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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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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尔的力量在她的心中点燃了一把神奇之火,借由此,她看到了木兰花街之外的那个无边无际的神秘世界。见识过那样美丽而威严的力量后,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与生俱来的内在力量与天赋。
她很有耐心地读了很多书,从童话故事、神秘小说甚至恐怖故事开始。在逐字逐句地阅读了一些有关魔法和女巫、精灵的故事和小说后,她沮丧地发现,在大部分故事中,女巫只是含义模糊的陈词滥调:她们总是担任反派的角色,做了坏事后被狠狠地惩罚甚至杀死,主人公因此得以迎来幸福美满的结局。
文学作品中的魔法世界更像是一个舞台,全由作者随意书写。《绿野仙踪》只是一段孩子气的圆梦之旅,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纳尼亚传奇》稍微好一点,但是宗教气息太浓了;《魔戒》最出色,是一部杰出的英雄史诗。
对她启发最多的是斯蒂芬·金的《魔女嘉丽》。尽管那些词句华美得令她目眩神迷,大大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和理解,但她还是坚持读完了。
这篇小说为她理解和感受魔法提供了更真切、更灵动的途径。
在这本书里,科学家认为魔女的能力在平日里深藏不露,只有在经受极度压力的情况下才会爆发出来。她相信这是令人信服的解释——否则几个世纪以来,怎会依然无人知晓魔法呢?
这个故事是那么的真实而令人同情。萨曼莎为嘉丽的经历和故事的结尾而感到忧伤;但她有点不太愿意承认,嘉丽狠狠地报复曾经嘲笑过自己的同学的情节实在大快人心。
萨曼莎讲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尽管这故事令人着迷,但她不得不努力抗拒嘉丽的形象和命运。
“这样的故事会诱惑人们做出错误的决定。”她心想,“即使我拥有了无限力量,我也绝不要像嘉丽那样,在恶意和暴力中变成复仇的工具。”
她试着按照小说中所说动用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比如盯着那堆破烂,努力在头脑中想着恢复原样或者消失不见,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甚至像话剧里的女巫那样,在夜晚点燃五根蜡烛,围着它跳舞,然后念念有词,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萨曼莎始终没能从图书馆的书中找到任何有关魔法生活秘密的答案。这让她有些沮丧,她并不希望自己一无所知地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开始给舅舅写信。
起初,他并没有回应她的疑问,并警告她不准再谈论那些异端的、离经叛道的危险事物。
但在自己表示不愿意一个人在伦敦上学、想搬去巴黎和他们一起住之后,坎贝尔先生就很亲切地告诉她如何找到魔法世界的入口,以及如何进行货币兑换——尽管他的措辞很文雅,但飞扬的字迹直观地表达了他的怒气。
***
六月中旬,萨曼莎来到了伦敦的一家书店。
在得知魔法界的入口就在这条大街的某个不起眼的书店和酒吧的夹角后,萨曼莎连着几天都在这附近消遣。
萨曼莎从书店高大的哥特式窗户望出去,好奇地观察街道上和进店出店的穿梭人流。
毫无疑问,伦敦是一个大城市。她忘记在哪本书上看过一个说法:伦敦似乎没有中心,只有像河口淤泥里的涟漪一样无限延展的狭窄街道。现在,她非常确信这一点。
伦敦的繁华冲淡了她长途旅行的疲劳,人们表现出的无所顾忌的优越感也让她安心。按理说,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坐在书店里阅读伍尔夫的作品,实在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但是在这里,没有人注意这小小的不合理之处。这种漠不关心的友爱态度让萨曼莎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城市。
她住在伦敦肯辛顿酒店,临近海德公园和肯辛顿宫。那是一幢宏伟的维多利亚时代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尽管进行了现代化的改造,但是酒店的内部还是保留了原有的格局,房间、走廊、楼梯、阳台甚至房间里的壁炉,都有着复古的气息。周围是一些看起来很古老的楼房。
萨曼莎毫不疲倦地穿梭在这些古老的街区中。伦敦的见闻极大地满足了她旺盛的好奇心,也让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转入一个不可知、不可预测的新轨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
她悠闲地躲在角落里,一边漫不经心地翻书,一边留神窗外的世界。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萨曼莎确信自己目击了几场奇妙的事件。
比如那个有着羊排连鬓胡的男人出人意料地把衬衫套在了呢子大衣的外面——这对英国男人来说或许过于前卫和时尚了;而在另一个异国情调的瘦长脸女人匆匆走过时,萨曼莎清楚地看到一个铜锅从她的手里飞了起来。
在那个女人走过后,萨曼莎放下手中的书,离开书店,跟着她挤进了旁边的一家肮脏的狭小酒吧。在穿过吧台和天井后,女人敲了敲垃圾箱上边的墙砖,砖抖动起来,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拱道。
萨曼萨屏住呼吸,紧跟在女人身后看着这一切。她觉得自己是童话故事里发现神奇秘密的访客、探究森林秘境的旅人。
突然,那女人回头了——萨曼莎一瞬间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是偷偷跟在知情者身后的非法闯入者。
但事实上,女人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上了那条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街道。她紧跟着穿过去,再回头看时,那条拱道一下子变窄了,然后又变成了原来坚实的墙壁。
萨曼莎环视着周围的建筑,在第一眼,她有些失望——在故事中,魔法世界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植物和动物,巫师们乘着扫帚从月亮上划过,长发尖耳的精灵们在林间跳跃——但这里似乎并没有那么奇妙和瑰丽。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耀眼的阳光投射在最近一家商店门外的一摞坩埚上。坩埚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铜质——黄铜质——锡镴质——银质坩埚,型号齐全,自动搅拌——可折叠。一个胖女人站在药店外边,摇着头说:“龙肝,十六西可一盎司,他们疯了……”
从一家晦暗的商店里传出一阵低沉轻柔的呜呜声,门前的招牌上写着:咿啦猫头鹰商店——灰林枭、鸣角枭、草枭、褐枭、雪枭。
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鼻尖紧贴着橱窗玻璃,橱窗里摆着飞天扫帚。还有的商店出售长袍,有的出售望远镜和稀奇古怪的银器。还有的橱窗里摆满了一篓篓蝙蝠脾脏和鳗鱼眼珠,堆满了咒语书、羽毛笔、一卷卷羊皮纸、药瓶、月球仪……*
萨曼莎在门口眼巴巴地看了一会,没有进去。她已经发现巫师有独立的货币系统,他们不用英镑。
还有比这更神奇的魔法世界吗?萨曼莎甚至原谅了自己的舅舅。如果正如那个魔法部官员所说,可怜的查理舅舅诞生于魔法世界但是又被迫被驱逐,他那霸道自负又懦弱退缩的性格也就说得通了。
萨曼莎在伦敦流连忘返。一周后,她重新回到坎贝尔宅后,收到了舅舅的简讯。
“我们打算先在法国生活,等你的堂兄弟们高中毕业后再做其他的安排。虽然我和黛西不再继续照顾你——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暂时境况不好——你的抚养费会用来支付房屋维修费用和税款。”
委托人上门搬走了家里的很多家具。维多利亚式家具款式笨重,非常不实用,但很多人都乐意在客厅摆几件来显示自己的不俗品位,因此在旧货市场上很受欢迎。
客厅里的沙发和高背椅都没有了。萨曼莎只好从院子里找到了两只藤编的沙滩椅,那是两年前圣诞节的时候银行送给储户的小礼物,虽然满是灰尘,但仍然可以用。
搬运家具的货车驶离车道的巨大轰鸣声又引来了几个邻居的窥探,萨曼莎镇定地关上了门。见识过魔法世界后,她更加确信:她不属于这里,就像神圣者与不朽者无法在尘世找到居所,她真正的人生将会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发生。