉地攥紧,知道她是害怕了。
      也不再勉强,他在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一路沉默。

      胆敢在周六打电话给周荇的,只有制造部的部长,供应商交过来的货出现了异常,需要紧急处理。
      周荇一到公司就被几个课长围住,只好让刘秘书先带着云颂去经理办公室。
      云颂是第一次来他的公司,前面几幢都是事务楼,中间有花坛和休息亭,走到第三幢的时候,刘秘书领着她进去了,搭电梯到五楼,走出来就是一间宽敞的大办公室。
      因为是周六,工作的人不多,穿过他们走到最里间,就是周荇的办公室了。
      “云小姐先在这里等一会周总,他很快就过来。”
      刘秘书轻轻带上门,留她一人在里面。
      云颂打量了一下整个办公室,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冬日的阳光穿过玻璃肆意落在地毯上,再闲适安静不过。
      中间是他的办公桌,和家里一样,整洁干净。
      右手边似乎是卫生间,云颂好奇地打开门,才发现里面还带了浴室。
      除了没有厨房和床,几乎就是一个家了。
      云颂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下,把便当盒放在桌上,自己则往后躺着,享受上午舒适的阳光。
      这里到处是他的气息,她很安稳,本应该很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回想刚才周荇未说完的话。
      他会说什么呢?
      如果是在落俗套的电视剧里,应该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呵……像是出轨的丈夫对外面的小三做出的保证一样。
      她心里有点冷,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揣度他,情感上却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两人的辈分、年纪、阅历、目光都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要心无旁骛地爱他,还真是一件难事。
      对他来说,想必也是一样的吧……
      这样想着,云颂的脑袋也开始迷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阳光实在太舒服了,手动了一下,竟然摸到了软绒绒的东西。
      云颂抬头,发现身上盖着毯子,再转头,周荇就在旁边的办公桌前工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动静看过来,扬眉笑了笑:
      “舍得醒来了?”
      云颂默然无语,慢吞吞地坐起来,看到墙上的钟表:13:25。
      “……我睡了一个多小时?”她神智逐渐归位,瞥见他手边的便当,忽然脸红。
      虽然已经是很清新简约的样式了,但摆在他泛着浓浓商务感的钢笔电脑日历旁边,还真是格格不入,充满了喜感。
      周荇把桌上的杂物理走,向她招手:
      “坐过来。”
      云颂踩轻脚步挪到他对面,趁他打开盒子的空当悄悄偷看他。
      因为放的时间久了一点,自然没有刚做出来那样鲜亮热腾,但周荇还是很高兴,明朗的笑意盛在眼睛里。
      云颂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方才的那点纠结也烟消云散了。

      二人吃完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周荇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云颂则又赖回了刚才的位置晒太阳,没什么书可看的,得到了周荇的允许,就随意翻翻他架子上的资料夹。
      “我们公司有个短期的寒假实践。”周荇正在回邮件,似是随口一说。
      云颂从手上的资料里抬起脸,看他,不说话。
      周荇无可无不可的语气:
      “要是有兴趣,就当过来玩一玩也可以。”
      云颂在心里“哼”了一声,面上不显,将东西归回原位,走到他身边,露出个可怜神态来:
      “可是我只有一只手。”她稍微晃了晃右臂,“连鼠标都不好用。”
      周荇终于从屏幕前转过来,看着她故作委屈,眼神却幽幽的,是个让人拿捏不准的表情,不由浮上一点好笑,一点心疼的情绪来:
      “身体的问题确实没办法,那就留在家里陪我吧。”
      云颂嘴角僵了僵,险些要变脸色,好在最后忍住了,抿出个不甚真诚的笑容来:
      “但如此轻易地说放弃也不好,所以我还是过来吧,就当……帮你的忙。”
      周荇忍不住调侃她:
      “连叔叔也不喊了?”
      他说得无心,但听者有心,云颂一顿,看他一眼:
      “……叔叔。”
      周荇没想到她真的喊,真是又气又无奈,只好捉住她放在一边完好无损的左手,捧在手心道:
      “没外人的时候,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云颂看着他,一副没那么好骗的样子:
      “什么是外人?”
      周荇想了想,道:
      “比如刚才的孙老师。”
      “那你的下属们呢?”
      周荇摇摇头:
      “他们不算。”
      云颂难得有点迷茫,搞不清他这是什么分类法。
      周荇耐性地解释:
      “所有那些你和我在一起后都还会再遇见的人,都可以当着他们的面喊我名字。”
      云颂脸上呆滞的表情像是在说:句子太长,没听懂。
      周荇挑眉,却不再解释了,往后退了一点,松开她的手:
      “你慢慢体味也可以。”
      云颂看着他,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喷薄着要从胸间溢出来,脑袋有些发空,耳朵和指尖却一层一层烫起来,连那只不能动弹的手,也像是忽然长好了骨头,挣扎着要出来抱住眼前这个人。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感受到对方逡巡在她脸上的视线,耳朵上的热意开始蔓延,往脸颊上涌。
      “我知道了,以后,会这么喊的。”她闷着声音,听不出喜怒的样子。
      可惜,周荇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任由她握着自己,他则缓缓地笑起来。

      回周宅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了,周荇的意思是干脆再晚一点,两人直接在外面吃了回去,被云颂以周筵还在家的理由委婉拒绝了。
      周荇听完,那笑容意味深长。
      她死死闭住嘴,坚决拒绝与他对话。
      到底是小姑娘,脸皮该薄的时候,薄如蝉翼。
      二人驱车到家,远远能看见周筵的房间亮着灯,一楼则是漆黑一片,云颂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周荇去停车,她自己从正门口走,经过车库旁那棵樱花树时,猛地发现树下坐着个人,吓了一大跳。
      “……周筵?”
      借着楼上那点灯光,云颂看清了跟前人的轮廓,他垂着头倚靠在膝盖上,乍一看以为是睡着了。
      周筵在这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他就是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还打不打算回来!
      这么多年来,周荇对云颂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小的时候虽然会吃醋、嫉妒,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渐渐接受了云颂的存在,甚至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
      如果不是那次余叶秋来闹,他还真不知道周荇,他的父亲,竟然对云颂有那种心思——
      恶、心、透、顶!
      他一面崩溃,一面庆幸云颂不在家,不然她的处境该是多么难堪。
      然而,天也作弄他。
      在云颂走之前留给他的一沓参考书里,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张枯叶做成的书签。
      因时间久远,叶身已经发黑,原本不会让人在意。然而周筵有一次无意间把玩这张书签时,却发现了上面几排小小的字。
      那字体熟悉得很,那字也熟悉得很。
      写的全是“周荇”。
      隶书体的,楷体的,草书体的,要不是中间隐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心思,周筵都恨不得夸夸写字的人多么有才华!
      他们两个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却彼此都存着这样的心思!
      恶心!
      恶心!
      天知道前些天云颂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身形若有若无地靠近,那些从前被他错当成亲情的暧昧,缠缠绵绵,真是要恶心死他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还没死呢!
      然而纵使他心惊似骤雨,这一刻看起来都是分外安静的,安静得竟有些可怖了
      云颂站在他半米不到的地方,隐约能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才刚动了下脚,周筵就猛地跳起来,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了她的右手臂,硬得像一把铁钳。
      “……为什么?”周筵压低了声音,嗓子有粗又哑,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见她迟迟不答,周筵的耐性告罄,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恨声问:
      “为什么!说啊!”
      然而面前的人却只是低垂着头,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要昏过去。
      周筵清醒了一下,什么念头都还没生出来,云颂却彻底失了重心地往后栽去。
      周筵被吓住了,愣了一下才慌里慌张地出手接她。
      女孩软绵绵的,像刚做出来的棉花糖一样,放在手里也没什么分量。
      她倒得突然,毫无征兆,月光穿过树影落到她白皙无暇的脸上,萦出一层淡淡的、柔美的光晕。
      周筵心中“噔”了一下。
      耳边忽然有脚步声,踩着草丛往这里而来。
      周筵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只见周荇披着一身冰凉幽静的夜色,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走近。
      “把她给我。”
      周荇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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