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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中西结合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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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不少月的传说。
嫦娥抛夫来此。
吴刚砍树千年。
月老牵线结缘。
但绝没有这么一个传说告诉过凡人们,月老是个暴躁不良少年,因为输不起,飞起一脚把月兔踹下人间。
高空速降,月兔成了个伞/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虐待动物——我要告你——”
“什么?我,听,不,见——”
“我哔—你全家——”
“啊啊啊!你个哔哔!!!”
凡间皆传言,苍月并非凄苦之地,湖心有岛,岛上有巨树,寿命万年。盘虬卧龙的枝干无边无际地舒展开来,枝叶间点缀金色萤火,形如桂花,每逢月满之时,清香暗涌。
又闻那枝间垂落红绳系木牌,“嗒嗒”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牌上有二人名,意为佳侣已成。只是命运如何,凡人不可窥探,天机不可泄露。
司掌此事的正是月老,民间所画是一白发老人,手柱木拐,慈眉善目。
月兔:“谢邀。”
“凡人瞎写个几把。”
遥想她还在月亮上当差的时候,谁不知道那个月老是惹不起的爷,然而,偏偏这位黑心的大爷掌管着镜花树,她们广寒宫每月要用镜花就得派人来采。
几个侍官都全身心拒绝。
而这个月,月兔又划拳输了。
那份悲壮,那份心肌梗塞,如一万只草泥马在心上奔腾,记忆犹新。
“月老?”
湖中起了波纹,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一十一二岁的兔耳女童破开水面,身影灵动轻盈,一跃到了岛上。她与树下的银发少年对上了眼神,兔耳朵支楞起来。
“哟,”她皮笑肉不笑,“您在啊,真巧。”
呸。
“巧什么,每个月不都这个时间,”月老银色长发上落着不少金色的花,像是坐在树下许久了,他见女童挎着的花篮,挑剔地啧了声,“小兔子又来祸害我的花了。”
随月老抬头的动作,银色发丝滑开露出修长而纤细的雪白脖颈,其上松松地系着一根银色丝带。
“呵呵,”月兔不情愿地挪过去,一瞧,耳朵立刻竖起,“您怎么拿红线织毛裤啊!”
“少见多怪,”月老指尖一挑,已成了毛裤的红线如有灵性一般散开来,整整齐齐地成了一束躺在他削薄的手心,“尘缘如流水,挑不乱,斩不断。”
他一脸怜悯:“你看你都秃了,要不要我给你织一件?”
月兔一脸“你才秃”。
“瞧你,”月老嗤笑一声,“真没良心,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得叫我一声干爹。”
月兔想,那年您老没给周岁礼厚着脸皮过来蹭吃蹭喝,还非得占便宜认个干女儿,早被爹娘拉近了黑名单,您还有脸提。
她打着哈哈,试图绕开:“那是陈年往事,您就别——”
“后来你就去了广寒宫当差了……”便宜干爹忽地伸手一点,红线便飞起缠住了月兔。
“您干嘛?!”
便宜干爹抱着手叹气:“广寒宫的人就这点戒备心,哎,月神果然是不行了。”
水映月,镜生花。
镜花巨树下是水月湖,水下倒立的白玉宫殿便是广寒宫。
因为司掌镜花巨树的月老与司掌水月湖的月神有某些来源不清的矛盾,虽是同生,水上水下却为互不干涉的两世界。只有每月花开之日,月神会派侍官上来采些镜花回去。
兔子急了会咬人。月兔被缠的恼了,情急之下化为了原型一口咬住了红线,那可是月老出品质量有保障的红线。
“别挣扎了,咬不断的——”
“嘣。”
断了。
红线失尽光辉,软软落在地上。
月老:“……”
才听月老说这红线是什么“挑不乱”“斩不断”,怎么,怎么就一咬就……她,她还没有用仙力啊!月兔如同被无良商家欺诈了的冤大头:“你,你这是假货?”
除了缘尽,从未听说过红线会断!
“一根两根……”月老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线,阴阳怪气地数着,“一下咬断了十六根,牙口真好呀小兔子。”
“我……”
“若是上报天庭,你是损毁公物罪,加上这红线是尘缘的化身,你这一咬可是扰乱了世间秩序,扰乱公共秩序怕是要千年牢狱之灾吧。”
月老抬手拭泪:“呜呜呜,怎么办,小兔子你犯事了。”
月兔觉得他在笑她。
一直在笑。
根本没停下过!
月老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也可以选择私了嘛。”
月兔不敢相信:“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
等她站在镜花巨树的树顶,看着浩瀚无边的茫茫人间山河城镇,她迷茫了:“啊?”
“走你。”
背后有人飞起一脚。
不用想都是月老那个狗比!
“啊啊啊!是你说不会断的!你哔哔输不起——”
月老慢悠悠地收回脚:“快去快回。”
————
高楼大厦,钢铁森林。
现代社会前进的怒吼声如马达轰鸣,一晃眼烟火人间已然变了摸样。
简桂不是第一回下凡,因为常常被派来采购,她算是最接地气的神官了,熟练地收起自己的兔耳朵兔尾巴又换了身轻便的流行服饰,当下看来她倒不是个仙人了,只是个模样精致些的小女孩。
“请问黎明大厦八楼8号是在这里吗?”
大厦的大厅里都是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们,前台的姐姐没瞧见人却听到了声音,她探身一看,原来有个不及柜台高的双麻花辫小女孩。
瞧着她这模样,前台好心地提醒:“小妹妹是不是走错了,好吃好玩的在隔壁千达商场,这里是工作的地方。”
对方一板一眼非常正经地回答:“我是来办事的。”
“……噗,”前台憋笑,“那是去哪个公司呢?”
“八楼八号。”
前台想了一会:“哦,是那个婚介所嘛?”
她回头指着墙上一大片的指引标,每个楼层数都有设计精美花花绿绿的公司商标,而第八层亦然,其中一个敷衍地贴着一张白纸上头写个名字的正是简桂要去的地方。
【相逢客栈】
“你要去那里?”前台姐姐有些诧异地打量简桂,含蓄道,“小妹妹,那儿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哦。”
她前倾身子,小声地说:“那里很奇怪的,没什么客人不说,老板整天穿着那个叫汉服吗反正虽然长得很帅很帅很帅,但是个怪人。”
长得很帅×3。
这是重点,要考的。
“看来确实是我要去的地方,”简桂眼睛发亮地朝着前台点头,“谢谢您的帮助,我先告辞。”
“啊……”前台小姐和大部分女孩子一致,对小个子圆脸蛋的生物没有抵抗力,“啊啊啊啊,卡哇伊!”
相逢客栈的老板,会是怎么样的呢。
月老非常不靠谱地告诉她会有个人帮她一起修复红线,只说是个美人,没说是谁。
简桂爱美人,像是月老就是美人,若不是有那张脸,简桂真想一脚踹到他脸上去。对于简桂而言,除了一位美人(她提都不敢提),与其他美人一起工作都是享受,被迫害的愤怒都减轻了一些。
但是宫主只批了自己的年假,若是年假休完却没完成任务又该如何向宫主交代呢……是不是要扣她的年终奖???
简·卡哇伊·桂开始骂骂咧咧。
狗比月老,孤独终老。
她乘电梯到了八楼,找到8号门。
这一层都是婚恋机构,各个装饰得粉的红的金的好不喜庆,人来来往往也是热闹得很,只有八号门这没什么动静。
她轻叩了门。
透过隔音不太好的门,脚步声缓缓响起。把手发出“咿呀”声。
门开了,走出个长袍拖地的男人。
现代社会,群体越发多样化,有喜欢穿汉服的群体也有玩cos的群体,所以“奇装异服”并不鲜见,只是在办公场所如此着装还是少有。
男人环视了一圈:“人呢?”
简桂叉腰:“我在这!”
男人寻着声低头:“呵,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对方宽大的衣袖被风一吹蒙在了简桂脸上,繁复的墨色花枝白绸冰冷丝滑,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对上病怏怏的美人那双上挑的笑眼。
简桂没忍住:“woc。”
淦!
怎么是他?!
大约百年前月神携她去赴蟠桃宴,此宴是王母娘娘为霄穹上仙接风洗尘所设,那仙人坐在王母娘娘右侧,寒银盔甲未卸,背后一漆黑长弓尤沾血迹,却时不时地掩袖轻轻咳嗽。
仙人半个身子斜倚着扶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并不似他的名头那般威慑天下,反而像是个被盔甲裹起来的弱气书生。
老色批·禁欲控·黑发xp·战损美人赛高·……·简桂鼻子一热,差点血溅当场。
上仙真是令人心潮澎拜!
啊不,心生敬意!
那时仙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直勾勾的眼神,本与王母交谈,却忽地偏过头,隔着数十位仙人看向她,见她惊慌,他慢慢地敛去了清俊眉眼间的锐气,对她宽和一笑,说——
“眼睛挖了吧。”
美人说这话的时候很随意,就像是要她盘子里的糕点一样。
简桂当时内心我了个大草。
最后是她战战兢兢地赔罪,又是月神大人出面,她才免去当瞎子的命运。
回忆至此,简桂只想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广寒宫的同僚们听了这一消息,都纷纷感慨,那是三界赫赫有名的凶残战神,你一小小侍官,怎么敢的啊。
因为色批都超勇的嘛。
“……霄、霄穹上仙,”现在的简桂依然觉得很淦,头上两兔子耳朵刷地耷拉下来,不敢直视对方,“上仙您在这里是?”
妈蛋,怪不得狗比月老不说帮她的人是谁,要是早知道是霄穹上仙,她宁愿在天牢里待个千百年,总比当瞎子再也看不见各色美人好啊!
“休病假,”上仙从宽大的袖口探出一只雪白纤瘦的手来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瞧你这模样,你就是那只咬断了红线的兔子?”
简桂:“啊……”看来美人虽然听闻了自己的蠢事,不过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她发着抖:“是的。”
“那知晓我的来意吗?”
“……不,不知。”
上仙微微一笑,又是那种要剜她眼睛的笑容:“我是来帮你的,毕竟咬断十六根红线这种事不常见。”
简桂连忙低下头:“给上仙添麻烦了。”
“叫我鹤燃便好,托你的福我还能享受带薪休假,”他走近了一步蹲下身子,冰凉的手指托起简桂的下巴,“张嘴,我瞧瞧什么样的铁齿铜牙能把月老的红线咬断了。”
美人的脸逼近。
白而冷。
简桂下意识地“啊”一声。
鹤燃轻掐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动着仔细瞧了瞧:“你这兔子牙可藏好了,给人瞧见了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兔儿,小心被人烤来吃。”
脸上的手指冰冷而无法摆脱,再往上一些就能挖掉她的眼睛。
简桂闭着眼瑟瑟发抖:“是!”
鹤燃松了手却又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拎起了她的后衣领把她提进了屋子,咳嗽了两声,弱柳扶风般地倚着门框。
“既然事儿是你惹出来的,要怎么做你清楚吧。”
简桂:“是!”
“那就多多指教?”
“是!”
简桂快哭了:“与您共事,非常之荣幸!”
“你这小帮工来的倒比我还迟,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耽搁的这么些时候我已经让侍童准备好了办公的场所。”
办公室空间不大但一应俱全,有不少凡间的玩乐之物,想来是鹤燃自个的需求了。
“非常抱歉!”简桂异常主动地道,“那这次任务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来就好,上仙您就好好休养着身体。这种红娘之事,哪儿用得了尊贵的上仙出手。”
鹤燃回过头,他眉心一点朱砂与窗外残辉相映,艳如鲜血。他低笑:“都已经劳烦了,如今何必客气。”
简桂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
鹤燃咳嗽一声:“说来,你为何一直不看我?”
简桂:“……上仙气势磅礴、尊贵无双,乃是天界有着赫赫威名的战神,我不过一小小兔仙,地位卑贱,不敢冒犯了上仙。”
鹤燃笑了:“说谎就切了你舌头。”
简桂立刻捂住嘴。
鹤燃撩起长袍一角坐在沙发上,喝惯了琼浆玉液,饮了一口凡间五块钱一罐的啤酒倒也没多少嫌弃:“有缘自然千里来相会,等着客人来便是。”
他饮了一口,咳嗽四五声,却又似乎不在意般地又饮了一口。
百年前便听闻上仙在战场受伤,如今还未好。简桂乖巧地装哑巴,思考着病人是不是不能喝酒,仙人病重更不能喝凡间的东西,应该好好用仙药养着才是——但她怕说了被割掉舌头。
身后的门猛地被炸开发出巨响。
“轰!”
简桂本体是只兔子,容易受惊,一下子现出炸了毛显出原形,还是鹤燃手疾眼快拎住了她的后脖颈,才没让她从八楼的窗子跳出去。
在尘土飞扬中,一道悦耳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可是相逢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